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侄,日后还要多麻烦你。”
德正老僧面对此情此景,有千言万语,但最后也只能闷闷地说一声好。
他能拒绝吗?
随便又寒暄了几句,太乙真人起身告辞。
契此和尚定要起身相送,一直将其送到门口,过程中不动声色地盯着对方。
而太乙的眼神也一直是看向前方,路过药王院时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斜视。
老道士骑着青骢马得得地走了。
“师叔,这位太乙前辈还真是位信人。”
德正这话说得半真半假。
不是他收徒弟,说得太明白就得罪人了。
但不说,又对不起契此和尚对他的半师之谊。
但凡有些警惕,这话也该能读出点别的味道来。
“信人?信球!”
胖和尚见道人走远,忽然破口大骂。
“好个牛鼻子,处处拿话来堵我。还多多磨砺,一年半载.好让他来挖贫僧的墙角吗?”
“那是我的徒弟!”
契此和尚双手负后,在门口走来走去,片刻后下定决心似的,胖手一捏,赤红火焰化作莲华,飞到德正面前。
“师侄,不能等了,今晚让德聪找个由头把李存孝叫来,你代我把这法传了。”
“不管这老牛鼻子有什么打算,本尊真形一旦成就,再无转修的可能。”
“我就不信李存孝那么蠢,放着好好的通天大道不走,偏要自废武功,去跟那老牛鼻子!”
德正将莲华收入袖中,闻言也觉好笑:
“那您方才还和太乙前辈商量什么讨要魔宝丹药的事?”
“虚以委蛇?”
“虚个屁!贫僧这布袋里空不空,你不知道吗?”
契此和尚说起来也是委屈,他不是养不起徒弟。
但要在一两年内让李存孝又快又稳地提升,一向仗义疏财的他,哪里比得过富得流油的丹师太乙?
‘老牛鼻子,你先动的歪心思,别怪贫僧空手套白狼了。’
契此和尚冷哼一声,见德正还在那里憋笑,顿时脸面挂不住:
“再不去,我把你天鼓寺给洗劫了!”
“好个秃驴,防我跟防贼一样.那是我儿子!”
走在羯磨山的下山路上,太乙真人越想越气,以至于口不择言。
但气着气着,又忍不住嘿嘿笑起来。
他的确说了不和契此抢徒弟,但徒弟是徒弟,儿子是儿子。
哪怕认不成儿子,只要还没正式拜师,自己就还有机会。
丹药、魔宝自己有的是,更别说李存孝手里已经拿了一个风轮,这就是信物。
老道我已经遥遥领先了!
“《那拏天经卷》的确非同凡响,《阿修罗刀兵术》更是密宗妙法”
“道门没有三头六臂之术,这一次是个机会,但契此也不傻,要怎么空手套白狼.”
太乙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后一拍手掌:
“有了!”
青骢马感知到主人心意,四蹄生风,很快便穿过宋州城城门,来到张力士家中。
后者正在书房思考重开镖局的事宜,忽然一阵清风吹过,眼前多出一个高大身影。
“前辈?!”
“坐下,有事要你帮忙。”
太乙真人也不客套,直接开口:
“过几天你找个借口,把李存孝叫回来,我找他有事。”
张力士听得稀里糊涂,“您直接去天鼓寺不就行了?”
我要进得去,还用叫你吗?
太乙狠狠瞪了前者一眼,张力士顿时不说话了。
“你倒是想个说法啊!”
这么急?现在就要啊?
张力士真是心累,绞尽脑汁,忽然想到什么,试探性地问道:
“前辈当年告诉我说,丹道和器道相通。三郎手里有一件魔宝器胚,一直想炼化成魔宝.”
“这个主意不错!”
太乙眼睛一亮,看向张力士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赞许。
契此有德正和天鼓寺,这叫地利;
自己有张力士和李存孝的一干亲朋,这叫人和。
鹿死谁手,犹未可知,老道就和你这秃驴斗一斗!
“把定风珠拿来。”
张力士闻言一愣,倒也没有犹豫,这东西本身就是当初太乙真人送给他的。
再说,现在府里有一尊不知境界的青狮守护,倒也没有安全方面的担心。
“过几天,等我准备好了,你再叫李存孝回来。”
“这珠子,我把它炼成中品魔宝再还给你。”
他没有让人白干活的习惯。
难得多解释了几句,说完又是一闪,转眼出了门,骑上马儿回到平顶山。
到了山顶,太乙真人直奔洞窟之中。
手指掐诀,寒潭中顿时升起金色琉璃般的莲花。
“老秃驴,还要多谢你的甘露,让这金莲提前成熟。”
“虽然比不上传说中七宝莲花起死回生的妙用,但其中木灵之气,却是无比精纯。”
“都说火克木,老道偏要以木克火,蛟食夜叉,一举化龙。”
“在那之前,先让三郎把八魔炼化,收拾干净战场,到时正好一举建功。”
太乙真人信心满满,转头看向儿子的墓碑时,心中的郁结之气也不似往日那般重了。
‘我儿,若真是你转世重来,这一次,爹定不会让你失望。’
‘以前欠你的,爹都会加倍补偿给你。’
低声喃喃几句,太乙真人再度变得斗志昂扬。
伸手一招,那墓碑衣冠冢中,忽然隆隆而动,片刻后一道金光飞入手中,竟然是一个巴掌大的金项圈。
老道的眼、鼻、口中,生机勃勃的青碧之光升腾,然后陡然化作炽烈。
赤红到极点后,反而化作纯白,灼灼吐息瞬间将金项圈笼罩:
“炼!”
“大晚上的,德聪首座找我又有什么事啊?”
已经要临近亥时,李存孝独自走在药王院的廊道上。
方才正打坐练功,圆槐忽然来叫他去丹房,但是问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别又是心血来潮,那他可就.只能忍下来了。
“首座,弟子求见。”
轻轻敲门,片刻后,房门无风自动。
还是那个熟悉的简陋房间,但这次,茶室中间的桌子两边,赫然都坐了人。
一个是白眉如翅膀的德聪,另一个老僧看着有点眼熟,但却从没见过。
李存孝思索了片刻,忽然脱口而出:
“德正住持?”
德正也在打量眼前的青年,老实说,这还是两人第一次正式见面。
只看外表,绝想不到这魁梧青年是体内镇压八个魔头的狠角色。
有这种坚韧的心志,不夸张地说,去哪个宗门都迟早会成就一番伟业。
“是在城中见过我的画像?”
见老僧面色和蔼,李存孝也放松了些。
“是。还没谢过您对镖局,对我和师弟师妹的大恩。”
说着,便拱手一拜,但腰弯到一半,就弯不下去了。
“公义自在人心,住持住持,就是要主持公道。”
“否则,我有何脸面称自己是沙门弟子?还修什么法?成什么佛?”
李存孝不禁赞道,“住持不愧调御丈夫之名。”
佛陀大慈大智,能以种种方便调御修行者的心性,使往涅盘正道,正如驯马师善于调御马性,故名调御丈夫。
他这句话,是称赞对方激浊扬清,惩恶扬善,拍了个正宗的沙门马屁。
德正笑了笑,正要说些什么,忽见对方视线转移。
顺着看过去,却是德聪手里把着一个赤红莲华,瞪大眼睛在看什么。
‘契此前辈留给徒弟的绝学你也敢看?不要命辣!’
德正劈手将其夺过,用传音入密的法门把师弟骂了一句。
‘前辈都让代传绝学了,那就是默许我看一看。’
‘师兄,这可是比迦楼罗拳经更上等的火行绝学,对我炼丹’
‘闭嘴!你是住持还是我是住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