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南明停步。
少年道主心想这好像是有些过分了,准备开口道歉。
与此同时,白南明抬起手,把发丝捋至耳后。
很简单的一个动作,出现在少年道主眼前的画面截然不同。
不同的是白南明的脸。
如果说她貌美如画,那这一幅画定然是天道亲笔,绝非凡俗中人所能。
无一处可挑剔,无一处不精致。
所谓完美,莫过于此。
隔着一把油纸伞,白南明巧笑嫣然。
她说道:“你再对我说一遍,到底什么叫做我长得不如你好看?”
……
……
雨巷尽头。
顾濯的心情更是复杂,在心里叹了口气。
余笙看着这幕画面,很是感慨,说道:“好像就是从这一夜开始?师父再也不用功法遮掩自己的容貌了,道主此举不可谓不是利在千秋~”
……
……
时光不断流逝,两人始终并肩。
南齐都城画舫上的传奇一夜过后,白南明和少年道主继续游历世间,北上。
事实上,当时无忧山的杀手早已被他们抛下,着实没有太多的理由同行下去,但他和她却什么没说,仿佛对此一无所知。
在长乐郡的阴平城中,少年道主恰逢故人——坐在轮椅上的王祭。
这也是王祭第一次见到白南明。
故人相遇,他的眼里当然没有这位貌美少女,目光全在自己的好朋友身上。
两人相谈甚欢,不经意间忽略白南明,闲聊至夜色深时才是道别,便又约定明日相见。
画面外。
余笙忽然有些不安,她下意识觉得不该再看下去。
正当她准备干预阵法的时候,衣袖却动不起来,因为顾濯已经握住她的手。
“……怎么了?”余笙轻声问道。
“没什么。”
顾濯神情严肃,正色说道:“主要是想到王祭后来一直诋毁师姐她是母老虎,我挺好奇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偏见。”
余笙终于回想起那时发生过什么。
……
……
当天夜里。
白南明轻叩门扉,吵醒王祭。
不等对方开口,她的唇角微微翘起,眼神宁静而温和,柔声问道:“你想怎么死?”
翌日清晨,少年道主收到一封信。
信是王祭写的,大概意思是他忽有要事缠身,不得不连夜离开。
其时,白南明就站在道主身旁。
少女轻轻地叹了口气,安慰说道:“难得故人重逢,这事的确有些可惜。”
……
……
顾濯望向余笙。
余笙一言不发,面沉如水。
“不知道你能不能稍微相信一下。”
顾濯想了想,很是诚恳说道:“其实……我是真的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存在,因为王祭什么都没和我说过。”
这句话十分真诚。
于是。
余笙摇头说道:“您想多了,我当然相信你啊。”
顾濯松了口气。
下一刻,余笙的声音再次响起。
“就是师父她这人品也太低劣了些,连这般手段都能用得出来,真是让人耻与为伍啊。”
她看着顾濯叹息问道:“师叔,您肯定也是这么觉得的吧?”
第228章 让我们一起修行吧
顾濯想了想,诚实说道:“其实我真没觉得这有什么,甚至还感觉这事办得挺可爱的。”
余笙一脸茫然问道:“可爱?”
“可爱。”
顾濯笑着说道:“我总不至于在这种地方骗你。”
余笙心想你这可爱未免太奇怪了些,问道:“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顾濯心想我总不能说我做过比你这更荒唐的事情。
多年以前的记忆,在今日浮出水面再次落入他的眼中,让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当初的自己为什么要在那天夜里把自己抄成一位诗仙。
再想到后来他的那位师父得知此事,故作淡然在玄都山上散步行走,逢人便要搭话闲聊,聊不了几句就要念上几句他抄回来的句子,让整个道门盛赞那一夜为千年不出的传奇,让偌大人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诗仙二字,正是因此而来。
往事不堪回首,举目望去,都是惨淡愁云。
一念及此,顾濯万般思绪淡去。
他对余笙的眼睛,认真说道:“就到这里吧。”
余笙没有立刻回答。
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接下来的画面是旧日里的两人真正并肩,走在一起。
后来当然还发生过许多事情,散落在很多个春秋里头,直至最后形同陌路,彻底断绝来往。
漫长岁月流逝中,他的师父死了,而她的爹娘也都死了,而他和她的境界越来越高,世人开始敬畏避讳他们的名字,换词代称。
于是。
往事淹没在时光长河当中,不再为世人所知晓。
开心的东西要专心记起,但真的不值得流连往返。
故人故事故纸堆。
都已无所谓了。
“嗯。”
余笙轻轻点头,对顾濯重复说道:“就到这里吧。”
……
……
那道温暖而迟暮的气息消散无形,被铭刻在地面的线条再被肮脏掩埋,雪亭外早已没了夕阳的踪影。
守坟人抬起头,望向站在亭下的两人,不解但沉默。
距离这对晚辈进入阵法已经过去三个时辰,故而此时夜色已深,漆黑如墨。
“如何?”
顾濯的声音响起。
“你通过了。”
守坟人木然说道:“但有资格得到传承的人只是你。”
顾濯说了声明白。
然后,他神情平静地握住余笙的手,走出雪亭。
余笙微微一怔,下意识想要挣脱,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带着离开亭下。
一切都是那么的快。
与自然。
顾濯松开手,往那座坟墓走去。
一道凛冽而暴戾气息,随着他不断靠近坟墓而越发真实。
就像守坟人最初说过的那样,葬在这坟头里的那位白家先祖死前有万般不甘,强烈的怨憎之意足以蛊惑寻常人心,令其丧尽神智而疯狂。
但这对顾濯而言不过是盛夏夜里的阵风。
些许凉快,仅此而已。
顾濯望向墓碑。
碑上篆刻着那位白家先祖的姓名,以及此人大致的生平经历,末端的羽化二字颇为夺目。
他想了想,大致回忆起这人到底是谁,有过怎样一个故事。
在很多年以前,大秦皇室有过一场内乱,埋在坟头里的这位白家先祖是失败的那一方,但他作为内乱失败的那一方却没有被杀,而是被镇压在望京旧皇城下方的地宫里头,长埋黑暗,数十年不见天日。
如此苦难却成此人机缘,让其得以突破至羽化境,最终换来一个被杀死的理由。
这样的死法,如何能不恨?
更不要说死后还要被埋在白帝山中,沦为后世子孙的底蕴,好让白家得以千秋万载。
想到底蕴这两个字的时候,顾濯的神情格外的平静,不见任何嘲弄与讥讽。
与这般相似之事,道门又何曾少过?
顾濯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