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是喜欢的开始。”
她回忆起当年往事,唇角不知觉地微微翘起,流露出一抹怀念的笑容:“我想知道他为什么对我是特别的,于是我不断和他接近再接近,让他在我的生命中占据越来越多的分量,直至忘也忘不干净的程度,而他又恰好是一个值得喜欢的人。”
伴随着抬手,衣袖从余笙的手臂滑落,星光与白皙的肌肤相映而美。
顾濯尽可能地让自己不那么得意,正色说道:“你的喜欢十分有道理。”
“那你呢?”
余笙问道。
顾濯没有思考太长时间,给出了答案:“与我刚才提的那些词儿有关系,但其实不多,因为人世间有太多这样的姑娘,我喜欢她是因为她的强大。”
余笙没有说话,显然不是开心
顾濯笑了笑,说道:“不是实力,是心性。”
余笙冷淡说道:“是吗?”
“嗯。”
顾濯的笑容很是真诚。
他说道:“从最开始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和她很难并肩而行到最后,因为她有着坚决站在自己立场上的勇气,可以为此死去,这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一点。”
余笙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濯偏过头,看着她的侧脸,认真说道:“不要误会,这和借情爱历劫之类的手段没有任何关系。”
余笙说道:“我也没往这个方向去想。”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语气不满的很明显,不再是冷淡的。
然后她问道:“所以你是根据这一点来挑选谁值得你喜欢的吗?”
顾濯看着她的眼睛,说道:“这是我喜欢下去的理由。”
余笙眼帘微垂。
“然后还有一个事情需要强调的。”
“何事?”
余笙有些好奇。
顾濯说道:“我不在乎一个人长得漂亮与否。”
余笙给他翻了个白眼。
——长公主殿下是举世皆知的美人。
顾濯失笑,说道:“总之,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儿。”
余笙沉默了会儿,说道:“听起来很是无趣。”
顾濯有些无奈,说道:“又不是分开后指责对方,像这样偏向赞美的话语,本就容易千篇一律,哪里是随口就能说一大堆出来的。”
余笙说道:“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两人都很默契地跳了过去,没有去说什么难道你喜欢那个人有很多缺点这样的话,因为他们真的知道对方喜欢的那个人都是有问题的——至少在过往那段经历当中是这样的。
“所以……”
话至此处,顾濯莫名其妙地陷入沉默。
余笙猜到他接下要来说什么,双唇渐渐抿成一道红线,沉默不语,有些失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濯很认真地问道:“你觉得,再有一次机会的话,我和那人还能不能走到一起?”
“我想……”
余笙声音变得十分沉重:“这是很难的一件事情。”
听到这句话,顾濯反而松了口气,说道:“要是容易,那反而来得无趣了,不是吗?”
余笙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为什么要给自己找麻烦呢?难道过去的问题到了今天就能消失无踪,彻底不复存在吗?”
顾濯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脸上慢慢浮现出笑容,因为他找到了一个可以说服自己以及身旁那人的理由。
他看着余笙,最后说道:“因为这正是重来一遍的意义所在。”
第223章 望年月
活着的意思,重来的意义。
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时间会把伟大从渺小中筛选出来。
余笙想着曾经听到过的这些话,想着过往漫长生命中遗忘的许多事情,与直至当下仍未能忘却的那些过往,心有些许怅然生出,沉默不语。
顾濯静静等待着,望向倒映着身前的景色。
不见风来,湖面无波。
星空依旧如画,只是落在这水面却莫名难看起来,有种被浸泡太久后发霉失去生机的味道。
那是百年时光留下的痕迹吗?
余笙心有所感。
有清风至。
她仰头望向繁星,如瀑的黑发被风吹拂着掠过温婉脸颊,轻舞着遮去那或许存在的神情。
她沉默片刻后,认真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对余笙来说,这很有可能是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顾濯答的毫不犹豫:“顾濯。”
余笙顿了顿,说道:“余笙。”
又是片刻的安静。
顾濯偏过头,静静地看着余笙。
余笙抬起手,把散乱的发丝捋至耳后,望向他。
“我赞同你说的话,做那些过去想做而做不成的事情,就是重来一遍的意义所在。”她说道:“但那真的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久到我以为我会忘记。”
顾濯看着她说道:“忘记没什么不好的。”
余笙说道:“哪怕忘记以后是不得不再来一遍?”
顾濯诚恳说道:“所以这不正是重活的意思所在吗?”
余笙微怔,然后发现这句话是对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于是她把手中酒壶递了过去。
顾濯接过酒壶,饮了数息,诚恳说道:“我一直觉得余笙这个名字很不吉利。”
余笙说道:“未尝不是一种警醒。”
顾濯问道:“不觉得累?”
“累。”
余笙看着为风所乱的湖面,淡然说道:“但我早就已经累习惯了。”
顾濯自嘲说道:“你我都是劳碌命。”
余笙说道:“假如你这次办事能稍微低调一些,不要闹出那么大的动静,那我想来可以轻松很多。”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语气听似漫不经心,全无所谓,但只要不是白痴都能听得出这就是嘲弄。
王祭的出手已为世人所知,随之而来的猜测就不可能少,像道休这种见过顾濯的人稍微多一分怀疑,都是麻烦到极点的事情。
更不要说她的那位弟弟。
想要把这些问题全都妥善处理干净,岂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不是一般的麻烦。
想到这里,余笙忽然觉得自己貌似十分吃亏,因为最大的那个问题这次是落在她的身上。
但她什么都没有说,原因很纯粹。
过去正是她所喜欢的那人承担起了这个问题。
顾濯猜到她在想些什么,说道:“一起。”
“你是我的师叔,我现在只是在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仅此而已。”
余笙的声音很冷静,十分专注:“另外,我只是认为你先前说的是正确的,人生若有重来一遍的机会,应当去做那些想做而未能做成的事情,不代表我答应了在此之外的任何事情。”
顾濯想着先前说过的重来一遍,再次笑了起来,道了声好。
余笙不喜欢这个笑容,望向他,眼神微冷。
顾濯转而说道:“先钓鱼吧。”
余笙墨眉微蹙,心想你就这么喜欢恶心我吗?
上一次离别之前,她因为他的缘故在湖前坐了整整一宿,结果连一条鱼都没能钓上来。
“我的意思是……”
顾濯从她手中拿走钓竿,说道:“钓鱼我来。”
余笙的心情稍微好转,因为她记得上次对方也没钓上来鱼儿,这次想来也该是一样的吧。
下一刻,湖面传来动静。
鱼竿忽而一沉。
有鱼上钩了。
顾濯微微一怔。
余笙呵呵一笑。
顾濯想了想,还是把那条鱼钓了上来。
是草鱼,很大的一条。
既肥,更美。
约莫十来斤的样子?
余笙看着这蠢鱼,笑容渐渐消失了。
顾濯说道:“怎么吃?”
余笙面无表情,说道:“不吃。”
顾濯不解,问道:“不吃?”
“放了。”
余笙从顾濯手里取过鱼竿,一字一句说道:“我来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