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雷柱彻底降下,他只会化作一摊焦灰,连骨头都不会剩下。
“和我一起……成为传说吧。”
张石的声音轻若呢喃,在震耳欲聋的雷鸣中几乎微不可闻。他的面容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般的释然,“我们将……五百年留名。”
然而下一秒,他淡然的神情骤然凝固,先是错愕,紧接着化作滔天怒火!
只见苏阳强忍电击之痛,竟挥动北冥剑,狠狠斩向地上那两件龙虎山至宝——正一盟威符箓与三五斩邪雌雄剑!
这两件宝物皆非凡物,不惧雷霆,寻常手段根本无法损其分毫。正因如此,张石才敢将它们弃置一旁。
但是苏阳手上的北冥剑,同样不是凡物。而此时苏阳更是以身引雷,相当于利用整片雷云给北冥剑充能。
这一剑若是劈实了,主动接引雷电的苏阳肯定活不了,但两件龙虎山的传承至宝能不能存在,张石不敢赌。
“你——!”
千钧一发之际,张石目眦欲裂,猛地掐诀变招。原本凝聚的雷柱中央骤然裂开一道空隙,狂暴的雷霆之力被强行分散,最终将二人彻底吞没!
“轰——!”
刺目的雷光炸裂,照的观战的诸位掌门脸色惨白。
“这两人……当为五百年第一人。”茅山掌门声音低沉,指尖微微发颤。
“可悲可叹…”峨眉掌门长叹一声,“若生在灵气充沛的时代,他们必是一方豪杰,甚至有望白日飞升,成佛作祖。与他们同处一世……是我们的悲哀,更是他们的悲哀。”
“虚伪!”全真掌门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讥讽。
众人顿时沉默。
玄阳若死,灵稻的利益便能重新分配。
张石若亡,龙虎山虽仍是玄门魁首,却再难如从前那般压得各派喘不过气。
接下来……便是划分利益的时候了。
龙虎山底蕴深厚,即便没了张石,依旧动不得。但玄阳孤身一人,修为却高得离谱,说不定真有什么惊天传承,甚至藏有大量灵石……
老庄观,值得一探。
毕竟,张石请动祖师所用的灵石,可是各派平摊的。如今人死了,账……总得算清楚。
就在众人暗自盘算着利益分配之时,雷柱轰击的余波终于散尽。当看清场中情形时,所有人都像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连呼吸都为之一滞。
浓烟散去后的焦土中央,赫然矗立着两具焦黑的人形。一具静静地倒伏在地,早已没了生息;另一具却以剑拄地,虽浑身焦黑,却分明能看到那微微颤动的眼睑。
苏阳的喉结艰难地滚动着,将涌到嘴边的腥甜硬生生咽了回去。他的嘴唇干裂焦黑,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楚,可他的眼神却亮得惊人。
这场生死赌局,终究是他赢了。
他用性命作注,赌的就是张石对宗门至宝的执念。那个张口闭口“五百年龙虎山第一人”的天骄,那个连赴死都要为宗门争利的修士,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传承至宝毁于一旦?
果然,在最后关头,张石强行切断了五雷与北冥剑的联系,在毁天灭地的雷柱中硬生生开辟出一线生机。
只是这代价,是张石自己的性命。
张石能压制苏阳,靠的是龙虎山千年传承。最后让他无法杀死苏阳的,同样是龙虎山传承。
时也命也。
“嗬…”
苏阳的呼吸粗重如破旧的风箱,可心底却涌动着前所未有的亢奋。这一战的收获,远比他想象的还要丰厚。
他总算捕捉到诸侯剑另外几道剑意的影子,而他体内大鲲鳞片也隐隐有着朝羽毛转变的趋势。
但此刻,还不是整理战果的时候。
他缓缓抬头,目光如电扫过观战的众掌门。那些或敬畏、或闪烁的眼神尽收眼底,有几个甚至在他目光扫来时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苏阳嘴角扯出一个带血的微笑,暗中掐了个聚水诀。清澈的水流凭空而生,洗去他脸上焦黑的痕迹,露出底下苍白却坚毅的面容。
这一幕让不少人瞳孔骤缩,经历如此大战,此人竟还有余力施展法术!
“玄阳建学,非为争权夺利。”苏阳的声音虽沙哑,却字字铿锵,“乃欲变一人之教为百家争鸣,化一家之学为万法同源。”
“致千里之奇士,总百家之伟说。于是筑巨馆,临南华,盛处士之游,壮学者之居。美矣哉!”
他每说一个字,脚下的大地就震颤一分。当最后一个字落下时,整片土地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以南华观为中心,方圆五千亩的土地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抚平。沟壑填平,丘陵移位,一条护城河凭空出现,环绕着道观蜿蜒流淌。
更令人心惊的是,太极、四象、八卦等风水格局竟在地表清晰显现,仿佛有神人以地为盘,布下惊天大阵。
众掌门脸色大变,虽然早知有山神相助,却没想到这位山神竟还保留着改天换地的伟力!那些蠢蠢欲动的心思,顿时被压下了大半。
苏阳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只是低头凝视着张石的遗体。他没有去动那两件龙虎山至宝,而是轻声道:
“山神,将张道友葬于此地吧。来日,在此立一座石像吧。”
“真是令人愉悦啊,张石,我应该永远不会忘记你吧。”
第107章 化鹏
当夜。
一场仅有六七人参与的秘密视频会议,在昏暗的会议室里悄然召开。电子屏幕的冷光映照在每个人凝重的面容上,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息。
“方卫国,这画质你是拿门锁照的吗?”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皱着眉头,手指不耐烦地敲击着桌面。
视频画面中雷光闪烁,模糊不清的影像剧烈摇晃着,只能隐约看见两道身影在漫天雷云中穿梭。
他们手中不断凝聚出炽热的火焰与冰冷的水流,每一次碰撞都引发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大部分细节,只能通过忽明忽暗的电光勉强辨认战斗的轮廓。
方卫国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声音略显沙哑:“实在没办法,他们交手不到五分钟就召唤出这片雷云。卫星的红外成像完全失效,地面设备更是全部瘫痪。”
经常出现在新闻中的那位大人物微微颔首,手指轻轻摩挲着下巴。
他的目光在屏幕间来回扫视,眉头始终紧锁。“其实这段视频清不清楚并不重要。即便这段影像是伪造的,他们战斗后留下的痕迹。那些被移平的山头,改变的地形,都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会议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能听见空调运转的嗡嗡声。片刻后,大人物转向屏幕一位军装男子:“需要多少兵力才能消灭玄阳?”
军装男子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座椅扶手,经过漫长的思考后,他才沉声答道:“如果不计代价,就是按下按钮,这是最最简单的方式。”
“若是常规作战,至少需要一到两个重装合成旅持续火力覆盖,同时需要调动全部卫星侦察系统提供实时情报支持。”
这个数字让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这样的军力配置,足以在短时间内摧毁一个小型国家。
似乎察觉到自己给出的数据太过夸张,军装男子补充道:
“问题在于目标的机动性。即便有十几个玄阳这样的修士,只要他们不逃跑,两个重装旅也足够歼灭。”
军队的作用是战争,密集的热武器轰炸之下,一个筑基和十个筑基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单兵的作用,也不是战争。
方卫国立即抓住这个话头,身体前倾道:“那如果玄阳不正面作战呢?比如用易容术混入人群,对政府官员进行暗杀,甚至用精神控制手段呢?“
军装男子的表情瞬间凝固,嘴唇微微颤抖却说不出话来。方卫国继续道:“这些法术连我都能施展,对玄阳来说更是易如反掌。在座各位有国运护体自然无碍,但省级以下的官员,恐怕都难逃被操控的命运,更别说直接的物理暗杀了。”
会议室内的温度仿佛骤然下降。有人不自觉地摸了摸后颈,有人则死死攥紧了手中的钢笔。
力量不可怕,不受控制的力量才可怕。最为关键的是,他们明白自己即使修炼也不可能达到苏阳的程度。
大人物见状,转向方卫国:“你是专业人士,依你看该如何对待玄阳?”
方卫国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我建议接受玄阳之前提出的要求,将南华大学纳入九二工程,加快校区建设。在其他方面维持现状。我们可以给予适当优待,但必须明确底线。否则…就只能不计代价了。”
“另外,”他调出一份地图,“我们已经派遣勘探队前往老庄观周边山区,寻找可能存在的灵石矿脉。”
大人物陷入沉思,手指有节奏地轻叩桌面。良久,他抬起头,目光如炬:“可以。但不要把玄阳当作敌人。”他的声音忽然温和下来,
“我们需要警惕不可控的力量,但也该相信受过高等教育的优秀人才。”
“以玄阳的能力,想要财富易如反掌,可他只选择创办一所大学。我看这个人,本质不坏。君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
“当然,”他的目光落在方卫国身上,“这事儿还得麻烦卫国同志了。”
“交给我吧。”方卫国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
他暗自庆幸自己的策略奏效,故意表现得强硬,就是为了让领导说出这番定调的话。
这样一来,他这个夹在中间的联络人,今后的工作或许能顺利些。
……
老庄观。
经过天雷轰顶,前不久才被修补过一番的屋顶再次破破烂烂,残破的瓦片七零八落地散在屋檐下,几根焦黑的横梁斜斜地耷拉着,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房间内部更是没话说,锅碗瓢盆碎了一地,瓷片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灶台上的铁锅被劈得扭曲变形,锅底还残留着焦黑的雷击痕迹。
唯有放在偏房的书本以及放在正殿的神明雕像,在苏阳提前转移保护的情况下,完好无损。
院子的地面上同样焦黑一片,到处都是被雷劈过的痕迹,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下方的泥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的味道,混合着香火的气息。
苏阳从打坐中缓缓起身,他的动作有些迟缓,眉头微蹙,显然伤势不轻。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皮肤上还残留着焦黑的痕迹,指尖微微颤抖着。
他这次受伤挺重。五雷之力不仅仅灼烧了他表面皮肤,更伤到五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隐隐的刺痛。他这次的伤,没有两三个月根本好不了。
除此之外,五猖兵马同样身受重伤。想要恢复巅峰,也得两三个月。
但此战的收获,同样丰富。
苏阳体内大鲲正微微喘气呼吸着,它的身躯在丹田中缓缓起伏,尾巴的鳞片被一根根羽毛替代,在灵气的冲刷下闪烁着淡淡的光芒。
若无大鹏凌云志,怎敢扶摇上九天。
苏阳也是在此刻才意识到,原来大鲲化鹏所需要的不仅仅是神识,更是心灵上的蜕变。正是因为他最后的放手一搏,心境满足了化鹏的条件。
原本被镇压在大鲲内部的神识发力,这才将大鲲半数鳞片化作了羽毛。
“但是按照这个进度下去,我至少还得用炼神珠锻炼个两三年,才能将大鲲的鳞片全部转化为羽毛。”
他低声自语,手指轻轻摩挲着腰间的炼神珠,感受着其中传来的温热。
苏阳暂时将心中欣喜压下去,又比出剑指对着虚空一划。他的动作干净利落,指尖划过空气时带起一丝细微的破空声。南华宫石雕院墙上,瞬间出现一道穿透整座院墙的裂缝,碎石簌簌落下,尘土飞扬。
随后他又连续划出三道,每一道都在院墙上留下裂缝。只不过深度由深到浅,第一道完全穿透,第二道穿透一半,第三道穿透一半的一半……
经此一战,苏阳总算掌握了智勇之剑。如果说清苦之剑代表坚韧不拔,以及润物细无声,那智勇之剑则代表着对剑气以及剑意的把控。他的指尖还残留着剑气的余韵,微微发烫。
“把控代表着智慧,那勇气又体现在什么地方?”苏阳摸着下巴。
他感觉自己的剑气还有着另一层变化,只是一时半会儿他还没有发现。
他目光又放在了院墙上,准备继续实验。就在这时,大门传来了被敲动的声音。
敲门声起初很轻,随后变得急促,最后伴随着“轰隆”一声,两扇大门便轰然倒塌,扬起的尘土中露出了月霄尴尬的影子。
他站在门口,一只手还保持着敲门的姿势,另一只手尴尬地挠了挠头。
“这门坏了,可不怪我。”他干笑两声,眼神飘忽,显然有些心虚。
“没事儿,这话你和警察说去吧。”苏阳摆了摆手,嘴角微微上扬,但很快又恢复了严肃。玩笑过后,他立即正色道:“我不是说了要闭关吗,找我什么事儿?”
月霄指了指山下,眉头紧锁:“不知道为什么,龙虎山的阳平治都功印,拿不起来了。龙虎山的人说是你施了法。他们不好意思上山,让我请你去看看。”
施法?苏阳有些茫然。
他又感受了一番山神气息,阳平治都功印应该已经没有生效了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