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永满心欢喜得了地契,甚至还以六钱银子一石的价格卖下了那些本应该赈济灾民的陈粮。
艾强望着他的背影,拍手赞道:“安置流民,助力农事,这大同社,好呀!”
且说米脂县的书铺这边。
徐晨的马车上已然装满了钢管及其他物资,要建设一个容纳上千人作坊需要的物资极其多,徐晨身后还有20辆载满了货物的独轮车,这些都是建设用的工具。
他与东叔作别道:“东叔,这段时日承蒙您诸多关照,侄儿这便要回去了。”
东叔捻须蹙眉,忽拽住徐晨衣袖低语:“贤侄且慢,老夫有肺腑之言。前几日得闻诗会之事,汝竟当众道破盐税积弊!“
他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声音愈发急促:“汝可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那刘南卿借诗会邀名,汝却夺其锋芒,更揭破千万两之数,此等行径实非智者所为!“
此前东叔一直忙于印刷书本之事,这几日事务刚步入正轨,才听闻徐晨在诗会上出风头的消息。这本不算什么大事,可他不该将盐税之事当众道出。
东叔虽身处低位,不太清楚其中复杂的利益纠葛,但是上千万两银子的巨额数目,便足以让他预感到此事背后隐藏的势力极为庞大。
那些隐匿于幕后的家族,就这样被徐晨揭露于众人眼前,他们会以何种手段对付徐晨,东叔实在不敢想象。
徐晨宽慰道:“东叔放心,侄儿以后不会再这般鲁莽行事了。”
米脂的大家族觉得徐晨狂妄,徐晨也没有把米脂这些所谓的大家族没放在眼里。在他看来,这些家族不过如冢中枯骨,徒有其表罢了。
瞧今日这光景,时至如今都没落下多少雨水,显然米脂又将爆发一场旱灾。可这些家族却浑然不知,依旧沉醉在自己的“盛世繁华”之中。
而徐晨如今,不但有大同社作为依托,更有上千流民追随,已然具备了与这些家族“掀桌子”的底气。倘若这些家族胆敢对他动手,他定不畏惧,大不了提前“掀桌子”,让大明的末日提前两年到来。
东叔道:“回乡下也好,且先避避风头。待日后风平浪静,东叔定当再邀你重返米脂县。汝须牢记‘谋定而后动’之理,切不可再图一时口舌之快,误了大事。”
徐晨恭敬道:“小侄谨记东叔教诲。东叔您亦要多多保重身体,小侄就此别过。”
待徐晨队伍走远,东叔忽然道:“书稿不要忘记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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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组织流民与米脂士绅的反应
米脂县,东城门。
“先生,您可算来了!这次莫不是要招咱们做工啦?”徐晨的车队刚到此处,一众流民便蜂拥围了上来,眼中满是期待。
徐晨此前施粥,让流民们能吃饱肚子,这为他积累了极高的威望。这几日,徐晨忙于组织纺织厂的生产,虽未前来,但几乎每日都会招募几个流民去做工。这一举动,在流民群体中引发了极大的轰动,徐晨已然成为他们心中的救命稻草,被视作救世主一般。
徐晨站在马车上,高声朗道:“对!大家所想不差。此次,我给所有人谋个差事。我在离此地二十里处购置了一块土地,那儿将建成一座大型作坊,足以容纳诸位做工。我们还会新建房屋,有了房屋便有了新家,大家从此便能摆脱流民的困苦生活!”
“先生万岁!”所有流民齐声欢呼,许多人激动得热泪盈眶。这些年,他们过着仿若地狱般的流民生活,回想起惨死的亲人,甚至那些被自己无奈卖掉的妻儿,不少流民忍不住放声痛哭。
徐晨很能理解他们内心的痛苦,现场悲戚了一刻钟。
而后刘永大声喊道:“此刻,所有人听令!柳英!”
“俺在这儿!”柳英应了一声,赶忙走上前来。
“新牙牌,拿好。”
“哎!”柳英激动道。
刘永递给他一块一尺长、半尺宽的木牌,上面清晰地刻着“柳英”二字,背面则详细记录着他曾是榆林卫士兵,擅长种地,且具备一定军事技能。这木牌,便如同一个简易的身份凭证与个人档案。
徐晨即便未曾组织过上千流民生产劳作,却也深知其中艰难。好在之前听流民讲述身世,后来安排陈子昂等人施粥时,他便留意统计流民信息。
这些数据帮了大忙,徐晨与众人商议后,决定采用军事制度来组织流民。以十人为一小队,十小队为一中队,十中队为一大队,用这般简单的军事化架构,将这上千流民有序组织起来。
同时,依据流民的身份与技能,进行细致分组。这上千流民中,有妇孺二百零三人,被编成两个中队,主要负责烧水、做饭等后勤事务;一百三十二名十二岁以下的孩童,组建为一个儿童中队,安排做些力所能及的轻活。
余下六百七十八名青壮,被分成七个中队与一个小队。其中有一个五十人的中队,成员皆是最为强壮或有军事技能的青壮,担当厂卫队,负责保护这上千流民的安全;一个运输小队,共二十八人,专门负责采购粮食、工具以及砖头、木材等建设物资;剩余六百名青壮分成六个中队,承担整平土地、建设厂房等重体力活计。
而后,徐晨、陈子昂、胡益堂、小五、贺老六也各自手持木牌,呼喊着流民的名字,指挥他们按照分组站好。
约莫一刻钟后,所有人皆依各自中队整齐列队。
徐晨说道:“这木牌上记着你们的名字与所在中队。如今条件简陋,往后大家便以中队单位安排生活。”
流民们纷纷好奇地端详着手中木牌。明朝文化有所发展,识字率约有两成,这些流民大多能认出自己的名字,木牌后面的信息,他们连蒙带猜,再向旁人询问,也大致能明白。
“知道了!”流民们齐声回应。
徐晨意气风发,大手一挥:“此刻,咱们便向着新家园进发!”
言罢,徐晨的马车一马当先,随后是满载生产工具和物资的独轮车。妇孺与孩童行于队伍中间,青壮紧随其后,末尾则是护卫队中队。这上千人的队伍,虽略显稀稀拉拉,绵延一里多长,但因心中有了希望,队伍里洋溢着对未来的憧憬。
米脂县,东门城楼之上。米脂县的官吏,士绅们望着渐渐离开米脂县的流民队伍,不禁长舒了一口气。被流民团团围住,实在不是什么好受的滋味,这些年流民杀官造反之事屡见不鲜,上千流民屯聚在米脂城外,犹如一颗巨大的隐患,如今这隐患终于远去。
刘南卿更是一脸羡慕:“某怎么就没有想到能组建社党。”
他已经在内心暗自下定决心,他也要组建社党。
至于他为什么不加入大同社?
他可是高贵的举人老爷,怎么可能去加入那些穷秀才童生组建的社党。
看着那整齐有序的队伍,米脂县令齐绍光不禁面露惊讶之色,道:“这大同社倒是颇有几分组织能力。”
艾强满脸不屑,哼道:“不过是土鸡瓦狗罢了。但好歹这也解决了本县的一个大麻烦。”
齐绍光望着队伍,悠悠叹道:“但愿徐晨真有大本事,能将这上千流民妥善安置。”
这齐绍光乃湖广籍人士,年近五旬才得中进士。之后在吏部候缺三年半,才等到米脂县县令这一空缺。
初到米脂县,他满心欢喜,一心想着当个百里侯,实现自己治国理政的政治抱负。可未曾料到,刚上任不久,米脂县便爆发了一场小规模旱灾。本以为只是偶然,岂料第二年旱灾又至,波及的范围更广。齐绍光还算良心未泯,今年旱灾再度来袭后,赶忙向延安府与陕西巡抚上报灾情,同时恳请减免米脂县夏收税负。
然而,延安知府只淡淡回了句:“知道了。”
陕西巡抚对于他想要减免税赋的想法明确表示:“不允!”
还严厉批评他这两年上缴税赋不足,责令他务必收足辽饷,警告他切莫耽搁辽东战事。
齐绍光本以为自己为官,应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准则,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可现实却如当头棒喝。如今竟要在灾年强行征税,逼得农户走投无路,这让他的从政热情遭受极大打击。
但为了保住官位,他不得不带着衙役,前往农户家中征收辽饷,拿走农户的种子粮,牵走耕牛,抓走家禽,甚至扒掉农户家的院墙。为震慑那些抗税的农户,他还关押了十几户家徒四壁的农户,逼得农户卖儿卖女来交税。
而后果正如他所料,灾年征税,致使无数农户家破人亡。他眼睁睁看着米脂城外的流民日益增多,心中愧疚难安。他找当地大族筹措些粮食赈济流民,结果竟被自己的手下贪污了九成。
从某种程度而言,徐晨所做之事,倒是帮了他的大忙,故而他真心希望徐晨能成功安置好这些流民。
第31章 ,半桶水
一行人约莫行了一个时辰,终于抵达目的地。
刘永指着一片荒地,面带笑意道:“到啦,这一片足有百亩的滩涂,往后便归咱们大同社。”
徐晨转过身,面向身后跟随的流民,大声说道:“诸位,此处便是咱们崭新的家园。大家齐心协力,将这地里的石头搬开,把土地整平,再建起厂房、房屋。”
跟在徐晨身后的流民们,虽说一路行来颇为疲惫,但听闻此言,顿时精神一振,欢呼声响彻而起,旋即便纷纷动手劳作起来。
贺老六领着几人,手持石灰,在这片杂乱的土地上仔细标注。这边规划为居住区,那边设定为作坊区;此处是工具库的位置,彼处乃粮仓所在;厨房该安在何处,厕所又该设在哪个角落,就连何处需要挖掘排水沟,都一一标记清楚。
贺老六曾在军营中待过,虽说并非军官,但平日里耳濡目染,对安营扎寨之事也算略知一二。此地无需防备外在敌人,故而营地的规划相对简单许多。
而这样划分的好处就是可以把他们上千人的劳动力充分调动起来,让这个工业区以最快的效率建设起来。
不多时,一个一亩见方大小的营地规划便在他的指挥下完成。而后,上千流民依照先前划分的组别,各自行动起来。负责准备饭食的去忙碌炊饮之事,清理土地的挽起袖子开始劳作,挖掘沟渠的挥锹动土,搭建粮仓与库房的也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众人分工明确,配合默契,一切都井然有序。
而徐晨则带着小五等大井队成员,手持洛阳铲,在这片滩涂土地上不断探寻。
这片滩涂距离无定河足有二三里地,若要保障这上千人的生活用水,着实困难。所以,营地首要之事便是打出一口水井,这也是他们打井队的首个任务。
众人挥动洛阳铲挖掘了好一阵子,徐晨终于寻得一块较为湿润的土地,看样子此处应是地下水汇聚之所。
徐晨当即喊道:“就从这儿开始打井!”
于是,打井队的众人开始忙活起来,先绑起一个木头高架。这架子高一丈半,恰好比铁管高出些许。架子顶端固定着一个滑轮,一条麻绳穿过滑轮。
然而,当徐晨拿起铁锥时,他不禁迟疑起来。他原本以为这铁锥应像铁锤一般,可眼前这物件却是个中空的长棒,模样有些像放大版的针,这又该如何将铁管敲进地下呢?
“罢了,找块石头绑上,想来效果也是一样的。”徐晨思忖片刻,开口说道。
而后,他吩咐小五去找一块几十斤重的石头,并将其打磨平整。
待石头准备妥当,众人把铁管插入用洛阳铲挖出的小洞中。
“拉!”随着一声令下,几十斤重的石头被高高拉到半空。
“放!”
“嘭!”
铁管瞬间被打进土里一尺多深。
“拉!”
石头再度被高高拉起。
“放!”
“嘭!”
就这样,在“拉”“放”“嘭”的声音交替中,一丈长的铁管大半已被打进土中。
“噗!”经过几次猛烈撞击,石头竟碎裂开来。
徐晨见状,不禁挠挠头,心中犯难:难道真要重新购置一个铁锤不成?
就在此时,一位浑身沾满泥土、肤色黝黑的老农,小心翼翼地走上前,道:“先生,俺以前瞧见过别人打盐井,他们的法子与您这不同哩。”
徐晨微笑着问道:“王二哥打过井?”
王二忙摆手道:“没打过,就是给人打过下手。那些打盐井的人和先生做法不一样,他们先是在盐池用洛阳铲挖一个五尺深的洞,接着放入用箭竹做的管道,然后用铁锥不断把泥土掏出来。在竹管两边压上重物,同时往管道里不断浇水,泥土一出来,竹管很快就被压下去了,您这样的硬砸,即便是铁管也扛不住几下。”
徐晨闻言,笑道:“老哥太谦虚啦,您这见识,跟打过井也没啥两样。这样吧,老哥您来指挥,我们都听您的。”
这段时日,徐晨虽也找了不少有关打井的资料,可一来打井之事太过小众,他以前没太关注。二来他所看到的资料多是关于机器打井的,对这个时代没有借鉴意义。
至于古法打井,他连相关文章记载的数据都未曾寻得,只晓得自贡的盐工用凿井之法,打出过上千米深的盐井,知道这个方法可行,至于怎么打井,他只能自己揣摩。如今听闻有经验之人在场,徐晨心里也松快了许多。
王二许是实在看不惯徐晨此前的做法,也不再客气,当即指挥起来:“把铁管拔出来,将里面的土给捅出来。”
“小五兄弟,你去寻两根厚实的木料,再找些麻绳过来。另外,弄两个装满水的木桶。”
“二勇、小虎,你俩去找四十来块砖头过来。”
在王二的指挥下,打井队的成员们各自行动,纷纷去寻找打井所需的工具。
待所需工具全部找齐,王二先把铁管再次插入洞中,用找来的木料卡住铁管中部,而后紧紧绑住,又将所有砖头压在木料之上。
接着,他用麻绳拴住铁锥尾部,把铁锥缓缓塞进铁管内部,而后一次次拉动麻绳,让铁锥不断冲击地下。每隔十几下,他便会将铁锥取出,倒出里面的泥土,再倒入清水。
随着泥土一次次的被掏出来,铁管就这样一点点往地下深入,他累的时候就换二勇上,二勇累了就换小虎,没多久,第一根铁管就完全沉入地面,大家一起动手,把第二根铁管拧上。
徐晨见状,恍然大悟道:“原来这才是打水井的正确法子,还真是一点点把水井凿出来。”
这个时候徐晨才反应过来,自己那是打桩的方法,是建房子用的,这要没有王二,还不知道会闹什么笑话出来。
王二道:“还差辘轳与牛皮囊,不然往后取水可不容易。”
徐晨笑道:“我自有办法。”
王二心中虽有疑虑,但终究没有说出口。一来他不敢轻易反驳徐晨,二来他觉得即便徐晨的方法有误,大不了也就是耽搁些时间罢了。
就这样,众人依照这凿井之术,耗费三根铁管,打了三丈深之后,王二道:“此处可以汲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