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其口鼻七窍当中没入身体,不过短短片刻后,就消失不见。
咔哒、咔哒。
像是瘫痪许久的人骤然恢复健康难以控制四肢,乌达罕机械的抖动着自己的身躯向前走动。
一步,十分僵硬。
两步,略显生涩。
......
十步,偶有磕绊。
当其走到大殿出口之时,整个人已然和常人无异。
只是其明明顶着和乌达罕一般无二的容貌,眼下里却显露出截然不同的气势。
阴翳、霸道、残忍、血腥、混乱......
种种气势交织弥漫中,最后汇做森然一语:
“大乾大都督?天帝再世?”
“啧——”
“倒要瞧瞧,你是否能名副其实!”
一道乌朦朦的黑风忽从无名处吹来,卷着他的身形骤然遁入高空。
片刻后,便消失不见。
......
另一侧。
匈奴王庭。
短短旬日功夫,便苍老了不止一筹,但依旧难掩其老辣之色的大单于全身皮甲,高立在战车之上。
身旁,刘温陪同而立。
羽扇纶巾,一片智珠在握般的神情。
“大单于,先前我等几番避战不接,转而以小股油骑骚扰叛军粮草,眼下已然有所成效。”
“几日下来,叛军内部已然是意见纷纷,吵做一团。”
“依在下之见,其再这般同我们耗下去,恐怕唯一的结果便是败亡,但若强行压下意见强攻王庭,我等以逸待劳将其剿灭亦不过是翻掌之间。”
“在下在此,倒是要提前恭喜大单于了。”
说着,他微微欠身,以做恭喜。
但还不见那一手扶栏眺望远方的大单于有什么回应。
便是话语一转,似有几分担忧道:
“只是,叛军当中久久不见那作为挑起此番动乱主谋的天龙部落身影,属实让在下有些不安。”
“不知,大单于可曾知晓什么?”
“长生天。”
却见那大单于头也不回,平淡说道。
“长生天?!”
听闻这个分外陌生的词语,刘温楞了一下。
思绪在脑海中划过,翻找记忆中有关此物的描述。
片刻之后,方才皱着眉头道:
“这不是一位,草原先民所信仰的神灵?在下确实记得,自先单于广传佛教之后,草原上有关这位的信仰便是少之又少了。”
“况且,一个虚构的存在罢了,又如何能左右天龙部落的决定。”
他眼神狐疑的看向身前的老人,心中迸出一个念头。
大单于——
莫不是老糊涂了,再加上丧子的缘故,有些精神不正常,开始说胡话了?
神灵这种在中土九州只会被批判为外道的东西,竟然也能在这里被摆放在台面上。
老单于却只是微微侧身,淡淡看了他一眼。
“长生天,是神,也是人!”
“他是万载之前同天帝处于同一个时代,活跃在草原上伟大人物,其建立起了疆域广大的金狼古国,眼下的草原上所有的人都是其后裔。”
“而祂,也是一个神!一个笼罩在我等草原人头顶上万载的,吞噬了无数性命的邪神。”
“我兄长洞察了这一点便引来佛教,可是却招来祂的报复,壮年暴毙而亡。”
“眼下,这个幽灵也似的邪神,便在试图归来了,你道那些叛军所俘虏的人都到哪去了?”
他轻声问出,却不像是在寻找一个答案。
片刻后,便自顾自的回答道:
“都是被天龙部落的人用来血祭,唤醒这位长生天神了!”
“等等!”
刘温只觉得自己的思绪有些错乱,可此时也顾不上这些,只能顺着老单于的话问下去
“您既然早就知道这一切,为什么不阻止?”
“阻止?”
老单于怪异的看了他一眼,反问道:
“拿什么阻止?”
“凡人,又岂能揣测神灵的伟力!”
“唯有神,方能对抗神。”
如此言说的同时。
他将目光看向远方,那是龙城所在的方向。
遥遥视线里,一个小黑点破开云雾,穿行在蓝天之下。
刘温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脸上升起一片疑惑不解,但很快便露出一股恍然,最后化作一片苦笑,像是骤然想通了什么,苦涩道:
“正因为您早已预料到这一切,所以......”
“所以,才会同意武尊的劝说向大乾递上降表,却并不亲自前往,甚至兀金达都是您特意放纵。”
“不!”
老单于举起手打断了他的话,脸上露出了一抹痛色。
“是他太蠢了。”
“不过,似他这样的人便是以后在大乾中也无他的容身之处,能这般死去,倒也算是幸运了。”
正这般说着,两人的视线忽然被下方一个飞速冲进来的斥候身影所吸引。
他一身慌张,盔甲歪歪斜斜,像是遭遇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吓得他慌不择路的逃命。
尚未靠近,便听一阵惊魂未定的声音响起:
“不好了,不好了!”
“叛军...叛军都死了,那片营帐近乎变成了一片鬼蜮,无一人生还。”
第202章 黑色天灾,装神弄鬼
时唯七月。
正值草原一年当头最风和日丽之时。
徐徐微风吹过及膝高的青草,带着一缕缕青草芳香漫入鼻间,轻轻拂过脸庞,这几乎是往日里最惬意的享受。
然而,此时此刻。
金帐王庭外,宏伟战车之上。
老单于和刘温听到下方那人所言的话语,整个人的神色便顿时阴郁了下去。
明明是和煦的暖风,可此时吹在身上却犹如寒冬腊月的冷风,冰冷刺骨,直叫人心底发寒,不由的生出恐惧。
“把你所见所闻,逐一道来!”
关键时刻,还是久经风霜的老单于率先稳定下心神,目光如鹰隼,死死的盯着下方的传信之人,厉声呵问。
表面不显,仿佛一如方才般的威严模样。
惟有站在他身后的刘温方才能见得,他死死握住身前栏杆的手掌,指节已经泛白。
这一切,昭示着身前这位看似安然的老单于内心,难以平静下来。
而同样沸腾难安的又何止是老单于一人?
此时刘温的心同样是提到了嗓子眼上。
他不怕死。
怕死的话也不会孤身一人从大乾来到这片于他而言近乎完全陌生的异域之地。
他只是看透了中土九州的腐朽,看到了世家门阀,乃至于圣地高高在上的统治。
只要他们还在,那中土再过一千年、一万年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改变,而像他这般出身寒微的人便也永无出头之地。
所以刘温选择了出走,他想要做一番大事业,名垂千古。
先前是想辅佐大单于,建立一个无有门阀世家的,属于所有匈奴人的王朝。
但现在,在知道了短短一年来大乾所产生的变化之后,他的想法转变成要一力促成匈奴臣服,内附大乾。
数日之前,他都洋洋得意,觉得一切都在自己的计划当中。
可直到方才,才发现自己的一切早已被人看破。
所有的努力不过是别人的顺水推舟,这种事实差点让他心境破裂。
然而当更为恐怖的现实摆在面前时,刘温已经忽略这点微不足道的东西。
因为。
他的对手,那群不知死活的部落之人,永远不会知道他们放出了一个何等恐怖的存在。
无法揣测、无法理解......
甚至,都无法直视。
刘温张大嘴,怔怔的看向视线远处。
现在已经不需要那个传信之人再来多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