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关了？”孙乾竟然也在南华观做客，他今天身着一袭淡蓝色的长袍，头戴道冠，手持折扇，正坐在观中的石凳上品茶，似乎已经等了许久。
“玄阳道友，修炼也得劳逸结合，过犹不及啊。”孙乾轻轻放下茶杯。
苏阳懒得搭理他这番说教，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商铺公验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已经办好了，我托关系加快了流程。只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商铺公验挂的名字，不是你我，而是圆志大师。”
苏阳闻言，脸色有些抽搐。
他俩这情况，不就是公司股东吗？
而圆志，似乎成了公司法人。希望这铺子不要出事儿，否则圆志得被两人坑死。
心中吐槽几句后，他深吸一口气，说道：“我先把货给你，拿到铺子里上架。等过几天，我再去看看。”
“过几天？”孙乾有些疑惑，他停下脚步。
店铺开张，身为主家怎么也得瞧瞧情况。有什么事儿，能比这更重要？
“我去又不能把生意变好，最多只是图个心安。”苏阳从怀中掏出个装谷物的布袋。
“等我将这把灵米种下，再去看看生意。”
第80章 开张
水田倒映着流云，偶尔掠过衔泥的紫燕。远处传来老农赶牛的吆喝声，木犁翻开的黑土泛着湿润的光泽。
农人裤管卷到膝盖，踩进泥水，弯腰将秧苗一簇簇分插。
苏阳蹲在田埂上，粗糙的草叶轻轻刮蹭着他的道袍下摆，他突然很想抽一口旱烟。
他这身青色道袍在田间格外显眼，很快就被认出了身份。农人们偷瞄着这位驻县道士，却都拘谨地保持着距离，只敢用眼角余光打量。
他们粗糙的手指不停歇地继续插秧，心里却暗自嘀咕官老爷今日怎的有闲情来田间转悠？
苏阳的目光缓缓扫过田野。
士农工商的排序中，农字排在工与商之前。许多人误以为这指的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实则更多时候，它代表的是地主豪绅之流。
但大乾没有这样的阶级。所有的土地都属于朝廷，又以极其低廉的价格租赁给百姓。本该成为地主的阶层，被修士取而代之。
而修士与平民之间没有利益冲突，自然也就避免了土地兼并的发生。
对普通百姓而言，这简直是完美的生存结构。有国家庇护却不被压榨，只要肯劳动就能获得回报。
若不算那些高科技带来的便利，大乾百姓的幸福指数，恐怕还要高于地元界的普通人。
“一个国家，两套货币体系，竟能如此完美地并行不悖。”苏阳眯起眼睛，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一根草茎，“大乾内部，必定有精通经济之道的高人。”
“这个国家在经济、政治、军事、民生各方面都达到了巅峰状态。一个没有外敌的国度，竟能保持如此蓬勃的发展势头，实在不合常理。”
他随手将草茎丢入水中，看着它随波逐流，“不过，也可能是我年纪尚轻，修为尚浅，看得还不够透彻。”
沉思片刻后，苏阳唤来了孙安。
这位是孙乾的侄子，也是南华观的第五位成员，专职用法器调控天气，确保风调雨顺。他平日很少去道观，与苏阳仅有过三面之缘。
“玄阳道长？”孙安快步走来，恭敬地拱手行礼，衣袖上还沾着些许泥土。
苏阳将手中的灵米种子抛给他：“听说你做过灵植师？帮我选块地，找人来种这些。”
孙安手忙脚乱地接住布袋，脸上闪过一丝窘迫。
他确实给灵植师当过学徒，却因天赋不足被辞退，这才托孙乾谋了份差事。感受到布袋中传来的微弱灵气，他迟疑道：“这是…灵草种子？”
“算是吧。一半种普通田地，一半种灵田，我想看看区别。”
孙安为难地搓了搓手：“普通田地没问题，但灵田…道长不如自己开辟一块？”
“灵田还能自己开辟？不是在灵脉上直接开垦的吗？”苏阳挑眉问道，来自地元界的乡下孩子，是真没见过灵田。
“那是上等灵田。”孙安摇摇头，耐心解释道，“您这些种子灵气稀薄，用不着那么好的。只需挖一亩平地，每隔三丈方田的地块埋十枚灵石，就能开出一块灵田了。”
方田指正方形，三丈方田便是指三丈宽的正方形。
苏阳心算了一下，大约需要六百枚灵石。他手头还有售卖宗门法器得来的一千枚灵石，倒是足够开辟一块灵田了。
“专业。”苏阳在心里暗赞，又取出十几枚灵石递给孙安：“有劳了。”
他将另一半种子收好，打算把开垦灵田的任务交给阿璎。
孙安目送苏阳远去的背影，直到那道青色道袍消失在田间小路的尽头，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运气真好，没被识破自己只是个半吊子。
他低头看着手中沉甸甸的布袋，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布料，眉头紧锁。
既然那位说不需要灵田也能种活，应该不会太难吧？
但孙安并没有立即着手种植，而是迅速将种子揣入怀中，警惕地环顾四周后，快步离开了平川县。
半个时辰后，他的身影出现在秋风坊市一家新开张的店铺前。
庄老阁三个烫金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这家店面不大，陈列的不过是些生活用的小法器，却吸引了里三层外三层的顾客。店内挤得水泄不通，人声鼎沸。
店铺中央，一个筑基期的光头和尚正襟危坐，面前摆着数百个外形一模一样用来记录外放声音的法器。
明明从外表上看不出任何区别，这些法器价格却天差地别，从五十灵石到五百灵石不等，最高与最低竟相差十倍！
奇怪的是，竟无一人对此提出质疑。因为顾客们都不是冲着法器本身而来，而是为了其中记载的内容。
“我朋友花两百灵石买了一个，”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汉子压低声音道，“竟开出一套幻术，能把人困在一条街上，怎么走都走不出去。”
旁边一个书生模样的修士撇撇嘴：“感觉不如…不如撒豆成兵和出马仙。”
“那两种法术要一千灵石呢！”汉子瞪大眼睛，“你买得起？”
“买法术当然要买最好的！”书生梗着脖子，脸涨得通红，“这时候不买最好的，难道买那些鏖战之法？”
“你…你买了？”
“…买了！”书生的声音突然弱了下去。
孙安死死攥紧腰间的储物袋，指节都泛白了。这里面装着他省吃俭用五六年的积蓄，还有苏阳刚给的灵石。那两人说得对，买法术就该买最好的。
官府严格控制法术流通，想学只能去那些私营宗门，价格更是高得离谱。
若是能在这里买到攻击性法术，就能去灵兽山脉狩猎，或者接官府任务，很快就能回本！
想到这里，孙安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胸口剧烈起伏着。
......
三十米外的茶坊里，孙乾正眉飞色舞地观察着庄老阁的火爆场面。他端着茶盏的手微微发抖，茶水在杯中荡起细小的波纹。
“好演技，这不亏是戏宗的修士，演戏时还能用出煽动人情绪的法术，这五百灵石花的不亏。”
“发了！发了！”他低声喃喃，眼睛亮得吓人，“看这人流，今天至少能赚四千灵石。扣除成本，净赚两千不在话下！”
他突然懊恼地拍了拍大腿：“早知道就让圆志把店开在平川县了！既节省了租金，还能吸引修士。若发展起来，说不定能在平川也开个修仙坊市…”
但很快他就收敛了神色，继续美滋滋地品着茶，脸上却掩不住喜色。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衙役服饰的修士匆匆走进茶铺，俯身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孙乾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眉头渐渐皱起。
“给玄阳弄的路引没办下来？”他放下茶盏，瓷器与木桌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这是为何？”
第81章 种田
南华观山脚下，原本平整的土地此刻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沟壑。翻起的泥土还带着潮湿的气息，与两边的田埂足有一米落差。
“五十平米，暂时也够了。育苗阶段，还用不着太多地。”苏阳蹲下身来，轻轻拨开松软的泥土，将灵石埋入地下。
“辛苦吗？”苏阳抬头问道，目光落在阿璎沾满泥土的小手上。
这五十平米田地，全是这个瘦小的身影花了两天时间，一锄一锄开垦出来的。她的指甲缝里还嵌着黑褐色的泥土，衣袖和裤脚都沾满了泥渍。
小家伙天赋确实不错。年幼时经历的磨难与困苦，在她眼中沉淀出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
再加上老庄观的传承功法和大乾世界浓郁的灵气环境，她竟在十一岁的年纪就成功感气，体内修炼出了一缕的法力。
“嗯…”阿璎点点头。
此刻她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她抬起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在因为喘气而红彤彤的脸蛋上留下一道泥痕。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你今天吃苦…算了。”
苏阳本想习惯性地在她耳边絮絮叨叨讲一番大道理，可看见她乖巧地站在那儿，沾满泥土的小手规规矩矩地贴在身侧，那双清澈的眼睛安静地望着自己，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伸手轻轻拂去阿璎肩头的一片草屑，“明天和后天暂时不用上早课，去找庙祝领一笔钱和灵石，到县上玩会儿。”
苏阳敏锐地察觉到另一个问题。阿璎确实很听话，懂事得让人心疼，但这种乖巧是多年颠沛流离的生活磨砺出来的。她总是下意识地观察别人的脸色，将真实的欲望埋在心底。
这确实是家长眼中的好孩子，但并不是一个好修士。
修道即修心，若心性不成，即使修行速度再快，也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候，卡在瓶颈上。更何况，他们南华一脉的功法对于心境要求，远超大乾世界这边的功法。
“以后你不需要做打扫一类的事情了，”苏阳的手轻轻落在阿璎单薄的背上，能感觉到她微微僵硬的肩胛骨，“除了早晚课和日常修炼，多出去走走。”
小姑娘困惑地眨了眨眼睛，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身沿着蜿蜒的山路往回走。
直到那道小小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暮色中的山道尽头，苏阳才收回目光，对着空荡荡的田野说道：“孙大人，出来吧。”
“没想到你真在种田？”
孙乾从一旁的灌木丛中钻出来，衣摆上还挂着几片草叶。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脸上带着掩不住的笑意，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苏阳懒得搭理他，专注地掐诀引水。清澈的水流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均匀地洒在新翻的土地上。
他仔细控制着水量，确保土壤表面湿润得恰到好处，又不会形成积水。
见状，孙乾先沉不住气了，他搓了搓手，凑近几步：
“店面开张，你知道卖了多少灵石吗？”不等苏阳回答，他就迫不及待地伸出两根手指比划着，“六千枚，整整六千枚！”
苏阳从怀中掏出一张试纸，轻轻按在湿润的土壤上。根据那群实验人员的研究，育苗土壤的酸碱度最好维持在四左右。
他专注地观察着试纸颜色的变化，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毛利多少？”
“毛利两千，”孙乾的兴奋稍稍收敛，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秋风坊市店面租金不便宜吧？铺子一个月的租金是一万灵石。”
“除此之外，还有打通关系、请修士当托等等等等。”
“可以，往后每个月我们应该都能有几十万两银子进账。”苏阳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他抓起一把硫磺粉，手腕轻抖，均匀地撒在土地上。
听到这儿，孙乾泼了瓢冷水：“今天的生意火爆，是因为铺子首次开张的缘故。等往后，能卖的灵石估计会逐渐下降。”
更重要的是，平川附近这几个县的发展都相对落后。庄老阁今天的火爆场面，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那些底层修士长期缺乏购买法术的渠道，积攒了许久的灵石一次性释放的结果。
等这个月过去，庄老阁再想维持这样的收益恐怕就难了。
苏阳的目光微微凝滞，很快便想明白了事情的关键之处，随即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的状态。
“某种意义来说，咱们这就只是一锤子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