崇祯皇帝坐在案台前,眉头紧锁,脸色阴沉得如同冬日里的乌云。
他缓缓拿起案台上的一封奏折,刚看了几行,眉头便拧成了一个疙瘩。奏折上的内容,就像一把把利刃,刺痛着他的心。
不是哪个士兵在京城抢劫百姓,搞得民怨沸腾;就是哪里的粮饷补给不足,引发军中士兵的骚动,军心惶惶;还有火药爆炸等事故,让本就紧张的局势雪上加霜。每一个字都像是沉重的铅块,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这次大同军来势汹汹,其攻坚能力之强大,与上次的女真人截然不同。京城的那些达官显贵们,为了守住城池,不敢再把士兵部署在京城之外,而是按照各自的势力范围,将士兵分头驻扎在城墙之上。
然而,近 10万大军的涌入,对本就摇摇欲坠的大明组织能力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考验。显然,如今的大明朝,早已没有能力组织起十几万人的防御作战了,各种事故频发也就成了必然。
在这种外有强敌内部混乱让崇祯,整个大明的高层,京师的达官贵人,底层的百姓,都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崇祯愤怒地将这封奏折扔到一旁,又拿起另一封。刚看了一眼,他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啪”的一声将奏折狠狠丢出,猛地站起身来,大声吼道:“贺爱卿究竟是怎么回事?朝廷早就严令他尽快南下主持大局,如今 10余天过去了,却连他的人影都不见。现在可好,3万天雄军被大同军吞并,大名府也被攻占,贼寇已然攻入直隶!”
天雄军是京城的最后一道屏障,这 3万精锐被大同军吞并之后,大同军便可以长驱直入,将京城团团包围。想到这里,崇祯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压力如同泰山一般,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几乎窒息。
站在一旁的李轩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说道:“陛下,会不会是关宁铁骑又在耍什么手段,故意阻碍贺总兵南下?”
崇祯沉思片刻,缓缓摇了摇头:“祖大寿现在远在南京,吴襄等关宁将领也都在京城,他们没有能力来阻碍贺卿。”
就在这时,曹化纯急匆匆地捧着一封书信走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道:“陛下,是贺总兵的八百里加急!”
“快给朕呈上来!”崇祯迫不及待地接过书信,刚看了几行,便大惊失色,仿佛五雷轰顶一般,整个人愣住了,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过了许久,他才喃喃自语道:“完了,京城守不住了。”
崇祯之所以呈现出这种模样,是因为贺函在信中写道,京师无险可守,直隶也根本守不住。与异族联合更是下策中的下策,九边将士和女真人征战了十几年,双方仇深似海,根本没有联合的基础。
而且即便联合起来,也不是大同军的对手。太祖皇帝当年驱除鞑虏,恢复华夏才建立了大明,陛下万万不能自毁太祖建立的根基。臣愿意拼着一死,维护陛下的名誉。陛下见到这封书信的时候,臣已经在松山和女真人死战。
陛下应当趁此机会,在神机营的护卫下,取道天津,从海路南下江南。
信中还分析道,以他对徐晨的了解,大同社占领整个北方之后,最起码需要三五年时间来消化北方的局势。如果北方继续爆发灾情,大同社要把主要精力花在抗旱救灾上,想消化北方的时间会拖得更久。
陛下则可以抓住这个机会,统合南方的力量,以江南之财富强兵,建设水师力量,进可以北伐中原,退可以划江而治。
看到最后,贺函还特意叮嘱陛下,看到此信之后,应当立刻准备,万万不可迟疑,否则满盘皆输,陛下也将会被贼寇所俘虏。
崇祯看完书信,内心犹如翻江倒海一般,极其复杂。他既埋怨贺函不听旨意,非要和女真人死战。他这样做,朝廷损失了 10万精锐,京城这下真的是保不住了,大明北方的领地也再也没有希望了。
但从这封书信当中,他又能真切地感受到贺函是真心为他着想,不惜拼死一战也要维护他的名声。这一点,比起大明的满朝文武,不知道强了多少倍。那些人,只知道把责任都甩给他,从来没有真正为朝廷和他这个天子考虑过,满朝文武皆是自私自利之辈。
同时,崇祯也察觉到贺函对他有一丝怨气。贺函是在埋怨他去年没有听他的,南下扬州去抄那些富商的家,导致一招错满盘皆输。
崇祯现在想起来也是无比悔恨,当初他要是不听周延儒,祖大寿这些人的话,把朝廷的主要精力和兵力都放在对抗大同军身上,朝廷也不至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旱灾打的措手不及,没办法赈济中原的百姓,导致军心民心全失,中原士兵面对大同军纷纷投降,朝廷一败涂地。
今年也没听他的话,立即南下,以至于他需要用这种极端的手段来逼自己南下。
而想到这里,崇祯仿佛一下子理解了贺函当初内心的无奈。他意识到,自己似乎有点辜负了这位忠心耿耿的“戚少保”。
朝廷能不能打得赢大同军,随着大同军来到了直隶,崇祯已经越来越看不到希望了。敌人仅仅花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从关中打到了直隶,而朝廷的这些军队,连维持京城的稳定都做不到。靠着这些大军守住北方,甚至还要击败敌人,崇祯知道,当初自己想得太天真了。
他缓缓走到窗前,望着窗外那阴沉的天空,心中五味杂陈。南下江南,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但或许也是他如今唯一的出路。可这意味着,他要放弃北方的大片领土,放弃祖宗打下的江山。想到这里,他顿时觉得羞愧无比,脸面无光,祖宗传到他手中的江山要丢了。
崇祯转向身旁的李轩,声音低沉而疲惫地问道:“李爱卿,你对朕说说,凭朝廷现有的力量,究竟能不能守得住京城?”
李轩闻言,眉头紧锁,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的内心十分纠结,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将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大同军的强大。
在这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大同军长驱直入上千里,那强大的动员力、组织力,以及士兵们高昂的战斗意志,与朝廷那些暮气沉沉的军队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即便京城驻守的全是像秀子营那样的精锐部队,都未必能够守住这岌岌可危的京城,更何况如今守在京城的大多是些乌合之众,战斗力实在堪忧,这京师的结局只怕也会和洛阳城一样,坚守不了几日就会崩溃,但这样的话他很难对天子说出口。
看到李轩沉默不语,崇祯心中已然有了答案。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嘲道:“朕明白爱卿之意,终究是朕太过不切实际,还心存那万分之一的侥幸,想着可以胜利。”
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愧疚,缓缓说道:“是朕负了贺爱卿,以至于贺爱卿要以死进谏。如果朕今日选择逃走,只怕他日在黄泉之下,也没脸见太祖皇帝和大明的历代先帝,更没脸见贺爱卿。这条路是朕自己选的,那朕就走到底,也算是对贺爱卿有个交代了。”
“王承恩。”崇祯提高了声音严肃道。
“奴才在。”王承恩连忙上前,恭敬地答道。
“去,把皇后、两位贵妃、太子全部招来。”
“奴才遵旨!”王承恩领命后,匆匆离去。
“曹化纯!”
“奴才在。”
“你去请文震孟文爱卿。”
“奴才遵旨。”曹化纯也快步退下。
崇祯转身走到桌前,将贺函的书信放在一个烛台上面,看着火焰慢慢吞噬着纸张,直到它烧起来才放手。火焰摇曳了一段时间,便将书信烧得干干净净。
没多久,周皇后、袁贵妃、田贵妃,他的长女朱幼微,还有年幼的太子,都匆匆来到了坤宁宫。周皇后等人一踏入宫殿,便感觉到现场的气氛格外压抑和凝重。这段时间以来,叛军距离京城越来越近,亡国之君的妻女下场往往十分悲凉,看看宋史便知。所以,她们承受的压力并不比崇祯少多少。
崇祯缓缓走到周皇后身边,轻轻拉住她的手,眼中满是愧疚和柔情:“皇后跟着朕受委屈了,以后就要多拜托皇后照顾慈良。”
周皇后察觉到自己夫君有托孤的想法,顿时惶恐不已,声音颤抖地喊道:“陛下!”
崇祯的目光落在年幼的太子朱慈良身上。朱慈良出生于崇祯二年,去年被封为太子,如今才不过是个 2岁的娃娃,这样一个稚嫩的孩子,真的能承担起复兴大明的重任吗?但此时的他,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
他轻轻抱起自己的儿子,柔声说道,也不管他听得懂听不懂:“慈良,以后大明的江山社稷都托付在你身上了。你要好好长大,亲贤臣,远小人,不要像你父亲一样刚愎自用、昏聩无能,败坏了大明的江山。朕已经败坏了一半的大明江山了,如果你再败坏另外一半,我大明就亡了。”
就在这时,一名太监走进来,高声禀报:“陛下,文学士到。”
崇祯转头对身边的人说道:“来人,把皇后等人安排到偏殿。”
而后,他整了整衣冠,接见文震孟。文震孟一进殿,便恭敬地行礼:“臣文震孟参见陛下。”
崇祯示意他起身,神情严肃地说道:“爱卿,京城即将面临大战,这场大战的胜负难以预料。朕正想派太子镇守江南,不知道爱卿愿不愿意带着太子巡守江南?”
文震孟微微一怔,他看着天子,心中十分疑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一向固执的天子愿意派遣太子到江南。但他很快便反应过来,这对江南来说无疑是一件大好事。
江南本就设有留守的六部,如果有太子在,即便北方沦陷,太子也可以立刻在他们的扶持下登基称帝,从而统合江南的力量。
更关键的是,太子年幼,东林党便可以暂时整合君权与相权,让朝廷的力量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大。他们可以团结南方所有的士绅,共同对抗大同社,从这方面来说,保住一个年幼的太子去南方比天子更加合适。
他在心中暗自谋算,不相信以天下士绅的力量还打不过大同军统帅的天下农户的力量。如果这次没有内斗、没有阻碍,他们还战败了,那就说明自身的力量确实不如农户,被农户扫下历史的舞台,也没什么好说的,这次如果还输,他也认了。
想到这里,文震孟连忙跪下,坚定地说道:“陛下,臣愿为太子保驾护航,巡守江南,不负陛下所托!”
崇祯的目光再次落在周皇后身上,眼神中满是忧虑与期许,缓缓说道:“玉凤,此番去了江南,太子就全交给你保护了。你要好好教导他,让他成为一个贤明的君主,重振我大明的江山。”
周皇后微微点头,眼中闪烁着泪光,轻声说道:“陛下放心,臣妾定当竭尽全力,护太子周全,教导他成为一代明君。”
崇祯又转头看向王承恩,说道:“你也跟太子南下吧,照顾太子的事就交给你了。”
王承恩眼眶泛红,扑通一声跪下,哽咽着说道:“陛下,这里还少不得老奴照顾啊。老奴伺候陛下多年,实在放心不下您独自一人面对这危局。”
崇祯心中一阵感动,他扶起王承恩,感慨地说道:“好吧,你这个忠心的奴才就留在朕身边。有你在,朕心里也踏实些。”说罢,他又提高声音喊道:“曹化纯!”
“奴才在。”曹化纯连忙上前,恭敬地答道。
“你跟着太子南下,给朕把宫里的事情看好。到了江南,要好好照顾太子,莫要辜负了朕的期望。”
“奴才遵旨。”曹化纯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去了江南好歹能保住自己的小命。
崇祯看向李轩,神情严肃地说道:“爱卿带着神机营南下,太子就拜托爱卿来保护了。神机营是我大明的精锐之师,有爱卿和神机营在,朕才能放心。”
李轩抱拳行礼,担忧地问道:“陛下,您这里怎么办?如今局势危急,微臣实在放心不下您一人留在京城。”
崇祯凄惨地笑了笑,说道:“这个时候,想来不会有人害朕了。你们在不在朕身边都无所谓,但爱卿一定要保护好太子。太子是我大明的希望,只要他能平安无事,我大明就还有复兴的机会。”
“臣,遵旨。”李轩无奈,只能领命。
崇祯走到自己的案台前,拿起笔,手微微颤抖着写下了传位诏书。他的心中五味杂陈,这一纸诏书,承载着他对大明的最后一丝希望,也意味着他将把这沉重的责任交给年幼的太子。
写好诏书后,崇祯把诏书交给李轩,郑重地说道:“文爱卿,李爱卿,你们现在就带着太子离开,越快越好。如果北方沦陷,朕遭遇不幸,爱卿可奉保太子登基,延续我大明的国祚。”
“遵旨!”文震孟和李轩齐声答道。
“你们现在就走,快,越快越好。”崇祯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急切。
文震孟和李轩不敢有丝毫耽搁,当即带着周皇后、太子朱慈良等人匆匆离开紫禁城。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崇祯的心中一阵酸楚,他知道,这一别,或许就是永别。
待众人离开后,崇祯的目光落在自己的长女朱幼微和两位贵妃身上。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无奈和怜惜,缓缓说道:“如此乱世,生于帝王家也是你们的不幸。好在徐晨也算是个君子,以他的为人,想来不会为难你们。你们沦为百姓,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虽然大明的那些士绅们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但对于皇室来说,在王朝衰败之际,还能有机会成为普通百姓,已经是万幸了。
徐晨如何对待朱家子嗣,早已在大同报上公布过。为恶者审判,小过者劳动改造,没有过错者,变为普通的百姓,并没有区别对待。
甚至还有他一个皇叔在大同社当了教授,地位待遇还不差,最开始崇祯看到大同报上宣传的内容是不相信的,他多方打听之后才惊愕的发现居然是真的。
但还有更让他感觉到气愤,无奈,悲哀的事,大同军当中居然还有不少朱家的子孙后代在造反,地位最高的已经做到了将军。
朱幼微和两位贵妃听了崇祯的话,眼中都泛起了泪花。也有对不确定的未来感到惶恐和担忧,乱军打到了京城,她们将会面对什么恶运,她们现在只能相信崇祯的安排了。
第295章 ,大厦将倾
崇祯四年(公元 1631年)腊月二十五。
京城永定城门外。一片萧索的景象被嘈杂与忙碌打破。凛冽的寒风呼啸着,如一头头饥饿的野兽,肆意地撕扯着人们单薄的衣衫,却丝毫未能驱散弥漫在空气中的紧张与惶恐。
城门外,无数被抓来的青壮民夫们,如同被驱赶的羊群,在士兵们的皮鞭与呵斥声中,机械而麻木地劳作着。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与无奈,双手早已被粗糙的工具磨出了血泡,鲜血混合着泥土,在寒风中迅速凝结。每一次挥动锄头,都伴随着沉重的喘息声和痛苦的呻吟声。
一些民夫们正弯腰奋力地挖着壕沟,他们的身影在冰冷的土地上不断起伏,仿佛是大地上蠕动的蝼蚁。挖出的泥土被随意地堆在一旁,形成了一道道不规则的土堆。而另一些民夫则在搬运石块,准备堆砌矮墙。
他们用瘦弱的肩膀扛起沉重的石块,脚步踉跄,每走一步都显得极为艰难。石块与石块之间相互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城墙上,景象同样紧张而忙碌。一群工匠们正小心翼翼地操作着复杂的绳索,试图将几千斤重的火炮一点点拉上城墙头。绳索在寒风中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工匠们的脸上布满了汗珠,他们全神贯注地盯着火炮,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而谨慎。一旦火炮稍有晃动,他们便会发出惊恐的呼喊,周围的人也会立刻紧张起来,齐心协力地稳住火炮。
在这一片忙碌的景象中,看守的士兵衙役凶神恶煞,手持皮鞭,来回巡视。他们的眼神中透露出冷酷与无情,只要发现有人稍有懈怠,便会毫不犹豫地扬起皮鞭抽打下去。民夫们敢怒不敢言,只能默默地忍受着痛苦,继续埋头劳作。
永定城门外,俨然成了一个巨大而嘈杂的工地。人们在寒风中挣扎、劳作,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做着最后的准备。
午时已至,冬日那微弱的阳光总算稍稍驱散了些严寒。半日繁重的劳作让民夫们个个汗流满面、疲惫不堪。就在这时,一阵锣鼓声骤然响起。
“午饭时间到,各自去排队吃饭!”一个衙役一边用力敲着锣鼓,一边扯着嗓子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四周的民夫们如释重负,纷纷放下手中的工具,简单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拖着沉重的步伐排起队来,准备吃口热乎饭。然而,队伍里很快就传出了不满的嘈杂声。
“怎么只有稀粥?就吃这种东西,哪来的体力干活啊!而且这粥还是发霉的,咱们可是为朝廷出苦力,你们就这么办事的?”一个名叫春生的青年满脸愤懑,提高音量质问道。他的眼中燃烧着怒火,拳头也不自觉地攥紧。
打粥的伙夫正忙得不耐烦,听到这话,满不在乎地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地回应道:“不想喝粥就出去,你还当自己是京城的大爷呢!”
春生被这嚣张的态度彻底激怒,他涨红了脸,大声斥责道:“朝廷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人,才一步步衰败的!”
伙夫一听,顿时暴跳如雷,怒吼道:“我看你小子是想找死!”说罢,他操起一勺滚烫的粥,恶狠狠地泼向春生的脸。春生惨叫一声,双手捂住脸,滚烫的粥液让他的皮肤瞬间红肿起来。紧接着,伙夫冲上前去,对着春生就是一顿拳打脚,嘴里还不停地咒骂着。
“大人别打了,大人别打了!”四周的民夫们见状,纷纷围上来求饶,他们眼中满是惊恐和无奈,却又不敢上前阻拦。
伙夫打了好一会儿,累得气喘吁吁,气也稍微消了些。他停下拳脚,冷哼一声,恶狠狠地说道:“天下的民夫都喝这种粥,就你们京城的百姓矫情,俺看你们就是欠打!”而后,他又扯着嗓子怒吼道:“不想喝,别喝!再有这种事情,你们全部都不要喝了!”
民夫们敢怒不敢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伙夫离去。等伙夫走远后,几个和春生关系亲近的民夫赶紧围了上来。其中一个民夫满脸担忧地劝道:“春生,这些丘八是不讲道理的,忍着点吧。”
春生缓缓放下捂着脸的手,眼中满是仇恨,他望着伙夫离去的方向,恶狠狠地说道:“他们嚣张不了多久了,大同军打过来会要这些人的命,到时候咱们这些受欺负的人都可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这又有什么不同?不过是走了一群京城的老爷,来了一群外来的老爷,咱们这些草民还是要被他们踩在脚底下。”另一个民夫无奈地摇了摇头,满脸悲观。
春生却坚定地反驳道:“不一样,大同军是为咱们百姓出头的军队。你们没听过那首歌谣吗?‘朝求升,暮求合,近来贫汉难存活。早早开门拜大同,管教大小都欢悦。杀牛羊,备酒浆,开了城门迎大同,大同来了分田地。吃他娘,着她娘,吃着不够有大同。分田地,不当差,大家快活过一场。’大同军来了,咱们就可以分田地,再也没有那些老爷敢欺负咱们了!”
春生小心翼翼地哼唱完歌谣,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可话音刚落,就有民夫惊恐地冲上前,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说道:“你不要命了,叛军的歌也敢唱!”
春生一把拉开对方的手,满不在乎地说道:“怕什么?要不了一个月,大同军就会打到京城来,到时候我肯定要加入他们报仇。”
民夫们听了春生的话,面面相觑,眼中既有对春生大胆言论的震惊,也有对大同军的一丝期待。在这明末的黑暗世道里,他们受够了朝廷的剥削和压迫,心中那对美好生活的渴望,如同星星之火。
话分两头,城外被抓来的民夫们正为那粗劣不堪的伙食怨声载道,而城中的士兵们,同样也被这糟糕的吃食点燃了怒火。
军营里,伙夫们正一桶桶地将粥抬到士兵们面前。那所谓的粥,虽说比民夫们的要稠上几分,且没有用发霉的粮食,但对于这些整日操练、辛苦戍卫的士兵们来说,实在是难以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