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容地斟了杯茶，浅啜一口。
“此事说来话长。若长话短说，你必以为我在诓你，那就容我细细道来。”
他放下茶盏，目光穿过袅袅茶烟，仿佛望向遥远的过去。
“我这一生也算坎坷，前半生如履薄冰，到头来还是没能逃过身死道消的下场——”
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还是被亲生父亲亲手了结的。”
周清眼中闪过怀疑，他苦笑着摇头：“别这样看我，千真万确。”
“可我看你这样子，倒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般！”周清忍不住道。
司空焱轻笑一声，指尖轻叩面具：“那我该怎么说，一把鼻涕一把泪？”
“况且，我脸上还戴着面具呢，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有痛苦？”
周清沉默下来，不再言语。
“对了，”见到周清不再反驳，司空焱话锋一转，语气重新变得轻快，“你来皇都这些时日，可曾去过一个地方？”
“何处？”
“烬天宫。”
周清瞳孔骤缩，刚要点头却猛地眯起眼睛：“烬天宫？林烬？”
他难以置信地望向司空焱，心跳如擂鼓。
司空焱见状轻笑：“正是你所想。不过我运气尚可，事发前已有所准备，这才逃过一劫。”
“你你是大皇子轩辕玄煌？”周清声音发颤，仿佛窥见了天大的秘密，心脏怦怦直跳。
司空焱悠然道：“看来你确实去过了。那宫殿，可还气派？”
“不可能！你明明”周清仍难置信。
“看吧，说了你又不信。”司空焱摇头叹息，“这天地之大，什么离奇事都有可能发生。”
周清怔怔地望着他，思绪翻涌。
自司空焱坦言自己与高玹师伯一样是夺舍之人起，他便设想过无数可能，却从未将其与皇家联系到一起。
周清迟疑片刻，终是问道：“那你究竟做了什么，竟让当今皇主对你痛下杀手？”
司空焱向后一靠，姿态慵懒：“其实也没干什么大事，不过是想偷出晋升斩灵境的秘方，公之于众，让天下修士都能踏出那一步罢了。”
周清瞳孔微缩，仿佛重新认识眼前之人。
你没开玩笑？
司空焱见状，嘴角勾起一抹戏谑：“怎么？是不是觉得我胸怀天下，心生崇拜？我允许你顶礼膜拜。”
“呵。”周清冷笑一声，心中却掀起波澜。
“你且评评理，”司空焱收敛笑意，正色道，“圣武皇朝不过新晋四级修真国三千余年，周边那些万年老牌强国，斩灵境修士数量远超我们。”
“当年老皇主得到秘方，不思惠及天下，反想借此拿捏众人，岂非愚蠢至极？”
周清眯起眼睛：“所以你就去偷？”
“这怎能算偷？”司空焱挑眉，“我乃堂堂大皇子，将来要继承圣武皇朝的，我只是提前去拿属于我以后要掌管的东西而已。”
“以我对你的了解，”周清沉声道，“你绝非这般博爱之人。既然要合作，就该说实话。”
“我怎么不是博爱之人了？那囡囡总是我救的吧，更是完好无损地交给了高玹……”
“别说废话！”周清直接打断。
司空焱凝视周清片刻，突然轻笑：“好吧，确实没那么高尚。那时年轻气盛，做事冲动。”
“我姥姥——她待我极好，却寿元将尽。我想取秘方助她突破斩灵。”
“但在那些人眼中，她已无价值，而且秘方所炼制成的丹药已经耗尽，就算有她也没资格服用，我只能出此下策。”
周清微微颔首，这个理由倒说得通，却仍有疑惑：“即便如此，堂堂龙储偷取秘方，也不至于招致杀身之祸吧？”
“确实，”司空焱眼中闪过一丝阴郁，“按常理，打断腿关个禁闭也就罢了。”
“事实上，他们确实这么做了——封我修为，断我四肢，日夜以‘蚀魂钉’折磨，逼我认错。”
“可惜我这人吃软不吃硬，越是逼迫，我越不肯低头，直到”
他声音骤然冰冷，“直至姥姥跑来给我求情，他们污蔑这一切都是我姥姥指使。”
“毕竟以我当时的元婴中期修为，要这秘方确实无用。”
“他们当着我面镇杀了我姥姥，正如我之前所说，年轻气盛，嘴没个把门的，当场就喊出日后定要将这秘方公诸于世的誓言。”
他冷笑一声，“就因这句话，他们认定我必会付诸行动，有碍皇朝统治大计，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所以我死了。”司空焱突然咧嘴一笑，露出森森白牙。
“不过好在在做这件事之前，已经想到了后果，提前做了些准备，这才苟活了下来。”
周清若有所思，不由想到了一个问题：“老皇主的秘方，又是从哪里来的？”
第344章 原来，这就是所有事情的真相！（6k）
面对周清的发问，司空焱一笑。
“这正是接下来我要说的！”他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
“当年轩辕崇——也就是你说的老皇主，结识了一位丹道天才，两人结为生死兄弟。”
“一次酒后，那人不慎透露正在研究一种能增加突破斩灵几率的秘方，不过还不太成熟。”
“当时轩辕崇已是化神大圆满，寿元将尽，便主动请缨试药。”
周清忍不住插话：“所以老皇主就这样突破了？”
“不错。”司空焱意味深长地笑了，“那你猜，他突破后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周清眸光一沉：“杀人灭口，独占秘方。”
“正是！”司空焱讥诮道，“不过轩辕崇能突破也是侥幸，那秘方当时只有一成把握。”
“后来他倾尽皇朝资源改良，才将成功率提升到三成——就是如今的版本。”
“即便如此，之后三十多人尝试，也只有其弟轩辕朔一人成功。”
“别看圣武皇朝现在有十几位斩灵境，可当年放出去的丹药却有数百枚之多。”
“世人只见如今这些斩灵境的风光，却看不见这条路上堆积了多少无名枯骨。”
周清若有所思地点头，目光微闪。
“我虽未窥得完整秘方，却记下了其中两味主药。”司空焱压低声音，“一个是玄天青藤，另一个则是——九幽妖莲。”
“死里逃生后，我自认天赋尚可，便想凭这两味药材推演出完整秘方。”
司空焱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于是服下易容丹，化名林烬，第一步就是寻找九幽妖莲。”
听到这里，周清似乎想到了什么。
“宸妃……”他喃喃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恍然。
司空焱目光灼灼地望过来：“没错，看来你已经猜到了。”
他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轩辕崇那老狐狸，在公布九幽妖莲能提升斩灵概率时，早已暗中将圣武皇朝境内的九幽妖莲搜刮殆尽。”
“他故意放出消息，就是为了引蛇出洞。只要哪里出现九幽妖莲的线索，皇家豢养的化神军团就会立即出动。”
他语气中满是讥讽：“所以我当时想找一株九幽妖莲，太难了。”
“一直跑到极北之地，意外结识了卢元宸，从她嘴里知道，她们家世代就守护着一株九幽妖莲。”
周清恍然大悟：“所以，你从未真心喜欢过宸妃？”
“当然没有。”司空焱嗤笑一声，“纯粹是利用罢了。”
“她两个姐姐都是化神境大圆满，我一个小小的元婴修士能怎么办？只能用些特殊手段了。”
“不过她也没多喜欢我，转头就带着九幽妖莲嫁给了轩辕昊。”
周清皱眉：“她嫁给你父皇……”
“打住！”司空焱厉声打断，“他不是我父皇，你要么称他皇主，要么直呼其名轩辕昊。现在的我，与轩辕家早已恩断义绝。”
周清只得改口：“好吧。她嫁给皇主也是迫不得已。你‘死’后尸骨无存，她大姐又接连两次斩灵失败，成了那般样子……”
“最后他选择牺牲自己，带走九幽妖莲，是为了做跟你一样的事，偷出斩灵秘方，给她大姐二姐使用……”
司空焱不由乐了，“真是笑话！有我这个前车之鉴，轩辕家的防备只会更严。你觉得她能成功？”
周清无言以对。
因为事实就摆在眼前——宸妃不仅失败，还被皇主戏耍，如今更是被囚禁。
“那你和林烬是两个独立个体又是怎么回事？”周清只好岔开话题追问。
司空焱神色复杂：“说来惭愧，这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吧。当初我不断暗示她偷出九幽妖莲给我，但她始终顾忌姐姐们，犹豫不决。”
“于是我决定下一剂猛药——约她去险地探险，关键时刻来个英雄救美。最好自己能受些重伤，毕竟女人都吃这套。”
“可我玩过头了。”司空焱自嘲一笑，“本想假装舍命救她，过几天再遍体血淋淋出现，奇迹生还。”
“毕竟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最能打动人心，到时候提什么条件她都会答应。”
周清愕然。
还是你会玩啊！
林烬救下宸妃的壮举，至今仍让卢元芝姐妹对这位准妹夫心怀愧疚。
谁能想到，这竟是一场处心积虑的骗局！
司空焱神色凝重：“在那处绝境中，我几乎命悬一线。最后坠入一个诡异的空间，彻底被困其中。”
“为了活命，我耗尽手段，却还是落得只剩元婴的下场。”
“祸兮福所倚，我在那里获得了一部斩灵秘术。只是这功法凶险异常——需将元婴一分为二，各自修炼斩灵。”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阴翳：“但分裂后的元婴会形成独立意识，万一到时候对方不愿融合，甚至反客为主…”
说到这里，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了几分：“可为了脱困，我别无选择。”
“我将其中一个元婴还是命名为林烬，让他先行离开重塑肉身。”
“随后再以特殊方法把我带出去，而我这个元婴已丧失凝聚肉身的机会，就只能夺舍。”
“既然想找个合适的夺舍对象，自然是财力越雄厚越好，毕竟修行一路太费钱了。”
周清若有所思地点头，突然眼前一亮：“所以你选中了苍炎道宫宫主？”
“机缘巧合罢了。”司空焱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那老家伙被天玑门暗算，不仅重伤垂死，还被取走了心头血。”
“我原名轩辕玄煌，居所又叫烬天宫，都与火有关。”
“而且我以前习惯了自称本宫，苍炎道宫宫主也自称‘本宫’，如此也不会因为偶尔口误而暴露什么，简直是天造地设。”
周清听到这里，心中已然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