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南斗延命经》本就是无人修行的偏门道法,万法院的老院首这几年为此还稍稍梳理了一遍延命经,在为这卷道法作批、注解。
法不轻传,道不贱卖。
似是这万法院首这般的资深老紫府,耗费如此的精力批注详解,这般待遇,有何人能享?摆个两万多道功,一点也不为过!
黎卿当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只面色青白不定,变幻了数次,最终还是忍痛让院首将那刚刚到手的两万道功划去。从而将这《南斗延命经》上卷,纳入掌中。
接过弟子命牌,黎卿便迅速地将这卷约手肘高的经简收入袖中,也再未有多言,只微微稽了个首,转身便是直接告退。
干脆至极!
这却是叫这院首更不爽了,暗道黎卿这小子真是可恶,内院的老东西也是磨人得很,一个个都理直气壮的把她当做工具人了吗?
这紫袍女冠正双手抱胸,侧在殿首宝座上暗暗恼怒时,大殿后方立时响起了道道苍劲的笑声。
“哈哈哈,你啊,多大年纪了,你还是道徒的时候吗?和未来的师弟生这般气。”
只见一尊同样是身披云纹紫袍的老者现出身形,龙须飘髯,宝冠滢边,掌心朝上托着一道羊脂玉盘,那玉盘中央正摆着一卷玉简经箓,仰头畅笑一声,却是龙行虎步般大步行来。
同为紫府道人,这老者出现的刹那,整座大殿中的虚空都似是扭曲了一瞬,那是先天一炁磅礴到了一定的程度,与虚空中天之六气囫囵交织所产生的错觉!
但无疑,这完全能彰显出这老者的强大。
内院第一院,万法院院首-白尨!
天南观中诸修公认的,唯弱于天南观主的第二号人物。更为诸多道人尊称为大院首。
“老师,你还说呢?”
“您要真看重那鬼崽子,直接收入万法院去呗!”
“何故丢在我这外院,整日里让我做这个传信人呢?”
万法院的白院首竟是这位外院院首的老师么?且看这紫袍女冠的语气,关系还极为亲近。
只是这紫袍院首却似是并不太感冒那鬼郎-黎卿的样子……
老者听到弟子的这般牢骚,却是轻笑着捋起了颔下苍须,将那《南斗延命经》中卷置放到了这案首之上后,面色陡然一唬。
“你哪来那么多话!”
“让你看顾着点人家,你倒是还不乐意起来了?”
老者一把将这混账弟子从座位上推开,直接坐上那案几正侧,将那卷《南斗延命经》摊开,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支氤氲玉髓作的符笔,直接就开始接着那未完的注脚下起心思来了。
这却是惹得那紫袍女冠更不满了,心头更是腹诽不已:
你们这群老东西不就是怕那鬼郎-黎卿修行失控,毁了你们的内院吗?可老娘这外院的弟子就不是人了啊?
也亏得祖师应下那江南道-丹书尹氏的传书,接下这么一个烫手山芋。那黎卿身上的鬼患,可还未解决呢!
“哼哼,老师,我看啊,你不如早早把那延命经传给那家伙,让他自己回江南道算了,祖师如今大限将至,那鬼母若是再失控,你们又镇不住!”
“再是不及,观里能落得个赠经的美名,就也足够了。”
这女冠可不糊涂,相反,她比大部分的紫府道人都清醒。
鬼郎-黎卿,背后那只自江南纠缠而来、一路横推二十三州县的恐怖厉鬼。
当年可是让掀起百鬼过境,让诸州县盘踞老庙宗祠的六天故鬼都为之一净的大患啊!
好不容易给她制下去了……指望着那小家伙修成南斗延命司,反过来驾驭那只厉鬼?
别做白日梦了啊,老登!
“你……”
“混账东西,我们怎得就镇不住了?内院四方院首加上观主,怎会就镇不住了?”
白尨大院首第一道注都还没写完,立刻被这忤逆子气的符笔都要颤断了,他是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这个混账弟子的冒犯。
“还有,白清烨。你这张嘴啊,能不能别整天跟个漏斗一样?”
“祖师这事儿你怎么知道的?这是你平素置气的时候能随便往外说的?”
大院首真要被气的三尸暴跳,要不是这混账又是半个曾曾孙、又是半个弟子,他真想一掌给她呼墙上去。
“我警告你啊,祸从口出,你平素里最好说话做事有点儿分寸……”
此刻大院首却是真正给这弟子惊得急眼了,连连警告道。
“哦”
后者自也是意识到自家说错话了,再不敢出声,老老实实的立在一旁捱骂。
天南祖师名讳已经未知,诸多弟子尤记得他姓尹,江南丹书尹氏的尹。
尹老祖是天南上观唯一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观中上到紫府、下至道童,无人不是瞻仰着天南祖师的事迹入道。
若说尹老祖将要坐化的消息传出去,该发生何等的大乱?便是临渊仙山倾覆都未必不可能,怎可如此把不住口风?
那外院白院首这一个不妙,可是把火引到了自家头上,生生被教训了一顿惨的……
那云台宫阁发生的事情,黎卿浑然不知。
此刻的他,已然归来宅邸之中,大殿一角,那头丹虬盘踞在侧,安静的伏在旁侧,舔舐着那道豢龙璧。
黎卿将灵灯挂起,香炉点燃,开始整理起来了近日所得。
两万余道功,都还没捂热便被划走,属实是令他稍稍有些头疼,不过上卷《南斗延命》入怀,便又是不同了。
黎卿将袖中的的两道竹简平铺在案上,一道灵竹作简,为《石中火》,这是蕴养灵火的秘法,另一道是灵玉琢简,却是的《南斗延命经》上卷。
这完整的上卷延命经中,通篇便是以那长明命火为基,行避死延生之道,其中更辅佐有三道法术。
窃寿元、削性命,此为妖星禳命咒;
掣阳炎、聚日曜,离星法,此名赤曜南明道;
最后一道便是核心神通,每先天一炁圆满之后,法力初成,每一门正宗道统,皆与弟子先习一道护身神通。
仙道渺渺,万道之基,一曰气,二曰光。练气上品,或修出罡气,或修得神光,便是几乎完全蜕离了凡俗。
续一口莽莽元气可游走青云之上,掣一道太白神光能飞掠五湖四海。
直至此时,方可称神仙中人。
故而这《南斗延命经》有两道根本神通,一曰南斗离合光,二曰天府玄元气。
练气古道,不外乎是捉拿阴阳五行,理三才,辨六气,观宇宙万气之变化,自然修得是元气!
第28章 冬日里的修行
修行须得循序渐进,黎卿再是醉心练气,也得分个君臣辅佐、先后顺序。
“且先转修南斗延命,练起气来总该比外院的太一周天行气谱的效率要高上不少吧?”
至于南斗延命上卷的法术,妖星禳命咒,不过是些削寿夺命的禳祈诡咒,黎卿又无需与隔空人斗法,暂且先放到后面去;
天府玄元气,一气覆体似星壁,护身之时吞诸气而壮己身,能刀兵不入、诸法不侵,端的是上等护身神通,但也得练气上品真炁圆满后才能修行了。
黎卿此时只欲尽早练出那石中火来,再将那赤曜南明道修成。
一缕是真火,一道是杀伐火法,二者若是同修,定当事半功倍!
石中火,位列三昧之下。
何为石中火?石中火,梦中身,若白驹过隙,刹那之间燃尽光华。
这是一种宛若燧火转瞬、霎时燃尽的真火,《石中火》竹简的原主人,乃是于一方燧石矿中,取硝烟燧火之精,练就了一道石中火。
那口燧火一喷,几乎无物可挡,便是藤牌,铁盾亦在刹那间熔作铁水!
然黎卿看到那原主在竹简上的涂涂改改、自以为是的注解心得时,只觉得狗屁不通……
祭起真炁,横袖一点,便要将前主那误人子弟的糟乱注解抹去。
“修得什么东西啊?若是让后人拾得,分辨不清,岂不是平白毁了一道上法?”
原法明明是以天都界外、无量天河中的火道之精为空中火,虚空而生,不燃不烬,这才是空中火;
木中火,多以天雷降木,落地无根之火,唯独占了清灵二字,当是清灵之火;
那石中火,就该是浊煞为精、地脉为灵,又与地火截然不同,便似是那磷火一般。
“在准备祭炼之时当以丹砂试法,真火以丹砂转炼铅汞而聚,这才是正途。怎能似那般术士一样……真火乃是周天内火,如何能随意收纳火气入肺相合?”
那般实在乱来,扰了五脏之气的平衡,怕是那样修法的话,连修行都要止步在此了。
再翻看那赤曜南明道。
此法绝对是练气境中最为上等的法术之一!
南斗位离宫,日曜同名,主管阳官,这赤曜南明道主修的便是一道日曜之意,乃是少有的能借用到辰曜之力的法术。
一炁驱真火,搬运日曜,化作南明赤芒五十二,一缕曜芒便似是一粒暗红色的压缩炽点,貌若深夜中的日曜辰星……南斗五十二芒,乍一初成,便如南极夜天中五十二曜坠世,落至地表,足以摧毁一方山林!
“果然,若修火法,要么五脏主厥阳,得先修成一道火气,要么就得练成一道真火了。”
黎卿原先的蚀火术只能算是弄焰的把戏,稍稍借助一下磷火,有些许威力罢了。
若要修出一道真正的火法,却是须得从最基础的开始。
于是黎卿便久驻山门之中,观白骨、辨六气,观琢纸猖,常修火法。
整个冬日,黎卿都极少出院门,闷在宅邸区中。
除了依照惯例的,有同届的道童送来灵桑与青檀,让黎卿晒练制造灵纸。
每送一次,黎卿便与他等一百道铢,于这还未修出先天一炁的道童而言,这无疑是一笔巨款,他等亦是准备起来极为周到,从无次品。
一十七道工序,干洗晒练,在院中成形之后,那六冠丹虬便会应声而去,将那一道道灵纸衔来,归置入宅邸的左厢房中囤积而起。
这灵纸手艺,也算是黎卿能熬过这入道三年的根本了,他倒也曾经学过符箓之术。
正所谓画符不知窍,图惹鬼神笑,有的人确实没有拓印符箓的天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
也只能往那纸灵纸猖一道修行了!
剩下的时间,尽是用在了修行这真火之法上,但这火法修行,消耗的资粮却是一点儿也不低。
珠圆玉润、丹赤似火的日曜朱砂,1000道铢一斛;云烟磷,状若玉骨,遇水自燃,生云烟气,880道铢八两……
好在当日两万多道功兑来了道法,但那与道功一起颁下来道铢却是还留在了手上,足以供给黎卿这般不惜代价的速成修法。
直至,花了不知道多少斛的日曜朱砂,吐纳了不知多少的水磷云烟,黎卿终于悟透了那石中火的真谛。
朱砂飞炼,走火纯熟,为金石形固,朱砂化汞,汞化铅,不摄其形,却独独以先天一炁摄拿其精,其为后天之炁,又是先天阳精。
这一点三阳之精吸纳入得腹中,乃号“真铅”,是天地之父母,阴阳之根基。
然上品臻萃-云烟磷者,也是那自然磷火的丹炼之精,以丹田“真铅”为温床,水磷云烟之气为纯粹之精,燃其袅袅地一道丹田真火。
这折磨了黎卿整个冬日的“石中火”终于炼成了!
黎卿动神内视,只见丹田内燃起一道真火,幽白中泛着蓝绿之色,乃是最为正统的石中火。
“这石中火竟是丹鼎术中三昧丹火之一?修行要点也着实太过晦涩了,阴阳精气,丹汞捉兑……”
指尖微动,立时便有一道幽幽石中火自指尖燃起,黎卿这才长松一气。
这真火,着实不好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