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灵剑丸则呈现出墨玉质地,表面布满细鳞般的纹理。鳞片随着呼吸般的律动开合,每次开合都迸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剑鸣,宛如毒蛇吐信时发出的“嘶嘶”声。
最奇妙的是,两颗剑丸在许宣掌中缓缓旋转,彼此牵引,形成某种玄妙的阴阳平衡。
石王不自觉地后退半步,感觉身上的伤势有些疼痛。
它这一次可是被蜀山的几个剑修给打惨了,那帮年轻人是真不讲武德。
种种邪道手段层出不穷,让其对于剑修的刻板印象消失殆尽。
再说了……哪有人一边吟诗,一边下毒的。
许宣接过剑丸,指尖轻抚过那玄妙的纹路,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长眉啊……”他低声喃喃,语气中竟带着几分唏嘘。
第841章 不忘初心
这位蜀山掌教确实是个复杂的人物——两世修行,道心坚如磐石。
即便立场相悖,在云梦之事上也不吝出手相助,这份气度令人钦佩。
可惜……摇摇头,将剑丸收入袖中。
他与长眉之间注定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三次交锋,耗尽了对方的大部分手段,也亮出了自己的大部分底牌。
对方也能推测出如今最后一云已落入保安堂之手,若周轻云再成功入道,长眉必将面临气运反噬。
到那时莫说成仙,怕是连转世重修的机会都渺茫。
“快了……”许宣望向西方天际,那里是蜀山的方向。
七修已经汇聚其四。龙名金鼍,蟾名水母,龟名玄龟、蛇名青灵。
只差鸡名天啸,兔名阳魄,蜈蚣名赤苏这三把剑就可以汇聚七修剑。
周轻云的天命也应在此劫,顺势引动三英二云的气运,让蜀山死灰复燃,否极泰来。
而且李英奇接收了旧蜀山的气运,以天命杀星的命格之力必然是死战。
两股势力的最终对决随时可能爆发。
到时不知会有多大的波澜,便是云梦之劫恐怕也比之不上。
此时余白又禀报了一个消息:郦同学想要踏上修行之路。
或许是亲眼目睹天灾之下凡人的无力,这位水利专家终于萌生了求道之心。
“修行?”许宣若有所思。
虽然洞庭大局已定,但若将来小青要北上治水,确实需要个精通水文的人才辅佐。
况且……人生在世,总要尝试些有趣的事。
至于代价?那本就是个人自己的选择。
许宣从玉壶中取出一卷泛着水光的玉简,正是当年闵剑仙留下的《大玄天章》。
东海水母宫一脉的镇派功法,在水元一道上堪称登峰造极。
“给他吧。”许宣将玉简递给余白,“就说……治水与修道,本就是一回事。”
“修行了这门功法,往后就要以天下为先。”
玉简入手冰凉,表面隐约有潮汐之声。
余白小心收好,然后转身告退。
原以为过了江后回程之路会无比顺畅,哪想到路过苏州之时又停留了一天。
吴郡郡守宋青天特意在城内备了一桌流水席,盛情款待书院学子,也是趁机和自己的靠山拉拉关系。
宴席摆在了庭院之中,吴郡内部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都到了。
这可是教化之功,大家都是可以分润的。
而在后院书房之中,宋青天正在恳求一件事。
因为他实在喊不出贤弟了,所以想求许宣把咱老宋的辈分降一降。
毕竟自己何德何能与您这位风云人物称兄道弟,不如就让我当个宋贤侄好不好。
……语气之诚恳简直让人落泪。
一旁的石王有些茫然,纵然对于人间有所了解,可这四十多岁的胖子……人族还是太复杂了。
当然许宣实在受不了一个大自己二十多岁的胖大叔当自己的子侄辈,义父更是万万不可能的。
“贤兄啊,咱们可要不忘初心啊。”
这话说的,有风范。
至于初心是什么……
如今的宋有德早已心知肚明。他对自己在这盘大棋中的位置以及该扮演的角色,都接受得坦然通透,丝毫没有被人当棋子摆布的怨怼。
贤弟让我当好人我就当好人,贤弟让我当善人我就当善人。
毕竟自己这位贤弟可是高人中的高人,凶人中的凶人。
荀家的那位公子哥是怎么没的他还是知道一二的,前任郡守怎么没得自己也是知道一点。还有那些妖魔鬼怪的事情这一两年也是知道了很多很多。
知道的越多越是恐惧,恐惧越多……突然就平静了,甚至有些窃喜。
跟着这样的大佬混就怕大佬不够邪恶,不够果断,不够凶残。
偏偏许宣在这方面全部都是拉满了预期,让人有一种淡淡的安全感。
所以咱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了,想我宋有德也是保安堂的初始成员啊。
许宣看着这位“贤兄”憨厚的笑脸也是暗自满意。
若对方升到高位后起了二心,他还真不好下死手——毕竟相处这些年,多少有些情分在。
“贤兄啊。”
“哎。”
“你也坐啊。”
许宣无奈地看着始终站得笔直的宋有德。
两人叙话半晌,这位郡守大人始终保持着下属姿态,搞得他浑身不自在。
自己又不是什么扬州教父,何必这般拘礼?
宋有德这才讪笑着落座,屁股只敢挨着半边椅子。
“明年我便要去洛阳了,”许宣轻叩桌面,“吴郡这一亩三分地,就托付给贤兄了。”
“明白!”宋有德下意识又要起身行礼,被许宣一个眼神按了回去。
“好好干,”许宣语气随意得像在讨论晚饭菜色,“扬州境内格局已定,日后调你入京。”
这话若是旁人说来简直狂妄至极。一个刚中举的士子,竟敢对一郡之首指手画脚?可宋有德却笑得见牙不见眼,连连称是。
其实他心底更愿留在扬州。
天高皇帝远,作个土皇帝岂不快活?但既然上了这条船,舵往哪转可就由不得他了。
“咳咳,贤弟。西门县令的调令已经递到扬州了,不知……”宋有德想到了什么,搓着手欲言又止。
“哦,已经批过了,年后上任。”许宣轻描淡写地答道。
这事说来简单,前几日给何刺史看病时顺口一提的小要求。
在官场无人作梗的情况下一个钱塘县令的职位实在算不得什么。更何况这位置近来颇有些晦气,正经官员避之不及。
“西门县令才干平平,但品性尚可。”许宣抿了口茶,“又刚经历逆子案,正是人生低谷……”
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
这种落魄又有原则的官员,正是保安堂最中意的同伴。在许宣打造江南根基的计划里,这样的人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宋有德听得连连点头,背后却沁出一层细汗。
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自己打报告,贤弟批条子。
这套流程走得,比想象的还要顺畅。
宴席散去,书院的学子们三三两两踏上归途。
如今的江南地界已被保安堂犁过数遍,倒也不必担心安危。更何况金榜题名后谁不是归心似箭?
宁采臣背着书箱直奔金华,恨不能插翅飞回家中。
他要让含辛茹苦的老母亲亲眼看看,儿子如今是举人老爷了,往后定能让娘亲过上穿金戴银的好日子。
季瑞更是快马加鞭往家赶。听说季父提前几日回去就是为了筹备一场奢华至极的庆贺——包下全城的画舫,请遍苏州的名角,就等着宝贝儿子衣锦还乡。
就连早同学也独自往郭北县方向去了。无家可归的他打算在旧宅废墟前烧些纸钱,既是祭奠亡故的亲人,也是与从前那个懦弱的自己告别。
最后只剩下许宣一人回到崇绮书院。
远远就看见殷夫人领着诸位教授在书院门前相迎。
顾教授笑得胡子直颤,上前重重拍了拍许宣的肩膀:“汉文啊!咱们这套改革真真是书院开天辟地头一遭!往后书院史册上,定要给你我单开一章!”
太史教授拄着鸠杖,眯着眼睛将这一幕细细描摹进脑海。
这位史笔如刀的老先生,已经在盘算着今晚要如何润色这段佳话了。
师教授更是当场拨动琴弦,一曲《鹿鸣》弹得酣畅淋漓。宁采臣可是他的得意门生,如今金榜题名,比他自己中举还痛快。
倒是秦教授神色复杂地捋着胡须:“季瑞这孩子……咳……”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反正他是一点没想到还有这一天,这……更开心了好不好。
嘴上的好话也是说个没完没了,搞数学的不一定就不通人情世故。
其他教授也都喜形于色。十五人中举!这可是力压白鹿书院的辉煌战绩!
到了他们这个年纪,钱财权势都是过眼云烟,能在教书育人上压老友一头那才叫一个痛快。
最近南山上的信使都快跑断腿了,这帮老学究给昔日同窗的炫耀书信,怕是能装满几大箱。
受到了如此多的赞誉,许教习依旧保持着谦逊的姿态,只说是.不忘初心。
至于初心是什么大家都没有问,读书人嘛,答案都是高度相似的,问这个没意思。
不如问问许汉文是怎么打死几十个衙役的趣闻。
人群角落,梁山伯与祝英台并肩而立,眼中满是艳羡。
“你说……我们何时才能中举呢?”祝英台喃喃道。她完全忘了自己女儿身的事实,光是科举搜身那关就过不去。
一场热闹之后,书院归于平静。
夜色渐深,乙三院内。
许宣一袭月白儒衫,腰间玉带上的透雕云纹在月光下流转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