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批小妖认得去往金鸡山的路,径直逃往了金蟾大王麾下,俱述前事。
金蟾闻听黄泥被斩,法宝亦被那头别木簪,身背法剑的道人收走,顿时大怒道:“妖道安敢杀我兄弟,夺我宝贝,此仇不报,难解我心头之恨!”
实则它心里暗恨那黄泥法力低微,区区一个道人都收拾不了,还害得自己丢了宝贝。
忽有帐下小妖来报,说有两人并一牛进入渑池地界。
金蟾自思,定是斩了黄泥的道人来了,正寻思下山去与黄泥报仇,却又心中谨慎,于是摇身一变,变作一个俊逸的金发男子,径往渑池城中而去。
渑池城中百姓见了金光入城,不论男女老少,尊卑贵贱,尽数舍了手中活计不做,纷纷跑去城隍庙中。
那城隍庙中的城隍爷神像早已被百姓推倒,转而供奉一只三足金蟾,更将整个城隍庙扩建成了金蟾大王的宫殿。
县衙官差按品级大小,分列前殿左右,称文武百官,庶民百姓跪伏于外,称金蟾子民。
金蟾大王升宝座,左右文武百官山呼万岁毕。
县令以丞相自居,手持象牙笏板出班奏问道:“王上忽然上朝,所为何事?”
金蟾说道:“昨日本王于金鸡山小憩,忽有仙人托梦,派遣两位仙使送神牛与本王,仙人口称食此牛肉可助涨修为法力,今命你们出城将神牛迎入城中,就地开宰,煮得软烂之后呈上来与我。”
县令问道:“但不知两位仙使样貌,恐认错两位仙使。”
金蟾道:“两位仙使一老一少,老的那个相貌清癯,皓首白衣,手持竹简,坐于牛背,年轻那个头别木簪,身穿道袍,背负法剑,牵牛而行。”
县令领命之后,眼中忽然冒出精光。
那金蟾施展法力,鼓动双腮,张口哗啦啦吐出一大堆金银珠宝。
左右那些文武百官,乃至自称丞相的县令,纷纷不顾仪态,趴在地上争夺金银珠宝,偶然有一两粒金银从大殿上滚落门外,便引起门外庶民们一阵骚动。
门里门外,众人丑态百出,只顾争抢。
金蟾大王化作一阵金光远遁,只留下一道声音回荡在宫殿内外:“待本王吃了神牛,法力大成,他日这城中金银珠宝,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没抢到金银珠宝的县衙官差与殿外百姓闻言,纷纷争先恐后地朝着城门口奔去。
第28章 倒也是个人物
却说陈玄牵牛,老子骑牛,径往渑池县而来。
“先生,前面便是渑池县城了,我们入城中讨些斋饭,歇息两日再往西行吧。”陈玄手搭凉棚,望向前面的县城。
“出洛邑,过新安,入渑池,经上阳,过后便是函谷,我们已行得半程之路,就依你所言,在这里休息一日。”老子拍了拍座下青牛。
两人还未入城,便听闻城内闹哄哄冲出来一群人。
这群人里边有官差,有百姓,男女老少眼中悉数放出精光,将两人一牛团团围住,不由分说便要上前争抢过陈玄手中的辔绳。
陈玄见状连忙拔出真武法剑,喝退众人。
众人之中走出来一个头戴乌纱帽,却身穿宰相朝服,一身打扮不伦不类的县令,那县令吩咐官差将未在一旁的男女老少挡住,上前拱手道:“仙使远来不易,我们王上昨日梦见有两位仙人赶一头神牛前来,故而吩咐我等迎接,还请先入城来。”
陈玄方才收剑,疑惑道:“你们王上?”
县令满脸堆笑道:“仙使不必再问,城中早已备下斋饭,这神牛一路风尘,想是未进水草,不妨交给下人们去喂饱水草,顺便清洗一身泥垢。”
老子笑而不语。
陈玄见那青牛一身泥垢,载着老子一路奔波,途中也未曾喂它些许水草,便把辔绳交予了下人,吩咐道:“我家先生这牛不是凡牛,便是一条河水它也喝得,你们好生照料,多取些汁水丰富的草料喂它,将身上泥垢清洗干净。”
县令连连点头,即刻吩咐下人牵了青牛下去。
下人即进了斋饭,与陈玄和老子二人吃了,正欲入客房安歇,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惨叫。
陈玄立即出门查看,却是衙门大院之中,青牛一脚踹飞了个手拿屠刀的官差。
那牛正被官差以锁链套住四肢和头,几位屠夫模样的大汉手持刀具将它团团围住,一旁起了灶台,架着大铁锅,锅中沸水冒出腾腾热气。
这哪里是要喂牛,分明是要杀牛!
陈玄即刻落地,喝退了众官差,一剑斩断青牛身上锁链,喝问道:“为何要杀我家先生的青牛?”
县令忙赔着笑脸出面道:“仙使说笑了,是仙人差您二位,将神牛送与我家大王吃了增长法力的,不杀它如何吃得?”
陈玄劈头盖脸一顿骂:“放你的屁,你把那仙人叫出来,我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吃老……老子的牛!”
反了天了,太上老君的坐骑也敢打主意。
县令面有难色道:“这个却是为难本官了,大王只说是梦见了仙人,差您二位仙使送牛与他。”
陈玄仗剑护在青牛旁边,冷冷道:“你听着,我与先生乃是自周都洛邑西行来此,不是什么前来送牛的仙使,这牛是我家先生坐骑,你们大王想吃,教他亲自来取,我倒要看看哪个山野精怪吃了熊心豹子胆。”
县令脸上笑容消失,挥了挥手道:“既然仙使不给面子,那便只好得罪了。”
众官差押了老子出来,正要把镣铐往他身上戴。
陈玄讶异道:“先生?”
老子举起双手:“老夫手无缚鸡之力,实在不是什么仙使,县令大人恐是弄错了。”
县令喝令道:“来人,将这两个冒充仙使的江湖骗子送入大牢!”
陈玄刚要用些手段,又恐老子在这人群之中脱身不得,只好护在老子身边道:“我家先生年老体弱,不宜再上镣铐,只将我锁住便是。”
县令便吩咐官差拿走他的真武法剑和随身包袱,只给陈玄上了镣铐,并将老子和陈玄两人投入天牢。
天牢之内。
陈玄心中担忧青牛安危,看向老子欲言又止。
老子却是说道:“我那牛儿在天上兜率宫,也曾吃了不少金丹,寻常刀斧利器伤它不得,不必担心。”
陈玄方才放下心来。
在这天牢之内,没了外界纷扰,心思便能安静下来。
从刚入城开始,似乎就听到县令口中一口一个王上,原本陈玄刚要起疑,却被那奸猾的县令分了心神,心中只想寻了一处地方安歇,故而将青牛交予了下人。
怎料这县令口中王上,乃是要吃了青牛。
定是妖邪无疑。
先前在新安县,那一方土地曾言,方圆八百里内有三大魔头,乃是锦鲤精,蟾蜍精,黄鳝精。
黄鳝精黄泥大王,已经被陈玄持青云宝剑斩作两段。
想来这渑池城中,县令口中那位大王便是所谓来头最大的蟾蜍精,黄泥大王护身所用月宫仙壤,自然也是出自它手。
它不知施了何种妖法,教这县令和官差以及满城百姓尽数听命于他。
又将陈玄和老子投入大牢。
想明白这一切之后,陈玄看向一旁盘坐休息的老子,对他说道:“先生,这渑池城中百姓恐得了妖邪蛊惑,我将半张缩地符留在此处,自出去查探一番,若有紧急,先生捻动缩地符,我即返回先生身边,不需先生动用法力沾染因果。”
老子微微点头。
陈玄先是运转气力挣开镣铐,旋即捻了缩地符出县衙大牢,就地施展缩地法,一步百丈,沿着城中屋檐四处查探。
来到县衙大院房顶,目光落在院子之中。
只见灶台之上一大锅水已经熬干,青牛周围数个大汉手持刀斧劈砍半天,怎料那青牛浑身上下仿佛铜浇铁铸,就是连根牛毛都没砍下来,却把无数刀斧砍得缺了口子。
县令气急败坏道:“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今天必须杀了这头牛!”、
“杀了这头牛,助大王涨了法力,变出一座金山银山,咱们就是一辈子也花不完,谁还给这狗屁世道的天子诸侯当官,我呸!”
“前年我还是秦国的官,去年成了周天子的官,今年晋国南下,我又变成了晋国的官,来年楚国北上,老子是不是还要当楚国的官!”
“这世道,只有金银财宝才是永恒不变的!”
县令一脚踹开几个废物官差,抄起一把大刀当着青牛的头重重劈下。
铛——
县令震得虎口发麻,砍刀上面多了一道缺口。
青牛看也不看那县令一眼,却是朝着房顶看去。
陈玄递给它一个放心的眼神,示意老子没事。
正当他要动身去往别处查探的时候,一道金光落在庭院之中。
县令忙不迭与官差跪在地上,口称大王。
只见一金发男子目光落在青牛身上,走上前去,细细打量道:“这便是能饮得一整条黄泥河水断流的神牛?”
青牛不屑地瞥了这只蟾蜍精一眼,这便是方圆八百里来头最大的妖怪?
若非老君再三叮嘱,不教自己在凡间随意显化神通沾染因果,它还真怕一抬牛蹄子,不小心踩死了眼前的金蟾大王。
金蟾大王上前对那青牛道:“你既能饮得一整条黄泥河水断流,想必不是凡牛,本王下界修行多年,却是正好少个坐骑……”
不等它说完,青牛便抬起一只牛蹄,一脚将金蟾大王踹的撞碎了县衙外数道墙壁,方才停下。
这一牛蹄子,应该不算显化神通吧?
不过是力道大了些而已。
凡间不是有个说法么,叫什么力大如牛。
陈玄在房顶看得直乐呵,这金蟾大王倒也是个人物。
第29章 真假县令
那金蟾大王被青牛踹了一脚,从废墟中爬将起来,脸色铁青,气得双腮鼓胀。
他生性谨慎,本意借着县令之手,先将此神牛骗来吞了涨些修为,再行观望那杀了黄泥的道人是何修为。
不料这牛浑身上下如同铜浇铁铸,却是吃不得。
吃不得,还收服不得?
须知这牛能饮断整条河水,方今黄泥河无主,若是金蟾能降服了这牛儿,教它去帮忙聚拢水运,却是好事一桩。
结果就挨了一牛蹄子。
金蟾大王惧它蛮力,不敢靠近,咬牙切齿地对那县令说道:“去将大牢中那牛的主人带来,我要当着它的面将其主人碎尸万段!正好与我那黄泥贤弟报仇!”
县令忙得令,刚要招呼了官差去大牢,不料那牛儿发了狂,甩开牛蹄子直奔大牢门口,侧着身子挡住大门。
但有人靠近,不由分说一牛蹄子踹飞。
是以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
陈玄见青牛守住大牢门口,心中大定,再无后顾之忧,旋即去取了真武法剑,使个缩地法,直奔金蟾大王。
“妖怪受死!”
当空一道雷电落下,直直落在妖怪身上,将它炸得衣衫破碎,噗嗤一口血喷了出来。
陈玄因鼻嗅爱炼化圆满,掌心已能发数丈雷电,体内有清香四溢,无所杂念,雷法真意的威力便愈发强大。
金蟾大王冷不丁吃了这一记凌厉的雷法,已是落了下风,又见陈玄手持法剑杀将过来,忙不迭手中变出一杆狼牙棒招架住。
你来我往战不数合,这金蟾因受了伤,体内真气衔接不上,出现一丝破绽。
陈玄瞅准时机一剑刺在它背上,剑刃却好似插进了泥泞之中。
原来这金蟾大王浑身皆是脓包,脓包之中更有毒液,陈玄这一剑恰好刺进一个脓包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