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不想在此处进行无意义的死斗。
“道友自南国而来,确实是实力非凡,但观道友行得是猖道豢灵,修的是火法,那宝旗须得配合风法,道友取了亦是如同鸡肋。”
“你将那宝旗还来,在下亦为道友偿还那猖兵的损失,如何?”
李元义半个身子落在裴九身后,望着黎卿,笃定道。
若说他一开始确实是打算迁怒这不知名散修的话,此刻却又是不同了,此人不凡,强来不得。将那尊宝旗要回来,由他自己执掌,至少他这一脉,损失还不至于太大。
这李家主又靠近裴九,俯耳央求,要请这尊惯了来往海内外的紫府世叔出个面帮忙。
“那老道触发了鬼蜮,身死魂灭,与我无关,但即便他活着出来,我也是势必要杀他的。”
“那杆宝旗确实在此处,我可以给你个机会来拿!”
黎卿抬手一甩,将那杆宝旗往玲珑猖的怀中一丢,正当着那李元义的面显现出来。
“两位船尊应当知晓的,若非看在你二人的面子,方才在那内室中,他便已经死了,也免了这诸多杂扰。”
“此刻他再怂恿你二人,是想要围攻黎某么。”
若非这一路上得了两位船尊的托庇,他未必能到达此方海域,留下这李家主一命,已然是给足了他二人面子了。
这李元义若说要为父祖记仇,黎卿还能高看他一眼,如此时刻还在权衡心机,盘算着那柄宝旗,着实令人不齿。
却是幽云气阴,猖君执旗,似是正在肆意的嗤笑着对方几人。
真若要李元义动手,他敢去那尊猖君手中夺宝吗?
裴九自是看得出来这黎君着实因他二人的关系退让了一步,否则一击镇杀那李元义,澎国李家什么都不会知晓。
二人正欲求情谈和之际,那李元义一见到罡风宝旗却是鼓起勇气重新站了出来,凝重道:
“道友有猖道兵马护身,吾远不如也?”
“但若愿给在下一个机会,可否不驱兵马,也让在下尽力一场,不论事后生死成败,在下亦是心服口服。”
澎国李家,似是罡风宝旗这般的法器,也没有第二尊了,七百禁的法器,令紫府上基的修士都足以堪用了。
他李元义舍了面皮,也得为了自家这一脉博上一博。
“哦?”黎卿眉头一挑,却见那李家中年似是要激将他搏上一搏,反笑道。
“激我相斗?你倒是善心机,可惜贫道从不好斗。”
“既你这般干脆,这宝旗为我猖君所掌,你若能从她手中夺得那尊宝旗,便算你成了,宝旗归你,你家老祖犯的杀孽也随着他人死而灯灭。”
“你若夺不得,那便是你自己的命了,你意下如何?”
黎卿横袖一甩,虽不受其激怒,但也给了他这一个夺旗论成败的机会。
“只有这一尊猖君?”李元义思索片刻,沉声再问。
“自然,只有她!”
得到了黎卿的回答,李元义也不顾素衣道、澎国关氏乃至围过来的列国散修的异样目光,以那桑纱将原本受伤的左臂上一圈圈衬紧。
他作为澎国李家的家主,嫡系的脉主,老祖逊人一筹而身死,他并非输不起。但是得将那宝旗夺回来,即便是他丢光了面子,也得拿回来里子。
有此旗在,主家这一脉至少不会沦为俗流,以此宝旗祭出,再配合《罡风宝典》,这澎国紫府之下也没几人能压得住他。
念头一定,李元义大步迈出,自裴九芥子囊中取回那尊三百禁的中品法器-大风枪,再缓缓行至那玲珑猖的对面。
“道友,我接了,因果以此为结罢?”
二人当着四尊紫府,五六名练气道人的面,缓缓出得穆庙。
在此方沟壑斑驳的大地上,其与黎卿达成了共识。
这李家主,右臂风道灵力悍然暴起,大风枪一甩,立时卷起十数丈的罡风,旋作一道青风法锥,悍然打向玲珑猖。
这一击与那李老道的法术一模一样,此刻五路纸猖并未祭出,玲珑猖君驻足原地,瞬间便被黎卿解开了束缚。
她可不是那猖兵啊!
她是纸灵造猖所成,是尚有残存意识的生魂大猖。
此刻束缚皆消,立时便有一道婉转的轻笑声响起,下一瞬,只见那猖君当即从阴府街道上失去了身影,叫那风锥径直扑了个空。
还未待那李元义收回大风枪,一只纯白的手臂便从阴风中落了下来,四道血色爪痕自那宝光上闪过,【咔嚓】一声,当即便将这男子身上的宝光护罩撕裂。
一者是纸灵吞鬼化灵,剥皮造猖,又有鬼蜮阴幽,伴随云雨而动,诡异非常。
一人为海外家族子,掣风枪,着法衣,有灵佩护身,祭起三十六青罡飞针,倒也一时间斗了个有来有回。
场中的诸道静静的看着场内。
“昔年三皇大道宗有一位专修元磁法域的真传拜山,其法域一开,周身千丈化作两仪元磁场域,五行法术尽皆受制,飞剑无光,青针失锐,着实恐怖……”
“这黎卿的猖君亦主法域,是为阴雨域,重云雾叠瘴,水汽变化中暗含咒法,很不错的主猖了!”
锦衣道人颔首望了一眼,素衣道中也供有一坛兵马,以诸多鬼祟和豢灵列位,足有一百六十四尊,素衣门人偶尔会带上一路兵马,但其中尚无主猖,数量虽多,兵马也壮,但还不如黎卿这一支纸猖兵马驱使的得心应手。
“听闻天南观有一院名为敕伐院,专注豢灵与猖道兵马,黎道友或是其中出身?”颜丹绫目光闪烁,笑问道。
“或许吧!”
几名素衣道人眺望着场中的斗法。
那李家主左臂既受创,不甚灵活,但好在其风道势大,甚至隐隐有些克制这云雨法蜮,满含着剥皮诅咒的阴雨与那罡风相触碰,等闲近不得身。
那玲珑猖久攻不下,却是将那宝旗往后方一掷,自身上却是突然有道道白纸落下,那白纸于云雨飘洒,不过片刻又折叠凝作了道道纸人。
所谓双腮染红墨点睛,纸人沾露善招魂。
场中头顶阴云汇聚一处,似是清明牛毛雨落,一道道纸人矗立在其中,竟眨眼就与那阴雨相融,不知去向,下一刻,一只只蘸水的纸人手臂不知何时便从水洼雨幕中突兀伸了出来,齐齐袭向那李元义。
“这猖君的法术似是豢云法,若沉怒黑云,稍稍耽搁就绵延不绝,绝不能与其鏖战。”
“但我未必要和它死斗,只待取了那宝旗便可!”
李元义掌心紧扣着一枚风珠,他手上还有数道符器,风珠、五殊雷火符……该如何夺来那宝旗呢?
却见这道人抬起风枪便一击掣向那连绵的阴云中,且两个闪身突破玲珑猖的封锁后,反手便将一枚风珠丢出。
那宝珠炸开的中心,立时便有庞大的乱流滚动,化作一方滔天龙卷,玲珑猖与诸多纸人都难以抗拒这般大风,齐齐被卷了起来。
这风珠亦算得一类中上品符器了,法珠祭出,风卷覆盖数里,连旁边拉开了距离的众人都为这乱流影响。
趁此机会,这道人却是快步近得那横插在地上的宝旗前,长吐一口浊气,右手拔向那尊宝旗,转过头来就望向黎卿。
他会认账吗?
然而,就在这瞬间,一只素白的女子手臂突然从那大旗下的水洼中伸出,径直拿向这道人。
“该死!”
李元义心头暴跳,可他怎甘就此退去,错过了这尊宝旗?眸中血丝遍布,赴死之意都涌了上来,风道灵力环身,以身躯挡在那只鬼手,强行就要夺走那尊宝旗……
结果显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鬼蜮之中,玲珑猖主来去自如,且闻得那戚戚淡笑,原本近在咫尺的宝旗突然就沉入了水中,宛如镜花水月般,转瞬就消失不见。
而这李家家主,当即便被那玲珑猖君一击撕裂了腹部,森寒的阴雨洒落,顺着经络立刻就入侵到了他的身体中。
他感觉自己的皮肉都似是在那被恐怖的冰刀撕裂。
该死,中招了!
李元义只感到视线愈发模糊,唯有一道苍白色身影俯视着自身……
“敕!”
遥望着那意识都开始混沌的道人,黎卿轻轻摇头,单指掣决,立刻止住了那残忍肆意想要将其剥皮作鬼的玲珑猖,重新再给她套上禁锢与束缚。
“不管你是为子孙计也好,纯粹对法器的贪心蒙命也罢,你既愿了解因果,贫道也不将你往死里逼。”
“这杆宝旗,裴船尊,黎某给你,劳烦裴尊帮黎某去澎国李家讨要一份那猖兵残废的赔偿可否?”
却见黎卿大袖一甩,将那宝旗直接丢到了裴九身前,且算是各给了一道台阶。
“哈哈哈,好!”
“那我定然去为黎小友要个满意的赔偿。”
这裴、管二人当即松了一口气,当即爽朗应下。
其实,这黎君一直也还算好说话的……
第86章 山川符图 夹室彻开
“你还不错!”
那锦衣道人微微颔首,似是对着天南观来的黎卿印象好上了不少。
阴府秘地之中,各凭手段,但真做到顿止杀心,能留退路的人却是不多。至少黎卿没有把这事儿闹得更大,便已经是很为素衣道、为澎国省心了……
“阴府至如今还有八个时辰关闭,诸位若要继续探索,亦可结伴,只是须得谨慎,莫要步了李家族老的后尘!”
那清须道人与众人拱手言道。
而下一刻,锦衣道人望着颜丹绫背后那六百禁的中品法剑,不由得眉头都挑了起来。
这小妮子运道这么好?居然拿到了一柄礼剑?便是他们这般紫府也只用的是六百禁的法器啊!
“好小子,你们几个随我来,且与吾合力将那始祖庙中的夹室破了,其中宝物不少,除了两尊主器,皆可归你等。”
锦衣道人却是再忍不住了,步师兄非得让他二人慢慢磨那机括符图,这不是浪费时间么?
且将几位师弟妹唤来,他等强行破了结界也不是不行嘛。
“黎师弟,你也来帮忙!”
黎卿跟脚不凡,堪比半个紫府了,能有大助益,锦衣道人亦是连带着黎卿一起喊了过来。
且是素衣道四人加上黎卿同入始祖庙,剩下的诸道对视一眼,当即略过这个小插曲,开始各自结伴谨慎地往那阴府中摸索而去。
当然,那出了事的三世穆庙,再也无人敢进……
远眺着素衣道几人的背影,裴九与管道人神色颇为凝重。
这澎国李氏历来是他们出海的第一站,李家真正出事之后,他们出海的风险难免也会大上不少!
而那李家家主-李元义,紧握住裴九递过来的罡风宝旗,这一瞬间可真谓是百感交集。
三百禁以下的法器常归类为寻常,为练气境通用;
三百禁到六百禁是一道分水岭,大部分的法器皆是止步于这个层次,在法器中算是中上品了,威能不乏,足以决定到紫府筑基境的生死搏杀!
而六百禁以上的法器,皆各有来头,均是以一方完整的道法体系为枝干,再有历代道人不断补全优化各类法禁,才能达到这个层次。
如白骨道的“尊旒万魂幡”,祭炼至臻处,法禁有一千零二十四道;太一道的“八卦云光帕”,足有法禁一千零八十道;六灵山的“六元浮屠锁”,有法禁一千零一道……
他家这尊罡风宝旗,便是偶然得来的顶级风道法器,法禁有七百四十道,对他李家而言,这不仅仅是一尊兵器,其中的罡风法禁细细地琢磨拆分开来,足以令他等受用无穷。
像是他等小门小户,一道合适的顶尖法器,那是足以反哺纠正他等后辈数代乃至数十代修行之路的,可省却诸多摸索。
否则,他也不会不要了脸面,以命相搏的要将这宝旗法器夺回来。
“裴世叔、管世叔,此番元义多谢两位的保全之恩了!”
李元义单膝着地,拱手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