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源仙尊 第683节

  侍从腰身又低三分,垂首回道:“二公子有所不知,数日之前,梁崇同脉师弟到访……”

  他低声禀报着,将陈沐拜访梁氏,同时为之出头与李氏立下赌斗的始末一一说出。

  羽翼男子听得入神,最后抚掌而笑:“那看来此人当有些门道,不然怎会如此自信?”

  侍从忙陪笑一声:“二公子说的是……”

  羽翼男子转过头去,脸上笑意不减,只是逐渐凝固。

  望着将胎卵送去雅阁的侍女背影,似是自语,又像是与谁传音道:“此人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

  拍卖盛会甫一落幕,满堂修士便如惊散流云,各色遁光划破天际。

  其间不乏世家供奉欲谒见陈沐者,可见天字十一阁雕窗虚掩,唯余檀香袅袅,却是早已人去楼空,不见踪影……

  九曲回廊间光影流转,一方影壁如水波动,三人身影踱步而出。

  黄台崎躬身引路,锦色衣摆掠过青玉砖石:“陈真君若再临尘寰,但凭玉符传讯,某定当洒扫天字号阁,焚香九日以待。”

  陈沐含笑颔首,继而拂袖而去,梁承轩落后半步朝黄台崎拱手致意后,青衫翻卷间已追至山门石阶。

  望着道人背影,黄台崎摇头一叹,嘴角浮起讥诮:“李惮啊李惮,境外真君,又岂是能以常理度之的,尔英明半生,却也难免要翻跟头喽……”

  语罢甩袖转身,檐角铜铃应声而鸣……

  ……

  归途不算漫长,于晨雾弥漫间启程,到了午后,便已经施施然回转山门。

  山门前古松虬结,梁田早立在青石阶前等候。

  察觉到动静后,老者藏青道袍微动,紧走两步迎上前来,目光在二人身上打了个转,还是落到陈沐身上:“陈道友,可还如愿?”

  早些时分,他接到梁承轩传回的传讯符,急急备好灵石正准备送往时,却又得到了传讯让他无需去了。

  他为此云里雾里,却也只好按下脚步,只当是李氏并非特意去针对他们。

  此刻见陈沐神情平静,却是看不出此行究竟成与不成……

  陈沐目光沉凝,溟渊鼍自是差强人意,而那枚生死难料的胎卵……

  他忽而想起大拍场里万千目光灼灼如火的景象,唇角倒勾出三分笑意:“也算如愿。”

  腰间垂落的玉佩环击,叮咚声里补了句:“余下便只待赌斗了。”

  粱田闻言松了口气,可又听到赌斗一词,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忙让开身位:“既如此,道友速去准备,老朽便不打扰了。”

  陈沐点首一笑,朝自己的住处迈步而去。

  梁田出神望着陈沐离去背影,总觉得这份淡然心境十分眼熟,细细想来,不正是当年崇弟回来,笑谈灵柱山大半世家都是井底之蛙时的心境吗?

  两者如出一辙,不愧是一脉师承……

  “父亲,陈真君此行……并未用上我等灵石。”

  梁承轩瞅准时机,低声说道。

  “嗯?”

  梁田把眉一皱:“为何?我不是特意嘱咐你……”

  未等他说完,梁承轩便将大拍上所见情况如实说出,在听到陈沐以五万上品灵石拍下一枚生死不定的胎卵之后,他久久不言。

  许久之后,他方缓缓摇头,低声呢喃道:“陈真君与我等不是一类人,这份因果,还是留给崇弟来续罢……”

  ……

  回到洞府之后,陈沐随手在门口布下一层禁制,而后便在榻上坐定。

  他先是取出了那枚湛蓝胎卵,依照拍卖时所得温养秘术运转法力,但见氤氲水华自指间流淌而出,与胎卵表面黑气甫一接触,便如雪融春阳般将其化去。

  见此情形,他微微颔首将其收入洞天,心下已有定计。

  与李惮的赌斗在即,尽管他自恃当能取胜,但见惯了修真界阴诡手段的他,又岂会轻敌?

  尤其是当日未能言明的第三场赌斗对手,若换作自己设局,定会择选万无一失的压阵之人。

  而李惮也没理由不会,所以他更不能大意……

  思及此处,陈沐闭目凝神。

  如今他正逢叩玄关阶段,种因结果为重,闭关打磨为次,因果纠缠最忌冒进,倒不如趁此间隙,将经三次蜕变的泽鼎道果彻底融会贯通。

  稍稍凝定心神之后,随着识海清光流转,虚空忽有水波潋滟,一尊铭刻先天道纹的三足宝鼎虚影自涟漪中浮现,鼎身水篆随波明灭,似与天地共鸣……

  ……

  李氏黄鹗峰,族主洞府中。

  李惮稳坐榻上,听着李仲之言暗暗思忖。

  片刻后,李仲皱眉问道:“父亲,一枚将死胎卵……应该没有什么玄机吧?”

  李惮沉吟片刻,缓缓摇了摇头。

  有没有玄机,他又如何知道?不过总归从明面上看是没有威胁的,这便可以接受……

  只是当他看着李仲耗费三万有余的灵石拍来的一堆琐碎东西,还是不免叹了口气。

  “退下吧。”

  好处尚未得到,先耗费了三万灵石。

  此战,不容失败啊……

  李惮坐有一会儿,就起法力封了洞门,随后拿出“石皇刃”往天上一祭,张嘴吐出一道内息,继续祭炼起来。

  随着时间流逝,但见刃身玄黄之气翻涌如龙,原本斑驳的岩纹竟在丹火淬炼下渐次剥落,露出内里如大地胎膜般厚重的玄芒。

  如此昼夜不辍祭炼十二日,石皇刃忽作龙吟之声,刃锋流转间隐现山河虚影。

  李惮见状双目精光暴射,张口将道器吞入丹田,周身顿时腾起戊土精气,浑厚真元如潮汐冲刷三刻有余,方才吐出一口浊气。

  “终于大功告成,有此杀伐道器在身,就算那陈道人当真是境外大宗仙才,我也能与之一斗了……”

  他抚掌轻笑,袖中五指虚握间,整座黄鹗峰地气竟随之震颤……

  ……

第911章 千重桃霞映剑光

  丘山派,春桃山。

  暮春三月,春和景明,绿意渐深的山谷本该呈现零落飞花之象,然受地底灵脉滋养,漫山桃夭仍灼灼其华,似胭脂云霞铺展千重。

  而因陈沐与李惮将赌斗之地定在此处,此时的谷中早不复往日清幽,时有剑啸破空,惊起落英纷飞。

  穹霄之上流光交错,各色遁光宛若流星经天。

  灵柱山世家大族的修士纷至沓来,其中不乏衣袂当风者,正是一个个问道真君。

  纵使无有邀约,这等夺峰赌斗之事也足以令他们踏云而至。

  丘山派掌门玄玑子广袖迎风,面上堆叠的笑意比山间桃花更盛三分,不时吩咐弟子增筑观景亭台,自己则立于半山腰的迎客松下稽首作礼。

  “玄玑道兄这春桃山,倒比老夫浮春池的千顷碧波更醉人些。”

  何氏族主踏着青玉葫芦飘然而至,袖间隐有酒香浮动。

  “哈哈哈……”

  玄玑子胡须微颤,声如磬鸣:“何兄说笑,贵族的‘浮春醉月’乃灵柱山十大仙酿,贫道这野桃枝又怎堪相较?”

  言罢轻挥拂尘,自有童子引着来客往云台而去。

  侍立身后的独子庾信攥紧剑柄,叹了又叹,终是忍不住低语:“父亲也是一派掌门祖师,何须对这些世家谄笑逢迎?”

  玄玑子面色骤然阴沉,玉柄拂尘当空炸响:“竖子安知深浅!我丘山派不过百余弟子,不借世家之势,难道要学梁氏困守孤城?”

  青年修士猛地抬头,眸中倒映漫天飞花:“若曲意逢迎便能立足,梁氏又何至于被逼至这般境地?”

  “眼下倒还不显,父亲且等着吧,梁氏一去,我丘山派便会成为新的众矢之的!”

  他抬眸看向云霭间若隐若现的何氏修士,传音道:“别的暂且不说,就方才那何老儿盯着春桃山的眼神,与豺狼觊觎血肉何异?”

  “儿敢断定,只要有人振臂一呼,其定会顺势施压,从我们手中抢走……”

  山风忽卷,将未尽之语揉碎在纷扬桃瓣间。

  见儿子说的头头是道,玄玑子罕见的没有动怒。

  他凝视着儿子倔强的眉眼,眼底竟泛起些许欣慰,语气不由缓和下来,道:“我儿能窥见这层关窍,倒不枉费为父数百年教诲。”

  “只不过你说的这些我怎会不知?所以为父才会想方设法地结交李氏,经为父审量,李氏气运正如朝阳初升,此番赌斗便是投效的登云梯……”

  他话还没说完,庾信便突然冷笑出声,腰间佩剑撞得青玉栏杆叮咚作响:“说起此番赌斗孩儿便来气,李惮与人争锋,倒要拿我春桃山做战场?这是什么道理?”

  “若是李氏得胜还好说,可一旦落败,安知那位境外真君不会迁怒我等?”

  “与梁崇真君一脉相承,又岂是易欺之辈?这等事,父亲非要掺合其中……”

  “放肆!”

  刚刚还有所缓和的玄玑子勃然大怒,袖袍骤然鼓荡如云,惊得满亭桃花簌簌而落。

  “李氏中有不少宝物,李惮更是问道中境之修,境外真君不是易欺之辈,难道李氏便是易于之族吗?””

  “此次正是我丘山派千载难逢的机会,你再敢胡言——”

  “是了是了,父亲与李族主可是刎颈之交。”

  庾信故意拖长声调,指尖弹落沾在道袍上的桃瓣:“只是不知若孩儿今日触怒李氏,父亲这张老脸能换我几成活路?”

  外人只道玄玑子与李惮交好,却不知这交情全靠前者百年如一日地曲意逢迎来维持,甚至当年他连嫡女都要送去李氏做侍妾,而换来的也不过是对方闲敲棋子时的零星垂询。

  此刻被独子撕开这层遮羞布,他袖中手掌青筋暴起,恼羞成怒,厉喝道:“逆子!给我滚出山门!”

  “求之不得!”

  庾信根本不怵他这父亲,周身玄光暴涨,化作青虹贯空而去。

  而待掠过三千里云海之后,他忽地顿住身形,眼珠转了几转,看准远处高峰,催动周身法力直扑梁氏祖地。

  一个时辰后,他便来到了梁氏山门之前,对山前守门族人拱手施礼道:“劳烦通禀,就说丘山派嫡传弟子奉掌门法旨造访。”

  守门族人听闻此言,哪里还敢怠慢,立时进去禀报,不过半柱香,梁天合之父梁承业便相迎而出。

  庾信哈哈一笑,高声道:“梁兄,多日不见,道行越发精湛了。”

  两家距离不远,二人又是同一辈之人,自然互相熟悉,而且梁承业还对庾信的印象颇好,只觉脾性相投,眼下见他突然前来,同样也是笑道:

  “庾兄说笑了,你今日来此,不知是为了何事啊?”

  庾兄神色一肃,忽地整肃衣冠,朝梁氏山门行了个道门稽首大礼,言道:

  “在下今日前来,却是想要拜见陈真君,与真君言明,我丘山派愿与梁氏修好,绝无损人利己之心……”

  “什么?”

  梁承业不由一怔,瞳孔微缩间也察觉到此事不是自己能够做主的,于是连忙将庾信迎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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