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延命灯开始的长生路
作者:公孙义从
简介:
简介:
南国有道人,豢鬼善驱灵,声名动四野,步履踏宇京。
天都南国下,烟雨楼台中,有少年慕艾,因一句无心谶言,收幽冥魂契。
红烛摇曳,鬼女捧约,血契无声烙入魂魄——阳寿消解,命火将熄。
为求延生之术,他取道西南,拜入那练气古观,
自市井凡尘踏至蓬门仙山,行窥六天故鬼墟,天都之畔伴魔舞;
少道掌提延命灯,劾召纸灵抬辇,鬼姬环于侧,狐女惊蜕形,朝起南国里,足迹遍天都……
——本书融合离奇志怪与古典仙侠,写尽少年逐道延生之旅,待得人鬼契阔,心结骤解,再回首,他却早已踏上长生坦途。
第1章 少道善治鬼
南国山水奇峻,一十八府道风土各有不同,在西南临近原始群山之处,为天南府,此处有一座孟云山。
青山叠翠映苍云,薄雾濛濛坠寒露。
这偏远青山中犹有一座千人大寨,也无甚太多的权宦相扰,依着这青山南湾的数千亩熟地倒也勉强足衣足食。
此刻正是五更天,夜色还未褪去。
寨内唯一的一座两进大院,却并不与寨民居住,而常用来招待府都督邮、天南观上道!
此时正见那院内有纸烛明亮,烛光冷白,笼罩着这间陈设颇为讲究的房间。
青衣少道匍于案头上酣睡,似是未能抵挡住功课困乏的倦意,唯在案头上仍见有四张随意堆叠着的白纸,可诉说着这道人困乏之意的来由。
若是有入道之士在此,开了法眼,便能清楚地看到有青滢灵力在那厚重的白纸上不断流动,知晓那是修行人常需的十目灵纸。
五更时分,本是万物复苏之时,这筑于大山中的寨子里却连虫鸣蛙鼓之声都未有分毫,实在奇怪。
“咿咿呀……”
就在这诡异到渗人的静谧月色之下,突有江南小调婉婉轻吟而起,伴随着宫秋寒月的倒影在这院中荡漾,却又寻不得其出处。
唯有月下光影朦胧,透过纱窗之隔,见那酣睡道人的身后,凸显一抹瑰红妙影,苍白柔软的十指顺着那秀道青丝抚摸而上,似是贪眷、似是沉沦。
那曼妙姿态隐隐绰绰,环过那张太师椅,轻拢道人双肩,摄人心魄的容颜自青衣道影身侧缓缓露出,轻轻靠了在道人肩头,颇有一丝虐恋之感。
然,若是视线再多驻足片刻,随着纸烛光影移动,窥得那女子全貌,但凡是任何一个活人,在见到那半是圣颜、半是枯骨的面庞时,当即就要为那半生半死的厉鬼凶貌吓个肝胆俱裂……
“啊啊啊!!!”
刺破夜色的长啸之声当即响彻孟山寨,将那四野喧闹的虫鸣蛙鼓声瞬间掩下。
笃笃笃!
“上师,小上师。”寨中宅院外缓而有力的敲门声响起,却是两名孟山猎户快步赶至大宅前,呼唤起了那天南观来的上师。
只在这道猝扰的瞬间,原本的烟笼冷烛、院中眷孽之象即刻如梦幻泡影般破灭。
那轻匐在案头的道人蓦然睁开双眼,入鬓的修眉蹙起,微凉的手指搭在额头上,道又是恶梦一场。
诸念归于识海,这少年道人也不耽搁,青袍袖角一甩,当即将那挂在案角的盘蛇柳鞭卷入袖中,四张灵纸印折变幻,【刺啦】一声,却是蓦然折作了一顶白纸灯笼,这道人将那冷白纸烛往那灯笼中一掷,提起纸灯推门往外而去。
未片刻,一青衣道人就轻轻拉开院门,入目便是两员衣衫上沾满了晨露与汗渍、通体散发着浓重气味的壮硕猎户。
道人也不嫌弃,提起纸灯与二人并行,快步当先,并示意二人跟上,一面询问着寨中布置:
“山中小鬼而已,倒也无需太过害怕。我让你们在寨中八角布置的老剪、杀猪刀、十年柳木桩…都悉数埋好了?”
两名猎户听得那府观的仙长提问,心中一屏,当即拱手,嗡声道:“回上师,寨中都按您说的布置了,俺亲眼看着的,保证不会有任何差池!”
那就没问题了。
“嗯,平素野坟野庙勿拜,山中野鬼无三元节来香火,难成气候。也可于溪流水岸旁寻些老柳,三六交织编作幡条,挂在寨子四方,随风摆动之时,有辟邪之效,能祛野鬼阴灵……”
“还有,不要叫我上师,那是观中紫府筑基的正道人才能有此殊号。我姓黎,叫我黎道徒便可!”
青衣道人名唤黎卿,南国鹊尾道桂花府人士,因少年慕艾,妄论作古才人、一语成谶,惹了鬼女定信,子夜传书,万般无奈下才寻得天南府的门路,得拜这天南道观,入道避了劫。且在三月前刚刚练炁功成,此刻正领了天南观的道徒之职。
天南府居天都南国的西南部,与群山瘴岭而居,常有凶物成精、阴灵作祟,天南观坐落府都,掌不可思议之秘力,位比都府衙,受一府百姓供养,亦当为万民杜绝这些志怪之事。
对于这孟山寨最近发生的野鬼滋扰之案,在观中素有祛鬼之能名的黎卿自然是被委以重任。
黎卿袖中捏起那三百载火柳祭炼编织的法鞭,又有延命灵烛在手,寻常野鬼,他观之,不过鸡犬尔!
俗语有云:杨柳枝著户,百鬼不入家。
柳木属阴,阴物鞭笞阴灵,正可谓是对症下药。何况黎卿手中的火柳鞭更是阴木含火煞,一鞭抽下,寻常野鬼当场就要元气大伤,可是颇为狠厉。
与两名在寨外伏居了两日的猎户问答奏对后,黎卿未再多耽搁,真炁一提,当即便甩开两个猎户,快步朝着那长啸之处奔袭而去。
两员猎户只在一个愣神间,便看到那青影闪烁,两个纵身跳出了数丈,踏着房梁几下就不见了踪迹,怎能不惊为天人!
“这……这……”那络腮胡猎户当即瞳孔大震,如同见了鬼一般,呐呐不能言。
“切,说你老赵是连孟山都没出过的乡巴佬还真没错,知道那身青衣吗?这是天南上观中录了名籍的正式门人,真炁有成,一步三丈,降牛伏虎,纵是咱们县尉大人见了都得下马行礼呢!”
另一名猎人似是见多识广,望那道徒纵身而去,与同伴卖弄着见识,好在二人也不敢耽搁差事,脚步不停,朝着寨门方向大步赶去……
此山寨北岸,背靠一扇天然的数丈断崖,那是寨中唯一没有筑墙的方向,却没人能料到,那厉鬼便是从这里现身觅食,欲勾寨中童儿出去作血食,诸猎户与乡勇弯弓搭箭,却是望着那薄雾之中手松筋软。
崖间阴风阵阵,吹拂起阵阵森寒薄雾,却在那朦胧之中,出现了令诸乡勇猎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只见那渗人的白雾之里,一头头面色惨白、灰死皮肉外翻的阴灵野鬼们踮起脚跟,就那样飘飘然悬在半空中,将那麻木而骇人的视线一一投在这诸多乡勇身上。
几名乡勇以粗绳革环扣着搜山烈犬,余者或搭箭点火、或掣起铁枪长矛,纵心头恐惧,却也是不敢后退。
“该死啊!我的箭,他射不中啊。”
“这……这怎会有这么多鬼祟?不是说只是山中野鬼偶然闯进山寨中滋扰吗?”
可那暮霭之中,一道又一道的苍白鬼影在其中晃动,阴风刮来的寒气足以让任何一个壮年绝望,连平素搜山的烈犬都夹着尾巴匍匐在地上,铁箭和枪矛亦是道道扎空。
鬼祟啊,最是能害人!
眼见那寨中道人还未出现,好不容易鼓起胆气的乡勇们都几要带上了哭腔:
“这可如何是好嘛?”
这可是少时童谣里要灭村的鬼祟大灾啊!
然,阴风骤起,那暮霭中隐隐幢幢的鬼影随着那朦雾的移动也是飘然进入了寨子,道道鬼影在那跳动火把的注视下也更是醒目。
那死鬼们不是缺心就是少肺,常是五体不全,身上的伤口更是狰狞,血肉外翻,死灰色,稍一细看就有腐臭之气扑面而来,令人头晕目眩。
噼啪啪……
那阴风一吹,寨前乡勇立时头晕目眩,脑袋一片浑沌,哪知浑然间便是一道青芒闪烁,只闻得似哀鸣数声,有青衣身影自屋檐一角跃下,柳鞭似是袖里青龙出鞘,【啪嗒】两声便将那雾中厉鬼笞作阴气散乱。
“呀!!”
这道人一现身,两鞭抽死几只死鬼,那雾中群獠瞬间便炸了缸,方才连那齐腰高的猎犬都吓至惊惧匍匐的鬼雾此刻却是见到了什么大恐怖一般,哀啼惊扰,四散而动,纵寨外阴风席卷倒灌,那道道阴灵都似是要逆风奔逃而去。
然就在这一瞬神的功夫,黎卿卷在腕上的柳鞭又是挥起,真炁提动间也没有多余的废话,那长鞭似是盘蛇七探,横来纵往,不过数个呼吸就将那群鬼打的四散俱灭。
这般如天降神人的一幕,着实惊呆了寨中诸乡勇。
“这就是咱们都府的上师吗?挥手就把那老鬼就……就灰……灰飞草灭了?”
“神仙啊!”
“俺也觉得上师犇!”
“……”
寨中乡勇哪懂什么吉言,绞尽了脑汁也才憋出几句好话来恭维黎卿。
可黎卿此刻却是倍感奇怪,虽说他身上背着那位鬼女的契书,寻常小鬼不敢近身……可这般多的死鬼,连五体七窍都皆已具化出了,应该都算得上厉鬼一流了吧?怎么可能会这般弱,几鞭子就全打发干净了?
他又不是那些修行多年练气上品的师兄,真还没得这般法力!
莫非,有诈?
黎卿脑中霎时间转过无数阴谋,莫非寨中老族长修炼豢鬼邪法?山中鬼灵聚众复仇?同门暗下黑手……
“几位,为了动黎某倒是煞费苦心了。可这般卷起山下凡人设局,违了观规,可得要全族点天灯啊!”
驱鬼之术、弱鸡一般的驱鬼之术、还有那呼啸之间隐含灵力的阴风,绝对是院里那几个对头没错了。
黎卿一手执鞭,一手稍高提起纸灯,朝着那孟山腰崖向下俯视,背着烛光再配着那张清俊间又带着些许阴郁的容颜,却似是妖道临世。
而他判断的倒也不算太错,肇事之主却也是正正隐藏在下方,只闻得一声震山虎啸,立时便有恶风掀来,一只壮若房梁的巨爪悍然撕来,黎卿匆忙退步之间却是闻得【刺啦】一声,袖间衣角撕裂,连带着北寨山石都一同切下。
一声震响,当即让这整座寨中五禽六畜悉数瘫痪,屎尿横流,难怪那几只能搜山驱魈的烈犬会这般惧怕,黎卿不由得暗骂一声!
淦,这喵的是群山深处哪一山的山君啊?
第2章 凶险遇山君
十数乡勇还在呆震,唯有几名老猎户立刻就举起猎弓拉满,瞄准山君口眼鼻诸窍,将那猎箭迅速投射了出去。
黎卿右手断袖一甩,长鞭卷起数丈外的一道房梁,整个人就如飞燕一般跃然而起,倏忽间与那山君大凶拉开了距离。
“快跑!”
“寨里妇孺都在宗祠吧?快去,带他们往南寨门跑……不,先找地窖好生躲起来。”
真炁涌动之间,黎卿长鞭卷起几名还在愣神的乡勇,一气便是丢到数丈之外,一个闪身躲过那山君扑咬,掌心游龙八卦横举,单手又将几个老猎户推上了那数层联排的房顶。
他黎卿自未练出真炁时就以擅锄鬼祟而闻名,然而,他也只善驱鬼啊!
若是真要他一个刚刚练气下品的小道徒干翻这尊丈余大小、堪比战车的山君,包是要暴毙的。
这一瞬间黎卿脑海中便细数了手中能用的底牌,无非是自炼的延命纸灯一盏,未曾入流;百年火柳鞭,也未入流,游龙八卦掌法一部……没了。
“观里估测任务栏的闻风堂是些什么坑货?这也叫轻锄山中野鬼一二?”
阵前无语凝噎,黎卿电光火石之间将那诸乡勇或遣散、或推上那三层高的联排木屋顶上,暂且保住了这些个山民,自身却是被那虎山君两个飞扑骇得不轻。
此山君已经能收伥放伥、兼以鼓动阴风,恐怕早就成精许久,也不知是从哪个山头流蹿来的。
这般的大怪一般可都是得上品练气的资深道徒才能降服的,像黎卿这般刚刚练出真炁的准道徒遇上,真真就是个九死一生。
房顶的几名老猎户见那上师形势艰险,立即又是拉动猎弓,虽说老猎户们箭法娴熟,但毕竟只是轻软的猎弓,非是军中的九曲铁胎弓,那猎箭还真是难以对那山君造成威胁,反倒惹得那山君烦躁不已,一个扑身险些冲上那房顶给这几个老猎人开了瓢。
好在黎卿见机的快,真炁覆盖长鞭,掣力一卷,将那山君后足绞住,借地利将那凶虎生生地拽了下来,那双虎爪更是在那城寨木楼间撕开了肉眼可见的狰狞大裂。
他好歹历经三年炼精化气,有真炁修为打底,还真是有着寻常的“一虎之力”,若无他牵制着那山君,不待天亮,这千人大寨都得为那山君吃个干净!
成了精的大怪,不论是在南国还是北地、西羌,都是各府道第一要祛除的凶物。
将那山君拽下的一瞬,黎卿随手就将那纸灯高抛,挂在一侧房梁上,掣掌起势,游龙八卦真炁出袖,击打在那凶虎腰椎却似是拍在了金石之上般,反倒震的黎卿步履连退,难以维系攻势。
“都顺着那房梁顶,离开这里!”
借着巧劲将那柳鞭一解,不让那山君借此反制,道人口中沉声大喝,令那几名老猎户迅速撤离。
一手卷动长鞭,来去荡在那寨周庭树与屋檐之间,黎卿另一只手手也丝毫没有停留,掐法决引动那纸灯冷焰,将那白焰化作七连矢,一一射向那山君。
这一下却是出其不意,将那山君颅周毛发点亮,这冷焰爆裂,隐藏在其中的磷火之种迎风便长,眨眼间就似是白磷燃烧般,由冷芒化作绿焰,倏忽间燃起蛐蛐白烟,遮云避月,覆盖了整个虎头,惊得那山君在地上四相翻滚、昂昂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