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昧和尚倍感庆幸地说:“阿弥陀佛,幸好施主神机妙算,否则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将这魔头找到。”
慈心寺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追杀魔头这事得有始有终。
方圆和尚为了追杀那个叛出师门的苦厄花了百年时光,连修行都耽搁了,整个人也变得跟乞丐一般邋遢。
若非陈业偶遇苦厄将其斩杀,也不知道方圆和尚还要花费多少年月。
陈业自信道:“大师放心,这次定能斩妖除魔,永绝后患。”
第192章 另有黑手
不久前,北疆深处那十几道直冲霄汉的诡异火柱着实让落雁镇百姓们心惊肉跳了好一阵子。
不过,比起自家镇上发生的那些更“接地气”的大事,远在天边的灾祸终究隔了一层。
镇上首富郑老爷全家被灭门、军镇统领邱成业离奇暴毙、还有那风情万种的青楼老鸨秋水仙神秘失踪。
北疆人的死活与他们关系不大,可这镇上的三位“大人物”,却实实在在影响着他们的日常生活。
统领被杀,自然惊动了朝廷。
官府派下钦差,煞有介事地调查了一番,最终随便抓了几个倒霉的死囚,严刑拷打之下,“查明”了真相:乃是郑老爷与妖女秋水仙勾结,意图谋反!可怜的邱统领便是死于这二人的阴谋之下。
于是乎,郑老爷家产被抄,九族尽灭;秋水仙则上了官府的海捕文书,成了通缉要犯;原本那座惹出事端的青楼,也被顺理成章地查封了事。
镇上的老百姓们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这不过是官府找了两个替死鬼,草草结案罢了。但大家也都心照不宣,既然官方给出了“说法”,那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因此,当那座被查封的青楼在沉寂了一段时间后,悄然换了个“望月楼”的招牌重新开张时,落雁镇的百姓们虽有些意外,倒也没觉得有多么不对劲。只是听闻这新开的望月楼与众不同,竟是满楼皆为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这倒是闻所未闻的新鲜事。
总有那么些好奇心重、又爱凑热闹的好事之徒,想要去一探究竟,结果这一去便一发不可收拾。凡是去过望月楼的客人,无不交口称赞,说那里的曲子听得人如痴如醉,简直是人间绝响。
一来二去,“望月楼听曲”竟真的成了落雁镇的一大招牌,甚至引得不少路过此地的客商流连忘返,听过一次便魂牵梦绕,恨不得在此地长住不走了。
如此一来,望月楼门前车水马龙,宾客络绎不绝。楼里的姑娘们几乎日夜不停地弹唱,嗓子都快唱哑了,而白花花的银子则如同雪片般,源源不断地飘入望月楼的账房。
也不知这望月楼的新东家究竟赚了多少银子,但令人奇怪的是,却从未见他们给镇上的衙门和新来的军爷们送去半分“孝敬”。
新上任的军镇统领自然心生不满:不给好处,还想让老子们保护你这销金窟?那是痴人说梦!
前不久,这位新统领便亲自带着一队膀大腰圆、凶神恶煞的兵痞,气势汹汹地找上了门。他打定了主意,要给望月楼的东家两个选择:要么,乖乖献上真金白银;要么,就“孝敬”几个水灵的清倌人出来,伺候伺候他们这些劳苦功高的军爷。
镇上不少人都暗自捏了把汗,担心这新开没多久的望月楼,怕是要被这群如狼似虎的丘八给砸了场子。谁曾想,当天深夜,那群气势汹汹进去的军爷们,竟是各个面带满足地走了出来。
既没收到银子,也没抢走姑娘,据说只是在里面安安静静地听了一晚上曲子,便心甘情愿地偃旗息鼓,甚至后来还成了望月楼的常客,时常来此“附庸风雅”。
如此一来,望月楼的名声更大,成了落雁镇的男人们天天都不能错过的娱乐。
陈业与不昧和尚抵达落雁镇时,恰逢华灯初上,夜色渐浓。
两人站在偏僻之处,远远看着望月楼。只见楼内灯火辉煌,人声鼎沸,客人多得几乎要将门槛挤破,就连门口的石阶上都站满了翘首以盼、伸长脖子往里瞧的人群,个个脸上都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期待。
“大师,您所言不虚。”陈业望着眼前这反常的热闹景象,眉头微皱,“这座望月楼,定然有问题。”
“阿弥陀佛。”不昧和尚神色凝重,“陈施主所言极是。就算曲调再如何优美动听,也不可能达到这般蛊惑人心的效果。”
寻常的靡靡之音,绝无可能让如此多的人趋之若鹜,状若疯魔。
陈业眨了眨眼,双瞳之中悄然泛起一层淡金色光泽。
他运转灵目,再次朝着望月楼望去。然而,目力所及之处,天地灵气的运转并无任何异常。望月楼内虽然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但似乎真的只是凡俗间的乐曲,并未察觉任何法术的痕迹。
“这就奇怪了……”
陈业收回目光,心中疑窦更甚:“区区凡俗唱曲,何以能令人如此神魂颠倒?”
他转向不昧和尚,低声问道:“大师,若非曲子本身有问题,会不会是楼里的茶水或酒菜之中,被动了手脚?比如,下了某种迷惑人心的药物?”
陈业也知晓一些流传于世的迷药,虽对修士效果不大,但对凡人却往往有奇效。
若将其掺入饮食之中,确实有可能造成眼前这种万人空巷、如痴如醉的场面。而药物之毒,并非灵目可以直接看穿,需得到了近处仔细分辨才行。
不昧和尚双手合十,沉吟道:“施主所言,确有可能。只是贫僧这身份,实在不便踏入此等风月场所。查探之事,恐怕只能有劳陈施主了。”
“不不不。”陈业闻言连忙摆手拒绝:“我去,恐怕更不合适。”
不昧和尚奇道:“哦?施主何出此言?莫非黄泉宗亦有清规戒律,禁止弟子涉足此地?”
“倒并非此意。”陈业苦笑一声,解释道,“而是我如今这副模样,若是贸然进去,怕是会引起更大的骚动。”
这话并非推脱。
即便他已过了修为初成时那种灵光外溢、神异自显的阶段,但经过人参果先天木灵之气的彻底洗炼,他的肉身已然脱胎换骨,气质更是趋近于先天造物。
这种源于生命本源的完美,对于凡人而言可算是惊为天人。
这种好看对修士都有莫大的吸引力,只不过大部分修行之人意志坚定,不至于看到陈业便神魂颠倒。
若是直接在凡人中露面,那便马上会引来骚乱。
完全炼体之后,陈业只是跟齐齐格桑见了一面,这高壮如牛的姑娘都看得眼直了,连话都说不清楚。
陈业如今都不会直接出现在酆都城的居民面前,免得生出许多麻烦。
日后定要找白月光学点幻术,不然出行是真不太方便。
不过查探消息倒不一定需要亲自前往。
“不昧大师,我有一门神通可以查探虚实,只不过容易打草惊蛇,若是惊动了那魔头,要么会狗急跳墙,要么就是狼狈出逃,还请大师你做好准备。”
不昧和尚点头道:“陈施主放心,我向师父求了一道灵符,镇压这魔头绰绰有余,不会给她伤害无辜的机会。”
“那就好。”
陈业心想,慈心寺的和尚果然是斩妖除魔的老手,这下可以放手去做了。
陈业望向那座人声鼎沸的高楼,一条细小的赤练蛇出现在那门牌之上。
随着陈业的修为越来越高,对火蛇的操控也越来越精细。
蛇身的烈焰可以完全压制,让这细小的赤练蛇看起来丝毫不起眼。陈业便操控这条赤练蛇爬入二楼,沿着木柱爬上横梁,在望月楼中四处搜索。
赤练蛇沿着雕花木柱蜿蜒而上,穿过二楼回廊的阴影,将整座楼内的景象尽收眼底。
一楼大厅人声鼎沸,挤满了听曲的客人,他们或坐或立,目光痴迷地望向中央的戏台。台上几名清倌人轻抚琴弦,朱唇微启,歌声婉转如莺啼。
陈业听了片刻,感觉确实有过人之处,但也不至于令人如痴如醉。
借赤练蛇的双眸查看这几个弹琴唱曲的清倌人,也不曾看出有什么灵异的手段,只是寻常的青楼女子,最多就是长得漂亮些。
然而四周的客人神情怪异,仿佛已经完全沉醉起来,像是魂魄都被勾走了一般。
赤练蛇继续前行,到了二楼的雅座。
半掩的屏风后,几名衣着华贵的富商斜倚在软榻上,手捧茶盏眼神迷离。
陈业操控赤练蛇,靠近那几个富商,悄悄给他们咬了一口,用蛇毒将几人迷晕,然后再操控赤练蛇爬到桌子上,仔细检查他们杯中的茶与酒。
怪异的是,这满桌子的菜肴似乎也没有问题,陈业并没察觉到有下了迷药的痕迹。
“这便怪了。”陈业满心疑惑。
不是曲子的问题,也不是茶水,那这些客人为何会像丢了魂一样。
似乎是察觉到陈业的疑难,不昧和尚问道:“陈施主有何发现?”
陈业摇头道:“就是没有发现,才觉得不对劲。那秋水仙本来就有这种本事吗,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给魅惑了?”
不昧和尚断然否定:“应当没有。此獠虽擅长幻术与媚术,但其手段多流于表面,尚需借助药物或直接接触才能发挥最大效用。若她真有如此诡异莫测的群体魅惑之能,当初我等初至落雁镇时,恐怕早就察觉异常了。”
“那恐怕就麻烦了。”陈业的脸色沉了下来,他对不昧和尚说道:“大师,看来这座望月楼,如果其幕后主使并非秋水仙本人,那怕是更加厉害的魔头。”
第193章 不像演的
陈业与不昧和尚皆是眉头紧锁。
既然不是乐曲,也不是饮食,那又是如何将将望月楼中众人迷得神魂颠倒呢?
陈业无奈道:“这就棘手了,总不能冲进去,随便抓几个清倌人来严刑拷问吧?”
对于正道修士来说,斩妖除魔怕的并非魔头手段厉害,而是根本找不到魔头所在,或者根本弄不清对方用了哪种手段。
正如当初苏纯一面对一群凡人无从下手,只能靠陈业帮忙调查。
此时陈业明知道这里面有问题,也不好用严刑逼供那一套。
不昧和尚亦是面露难色,慈心寺也没有秘术可以直接感知他人心中所想。
陈业想了想,对不昧和尚说:“大师,既然暗中调查无法得出结果,不如我们就打草惊蛇吧。”
陈业本来还不想弄得不可收拾,但如今这幕后黑手藏得太深了,陈业可不想在这里耗上十天半月。
不昧和尚疑惑道:“施主有何办法?直接上去大闹一场?”
不昧和尚还以为陈业要直接拆了这望月楼,将那幕后黑手逼出来,陈业却摇头道:“不,当然不是直接闹,那说不定会让幕后之人躲得更深。如今终究是道长魔消的时代,我们直接动手,魔头肯定不敢现身,多半会选择暂避锋芒,到时候人去楼空,线索可就断了。”
“但若是有其他魔头看上了这块肥肉,想要来此地分一杯羹,坏了他们的生意呢?那幕后之人,还会坐视不理吗?”
不昧和尚疑惑道:“陈施主的意思……我们假装魔头,引诱那幕后黑手现身?”
“正是此理!大师果然一点就透!”陈业赞道,“你想啊,流氓都怕官差上门,遇上了多半是破财消灾或者关门躲避。可若是来了另一伙收保护费、抢地盘的流氓地痞,那他为了保住自己的场子,还能躲着不露面吗?”
“可是,我们要如何假扮魔头?”
陈业对不昧和尚说:“这有何难?大师您只需待会儿进去后,多念几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便可。慈心寺跟涅槃宗可是系出同源的。至于我嘛……”
陈业取出一件兜帽黑袍,将整个人遮得严严实实,手掌轻轻一翻,两条赤练蛇便盘绕其上,一副阴森恐怖的模样。
做完这一切,陈业刻意压低了嗓音,带着几分阴森与傲慢,对不昧和尚道:“大师,您瞧我这身‘赤练圣教’核心弟子的打扮,如何?像不像那么回事?”
不昧和尚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虽然贫僧目不能视,但凭感觉……施主根本不像演的。”
陈业:……
就当这和尚是夸他演技好了。
陈业想了想,又对不昧和尚说:“大师你还得伪装一番,这模样被秋水仙见了,怕是能认出来。”
不昧和尚应了一声,只见他的脸慢慢变得黯淡无光,皮肉松弛,像是老了几十岁。
不过片刻便成了一个老和尚,完全看不出本来的模样。
“大师这是什么手段?”陈业惊讶道。
不昧和尚解释说:“阿弥陀佛,贫僧本就年纪不小,不过是将修为所掩盖的岁月都展露出来而已。”
修行之人随便就能活过百年,确实都是百岁老人,但能在年轻与衰老间随意切换,那可不是一般的本事,想来这位不昧和尚是练了一门特殊的神通。
不过这样更好,陈业都认不出来。
“那大师与我一同去勾栏听曲吧。”
陈业与不昧和尚勾肩搭背,朝着那望月楼走去。
片刻之后,望月楼门口便多了两位不速之客。
一位是身披黑色兜帽长袍,身形被完全遮掩,身上有股硫磺与血腥的味道,令人闻着便心烦意乱。
另一位则是个面容枯槁、双目紧闭的老僧,穿着洗得发白的僧袍,手中捻着一串普通木质佛珠,嘴里念念有词,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俯视苍生的气息,仿佛将天地众生都当成蝼蚁。
虽然已是半夜,但这望月楼依旧灯火通明,楼中乐曲不断,楼外还是人挤人的盛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