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乙真人果然也只从那河流般的金色梵文中抓出一撮,片刻功夫,便沉默下来。
对方确实没有撒谎。
若以此法行之,不仅能化去八魔头的同时保留其原本赋予的加持,而且境界不会掉落。
天人化生,皮肉、筋脉、脂血、髓骨若一体,五脏五气天然完满。
接着便能以主尊坐镇丹田,吞吐真气,晋升黄庭。
而且这法门的主尊恰好也是哪吒,和儿子的小名契合,甚至太乙真人心中也觉得很满意。
莲华化生,重活一世,这不就是他在儿子离开后四处奔波的期望吗?
“如何啊道兄?这是我当初准备用来借照骨镜的一番心意,可惜你瞧不上”
大和尚眯眼呵呵笑了起来,这下轮到太乙气得牙痒痒,心底暗自后悔,竟然忍不住责怪起李存孝:
臭小子,取风轮不能等我方便的时候吗?
害得老道被秃驴嘲笑了!
但心里这么想,面上却不可能服软,太乙甚至还露出讥嘲之色:
“仅此而已?”
“哼,当然不止。”
契此和尚傲然抬头,露出圆润的下巴。
“道兄,我承认自己没什么身家,要是拼魔宝灵器,肯定拼不过你。”
“但有一样,你肯定拿不出来。”
说着,手一握,赤红莲华散作火星。
再一伸,五指之间,清气浮动,好似一卵。
旁人看来,此物不过鸡子大小,可在太乙和德正的眼中,对方的手中,却好像抓握着一汪瀚海。
瀚海之中,原本风平浪静,但很快,大地震动,海水沸腾,一个巨人掀起滔天巨浪,冲破层层云霄。
他容貌丑陋,狞恶凶悍,三头八臂,浑身散发出狂战煞气,骇人无比。
“四大海水,不能过膝。身过须弥,手据山顶”
“体貌粗鄙,每怀嗔毒。棱层可畏,拥耸惊人”
太乙听了一半就知道对方在讲什么,不等对方开口,便说出了最后一句:
“并出三头,重安八臂。跨山踏海,把日擎云。”
“大阿修罗刀兵术,佛门密宗斗战最顶尖的法门.你好大的手笔。”
佛道二宗,各有所长。
若论丹鼎造化,符箓玄妙,佛门给道门提鞋都不配。
可要论驾驭群魔,金身功体,密宗毫无疑问是当世一流。
道门雷法一样是杀伐护道的妙法,太乙也不是没有。
但大阿修罗刀兵术,除了是真气化形的妙法,更是勘破黄庭大圆满,为第八境孕育元胎打根基的钥匙。
换言之,太乙接触李存孝时间太短,契此和尚却是有备而来。
甚至,已经为没过门的徒弟设计好了从第四境到第八境的修炼计划。
此时一比,高下立判。
财富没输,却输了心意。
‘不好,文斗不成,难道要武斗?’
德正眼看气氛不对,一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
但出乎意料的是,太乙恼羞成怒之后,又冷静下来。
他在反思。
第135章儿子徒弟,各论各的
太乙想起了往事。
李青童十多岁才来到自己身边,十多年父爱的缺失,加上又是叛逆的时候。
父子关系不说水火不容,也算相看两厌。
对于儿子的修炼,太乙一开始是大手一挥,给个方向,给够资源,便不再过问,一心只想突破丹道瓶颈。
等后来破了瓶颈,心境变化,太乙再想关心儿子,却是没多久就发生了惨事。
因此他这个师父,这个父亲,是做得很粗犷的。
对于契此的用心和细致,他打心眼里感到佩服。
必须承认,若有契此协助,对于李存孝的武道之路,是很有好处的。
但对方不可能心甘情愿地替别人养徒弟。
‘那看来就只能借鸡生蛋了。’
太乙真人念及此处,思维顿时开阔,神情都柔和了许多。
“契此,我不和你争这个徒弟。”
“果真?”
大和尚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半信半疑。
但都是同辈高手,总不可能逼得对方向三清三宝君发誓吧?
“自然是真,做师父你比我强。”
但这不代表他要放弃。
太乙真人狡猾一笑,不知从哪拿出一套茶具,甚至还招呼德正,上座看茶:
“来来来,难得有这么个机会,契此道兄不妨说说,你至今还未让那李存孝入门,是有什么打算?”
“我虽然不比道兄周到,但一人计短两人计长。”
“这李存孝也算合我的眼缘,到时你若缺些什么,我也可帮一把手。”
“日后他成长为一方巨擘,对我楼观道,对陇西李氏,也是美事一桩。”
契此和尚一听,没毛病啊。
收个徒弟不成,又不至于反目成仇。
而且对方确实身家丰厚,他其实心里是有那么一点点心思的。
送上门来的投资,怎么拒绝?
‘贫僧也是贪欲炽盛,罪过罪过,一切都是为了法脉传续。’
‘佛陀若是有知,最好不要多嘴来怪我。’
心里告罪一声,契此露出笑容。
不管脸色怪异的德正,接过茶杯,就开始滔滔不绝:
“道兄也该知道,传承之事,事关法脉存续,不可不慎重。”
“李存孝天资之高,毋庸置疑,但其为人品性,我也是观察了半个月,才大致认可。”
原来只比我早半个月?
太乙眼中精光一闪,“难道有什么不合意的地方?”
“那倒没有。我在药王院看其屠宰修炼,脚踏实地,毫无浮躁之气。”
“更难得的是,我当初特意让德正师侄给他这份屠宰工作,是想看看这小子的耐心。”
“没想到他一点不嫌脏累,甚至有时还抢着干活,友爱同门,十分合群。”
契此和尚说到这很是感慨。
他本也是与人为善的性格,只是年少时戾气重了些,搞得仇家遍地,没什么朋友。
李存孝天资出众,又能与人交好,日后想要做成什么事,肯定是要比当师父的容易很多。
然而德正听契此和尚这般坦白,不知为何,背心隐隐有些发凉。
太乙真人隐蔽地收回目光,心底冷笑。
好啊,原来李存孝被拉去屠宰妖魔,罪魁祸首就在眼前。
记下来!等日后开诚布公,这就是契此和尚折磨弟子的黑历史!
“若这般说,那这李存孝可说是允文允武,极为难得的好苗子。”
假模假样地思索片刻,太乙忽然叹了口气。
“不过契此道兄早年结了不少仇家,只怕也是有这方面的顾虑,才迟迟不露面?”
胖和尚露出尴尬之色,这句话却是结结实实戳到了他的痛处。
无论佛道圣地,还是五姓七家,势力一大,鱼龙混杂,很难不出败类。
他早年是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遇见这等事,后果如何,可想而知。
若非是大和尚自身也是天骄,成长飞快。
外加后来年纪上去,做事也懂得留有余地,只怕是早就下去见阎王了。
“.唉,的确是这样。远了不说,麻姑山那一脉,有位施主咬得我死死的。”
“我倒是不怕,但李存孝才脏腑境界,着实弱了些。”
“我想着,怎么也等他快要破真形了再现身,顺便也能为他护法。”
太乙闻言也有些惊诧。
“麻姑山?那群上清北帝太玄弟子?”
“我记得北帝派戒律严苛,门风有口皆碑,你怎么惹上的?”
契此和尚闻言只是连连摆手,再不肯多说一个字。
‘不行,这秃驴遍地仇家,三郎要是落到他手中,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连累了。’
太乙心思电转,嘴上却反而大唱赞歌:
“如此说来,道兄确实心思缜密。”
“我也觉得,当下你可让这位德正小友代为传法,同时多加磨砺。”
“待得一年半载,那李存孝人品、心性、修为足称可观,再开诚布公不迟。”
“这也是对他的一种保护。”
契此和尚深以为然,转头看向德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