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的一声,砖块碎裂,铁臂罗汉踉跄一步栽在船头,手臂火烧火燎的疼痛。
破空声不绝于耳,砖头一块一块的投掷过来,暴涨的刀光便在这时从船舱飞旋而出,“卷地虎”双刀挥舞的似乎泼水不进,破空而来的砖头被击飞。
不过是十来个呼吸,渔船就在水鬼的摇橹下顺着水流飘出五六丈,张望岳砸出去的砖头再也无法落在渔船,在水中激起一道道水柱。
周岩摇着的渡船贴了过来。
他先是看了一眼水下。
但觉得侯通海如一条短尾鳄,搅得河水阵阵翻滚,黄蓉身形犹如食人鱼那般,围着三头蛟在飞速的打转。
他轻微出口气,黄蓉没落下风。
脚下蓄力时候,周岩从怀中掏出石灰包,他大喝一声:“再接我一砖头。”
“嗖”分量十足的石灰包砸向“卷地虎”
手持双刀的侏儒实在是被张望岳砸出惯性来了,二话不说,刀光卷上石灰包。
“嗤”的破碎声响起刹那,石灰粉在空中弥漫开来。
“你耍诈!”
“卷地虎“、“铁臂罗汉”齐齐后退,怒吼一声。
断头刀光已经从渡船延展向渔船,周岩落地的瞬间,直刀自颈项一侧入斜着往下将操船的水鬼半个身体都劈得爆裂开来,浓稠的血肉飚飞。
他都来不及拔刀,视野内身材魁梧的“铁臂罗汉”扑出,双拳施“双耳灌风”,如擂鼓落下。
对方足足高出周岩半头。
他身子猛地一矮,落肘如刀,砍在“铁臂罗汉”大腿上,身子窜起来时,提膝如矛,顶在对方腹部。
这都是《岳氏拳谱》里面的功夫。
铁臂罗汉直接被顶的腾空飞了起来,周岩两手由胸前经向前钻出,施散手“啪”的一声扣住对方两手肘,一提一拉,便要将对方拖到黄河中。
“卷地虎”大惊,扔了双刀两手扣住师弟脚裸,竭尽全力回拉。
可怜的“铁臂罗汉”就像皮条一样被两人拽悬在空中。
周岩一记“撩阴腿”踢了上去。
“嘭”的声响,“铁臂罗汉”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落在船板上,
他脚踩对方后背猱身而上,右臂内弯,右掌划了个圆圈,呼的一声,向外推去。
“卷地虎”武功稍微超出四海镖局的苏镖师,周岩押镖一路走来,勤练不辍,修为稳稳提升,对方如今还丢了兵器,如何能抵挡得住,渔船上又没有多少闪转挪移的地方,侏儒直接被轰入船舱震晕死过去。
周岩觉得拿“亢龙有悔”欺负侏儒,颇有点打地鼠的感觉。
他踢晕“铁臂罗汉”,抄起船撸,目不转睛看着水面。正好见水光扑腾,侯通海的手臂上冒着血,身子试图冲出水面。
他手中的船撸高高举起。
侯通海的水性是真不输给黄蓉,内力、体力又胜过对方,实则还占了上风,就吃亏在黄蓉的软猬甲上,水下的激战中分水刺落在黄蓉身上,对方分毫不伤,反倒是用簪子戳中手臂,他都想不明白对方怎么如伪男一样会随身携带女儿家的物品。
侯通海不知道船上状况,想要踩水上船,猛地里便看到站在船舷举着船撸周岩,因为光的作用,仓皇之间也难以看清楚相貌,他内心发苦,猛潜向河底。
那船撸嘭的砸了下来。
猛压下来的水流如砖头拍在了身上,侯通海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浊水亡命自水中逃去。
黄蓉本要浮出水面,可想到自己周身湿透,颇为不雅,又恼怒侯通海侮辱娘、爹爹,她也是来了脾气很倔强的人,顺着侯通海逃出去的方向径直追了出去。
周岩的视线中,一前一后两条水线笔直的远去。
……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侯通海如丧家之犬自水下逃去,卷地虎、铁臂罗汉被擒拿,岸上已经被杀的七零八落的黄河帮弟子、彭连虎部众仓皇退去。
落入黄河侥幸保命的水鬼自也不敢起风弄浪,纷纷游上河岸,钻入山野逃命。
周岩摇橹靠向河岸,张望岳纵身跃了过来。镖师王逵也摇船到了周岩这边,他跳上船头,开口道:“方才那人是黄河帮的侯通海,我认得。”
周岩自识得侯通海,但他想着对方在中都才对,怎跑到了黄河劫这趟镖,这里面有问题。他便说道:“审问一下。”
“好!”张望岳点头。
周岩走到侏儒“卷地虎”这边,活血推拿。
……
光不是很强烈,意识中犹存自己被一掌震入船舱的一幕,“卷地虎”猛地坐了起来,视野清晰时,眼前出现了周岩、王逵、张望岳。
周岩开口:“说说吧,谁指使的。”
“卷地虎”破口大骂,“要杀要剐随你便,爷爷出一声就是龟孙子养的。”
周岩倒也相信对方嘴硬,武者都是外练筋骨,内练一口气锤炼出来的,吃苦耐打都没问题。
“我抽死他。”王逵和黄河帮有仇,他怒容说道。
“我有办法!”
周岩摇船,靠到岸边,让趟子手拿些竹纸,如今都视他为镖队主心骨的趟子手飞快地找了竹纸送过来。
周岩道:“有劳镖头控制这人。”
“这好办!”张望岳点了对方穴道,使其无法动弹。
周岩用水浸竹纸,将其覆盖在“卷地虎”的脸上。
第42章 草蛇灰线伏脉千里
竹纸覆面,周岩对张望岳说道:“如此反复几次,或许对方就会说来,我去看看那少年公子。”
镖头如今自然知道要不是少年郎猛地出声,黄河帮也不至于群起乱攻,失了方寸,他道:“事不宜迟,速去。”
“嗯!”周岩回了一声,跃上河岸,召唤“夜照玉狮子”过来,策马沿河驰骋。
风声呼啸,掠过河岸,卷起的枯草打着旋儿落在水面,猛地河水倏分,黄蓉从水中冒了出来,她气呼呼道:“三头鬼,我一定会追到你的。”
都如周岩推测,黄蓉是真不适应入冬时节河水的冰凉刺骨,追寻一段时间,但觉体温如抽丝那般不断的流失,她知再要追寻下去,便有失温危险。
黄蓉潜出水面,视线的一侧是枯萎的大片芦苇荡,她从水中走出,进入里面,待要折一些苇秆,拿油纸密封的火石生火取暖烘干衣服时,河岸方向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芦丛不动鸥飞起,马蹄声声入青山。
周岩看不到站在芦苇丛当中的黄蓉,夜照玉狮子疾驰而去,转入山脚,消失不见。
黄蓉看那人那马,再想自己处境,忽地想到了有句:
“客在域北骑马,人处江南行舟。萧萧别绪离愁,尽在芦苇晚风。”
如此念头落下,母亲亡故,爹爹溺爱,自己负气离开桃花岛的种种如画卷绽开。
“芦苇萧萧野渚秋,满蓑风雨独归舟”这样的诗句又翻涌上来。
黄蓉折了杆子,气闷的拍打着芦苇,自言自语:“爹爹不疼我,不来找蓉儿。娘,我想你了。哼,三头鬼,非要擒杀你不可,胆敢辱骂我娘。”
……
周岩顺着黄河寻出将近二十多里,依旧不见黄蓉、侯通海的身影,他又找了一处渡口,雇船过河,再从黄河南岸搜寻上来,还是不得见人影。
料来对方两人应该是从某处上岸,他便也不在翻来覆去搜寻,直奔风陵渡。
张望岳还在北岸,周岩将“夜照玉狮子”留在南岸,乘坐来回往返的渡船过河。
打斗产生时呼延雷在南岸,镖师渡河,厮杀都已经进入尾声,并没有捞到多少出手机会,周岩到来,他迎上前去,脸上还残留有心有余悸的神情,“要不是你,这趟镖要出岔子了。”
“都是大家伙齐心协力保住的镖。”
呼延雷拍了拍周岩肩膀:“自今日起,你就是福安的主心骨之一。”
“加月钱不?”
“呵,回去我们联名找东家。”
周岩呵呵一笑,话锋一转,“审问的怎样?”
“乖乖,那审问的法子委实厉害,看着都令人脊背抽凉,对方都尿了,没撑过三轮就招供,镖头在茶舍,过去说话。”
“好!”
两人进入茶舍,王逵给周岩倒茶,张望岳问道:“可寻到那少年公子?”
“不曾,应该是上岸了。”
镖头点头,惋惜说道:“可惜无法答谢一声。”
“确实!”周岩问:“结果如何?”
王逵说道:“主要是黄河帮的人,被周兄弟擒拿的两人却是‘千手人屠’彭连虎的徒弟,对方和侯通海都是从大兴府而来。两人只是听命办事。”
周岩豁然顿悟,脱口而出:“四海镖局。”
时百川忙道:“方才镖头也在考虑这种可能,周兄弟快说说你是如何推测的。”
周岩道:“四海苏镖师、鲁镖师找过崔长顺,以利诱之,允诺镖师之位,还要拉拢崔青山,激化史先贵和镖头矛盾,这是要制造福安的内祸。而黄河帮、彭连虎等人劫镖,则是要将镖局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如果对方在水上得手,福安损失大量镖师、趟子手不说,赔镖都会让镖局掏空家底,内忧外患之下,四海想要吞并福安,有何难度。”
呼延雷拍腿,“就是这个道理。”
张望岳点头,周岩的分析和他心中暗想不谋而合,“也就是说四海镖局重金买凶黄河帮、彭连虎。”
“差不多。”周岩点头。
“镖头,你看这事怎办?”王逵问张望岳。
“周兄弟意见呢?”镖头反问周岩。
周岩心思很细密,四海镖局重金买凶黄河帮。沙通天、彭连虎互为狼狈,但对方只来了三头蛟及千手人屠的两个徒弟,说明完颜洪烈聘请的五大高手即将到临安府盗窃《武穆遗书》,当然此去一场空,真正的《武穆遗书》在铁掌山上。侯通海极有可能直接南下汇合沙通天等人。所以福安、四海之争,完全不用顾忌鬼门龙王、千手人屠。
杨铁心到了大兴府到镖局落脚,便不会再有穆念慈比武招亲一幕,黄蓉眼下也不大可能到中都。射雕江湖中围绕赵王府发生的那些故事就会变得极度简单。金刀驸马、江南六怪要取大金王爷人头,不管成功与否,整个赵王府都会乱成一锅粥。
谁还关注中都两家镖局的事情。
他如此想来,便说道:“史镖头等人先于我等前方蜀地,可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所以先行回到大兴府的还是我们。”
呼延雷道:“到时候直接兴师问罪,对四海下手。”
“我是这样想的。”周岩说道。
“有道理,镖头可先书信一封,差遣一名机灵的趟子手给东家送信,说明原委。”王逵这话说完,唏嘘一声,“幸好如今杨前辈、穆姑娘会到镖局,东家那边也有人保护一下。”
张望岳点头:“好,便依几位兄弟意思。”
“彭连虎两个徒弟呢?”周岩问。
张望岳道:“镖队过河,押着走一段路程后杀之。”
“懂了。”周岩笑,自己的想法和镖头不谋而合。
“抓紧时间渡河,往后要赶快路。”张望岳叮嘱。
“好嘞!”
众人都忙碌了起来,周岩出了茶舍,站在渡口,他出神的想着,侯通海辱骂冯蘅、黄药师,黄蓉定会追杀对方,不死不休,故而不大可能现在北上。倘若金刀驸马没有遭遇黄蓉,杀了完颜洪烈回大漠复命,这射雕的江湖又会发生那些蝴蝶效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