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王逵点头,“镖头是在提防黄河帮?”
“过黄河焉有不提防对方的道理,朝廷的大船他们都敢劫。镖队启程时候,周兄弟不也说过了黄河,这趟镖安全大半,所以过河之前,带人巡视观察一番。”
周岩忽问:“镖头可会水性?”
张望岳笑道:“旱鸭子。”
“我也是!”呼延雷道。
“我也不会。”时百川开口。
王逵说道:“我还行,真要遇到危险,对付两三个水鬼没问题。”
呼延雷打趣:“过河的时候我等定要分开,都坐一条船,真要遇到黄河帮,被人家一网打尽。到时候群龙无首,趟子手还不被人任意拿捏。”
周岩笑道:“我倒是有个主意。”
呼延雷忙道:“快说来。”
“真要有心怀不轨之徒,肯定是在水上先拿镖师下手,再劫镖。所以镖师可以装扮成趟子手。再让趟子手装扮成镖师,集中在渡口指挥过河。我们来回多护几趟,料来不会招惹人注意。等马匹过河,再换装回来。”
呼延雷眼睛一亮,“好主意!”
时百川道:“是不是谨慎过头了?”
张望岳看周岩有赞赏的神情:“小心驶得万年船,很不错建议,几位兄弟带其他镖师换装成趟子手,随我到渡口。”
“好嘞!”周岩等人点头。
……
初冬暖阳,要买“夜照玉狮子”的少年公子更换了服饰,青衣直缀,他视线看向骑马的一行人,目光落在周岩身上,审视一番,最终定格在了骏马上。
不久之后,少年公子看到周岩等人离去。时间推后,众镖师又出现在原地。
少年公子“咦”了一声,自言自语:“怎么都换人了,马还是那些马呀。”
他为人聪慧,想到前夜聆听到黄河帮要劫镖的事情,陡然反应过来,“偷梁换柱,这谁出的注意,可真聪明。”
如此想来,少年公子好奇心大作,颇有一种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的感觉。
乌泱泱的镖队便在这个时候赶了过来,周岩、呼延雷等人已经更换了趟子手衣服,头戴灰色平顶帽,身穿劲服,脚踩千层底。
张望岳看了一眼,脸上有笑意,挥手道:“渡河!”
这话落下,镖头带着一众假镖师直奔渡口,挑选的都是上了年纪的趟子手,这些圆了一把镖师梦的趟子手各个精神抖擞,表演入木三分。派头十足的跟着镖头到了渡口,早就等待多时的掌柜内心胆颤,但长年累月经营生意,倒也有不喜形于色的本事,稳住心神,殷勤上前和张望岳等人打招呼,遂召唤“船夫”准备摆渡。
周岩从趟子手成为镖师不久,业务最熟悉,镖车到渡口,骡马卸鞍,他抢先推镖车顺着搭板上了渡船。
放下车来,跃上码头地面,笑着替有点手笨的呼延雷、王逵等人搭帮手。
少年公子就在人群中目不转睛看着这一幕,周岩虽带着平顶帽,但近在咫尺,他看的分明,不久便瞧出了端倪,心道这几个镖师都是围着马儿主人转,莫非那注意就是他想出来的。
少年就像是发现了极度有意思的事情,玩性都被勾起来了。
船行有八条船,先走镖车,再摆渡拉车的骡子,最后才是两百多匹马儿。
少年、张望岳等人的目视中,渡船来回摆渡,擅射的周岩和通水性的王逵多次往返。
渡口不远处的渔船上,侯通海揪了一下额头的肉瘤,破口大骂:
“他奶奶的,那帮镖师怎么还不上船。”
彭连虎的徒弟“卷地虎”也等的焦急,口中却是说道:“侯爷不妨问一问。”
侯通海刷的起身,气呼呼的便要出船篷。
两人大惊失色,一个锁腿,一个拽臂,将侯通海拉了回来。
岸上的少年将一切看在眼里面,他恶作剧的想着,回头喊一声,黄河帮的再不动手,人家镖局的人都过河了。那三头人大概要气的暴跳如雷,口吐鲜血。
第40章 箭无虚发,浪里白条
镖车全部过河,骡子被顺着搭板牵上渡船,张望岳轻微吐口气。
他走南闯北,如履薄冰行事,自送过人身镖的婴儿之后,从临安府龙门镖局到大兴府的福安镖局,原本善使的大枪都更换成了当今所用的重剑,担心的就是别人从招式中识别出身份,这年头见识广博的人通过招式识出门派,这不是很难的事情。
小心驶得万年船,这已经是镖头骨子里面的东西。
镖车过河,这趟镖差不多安全了。
眼下即便出状况,都能挽救过来,至少骡子、马儿都会游泳,不操心如镖箱里面的香料、药材一旦浸泡毁于一旦。
周岩也安心了大半,但他来回护镖几次,总觉得眼前的船夫有点问题。
最初并没有留意到,船夫其貌不扬,身体健壮,这不是疑点。长年累月在黄河摆渡,摇撸都能练出一身肌肉来。
在风陵渡这种生意兴隆的渡口当船夫,只要没有不良嗜好,温饱不存在问题,故而也不会面黄肌瘦。他来回都是坐同一条船身,数次之后,周岩总觉船夫实视线会有意无意的看向停靠在渡口不远的一条渔船。
渡船一次只能运送两匹骡子,比较耗时,再一次从南岸折回,周岩斜躺在船头,平顶帽子遮半边脸,他佯装打盹,实则眯着眸子在观察船夫。
趟子手能遮阳、挡风沙的平顶帽好处彰显了出来,他能将船夫神情看的纤毫毕现,船夫则观察不到他的的眼神。
渡船接近向渡口,那船夫目光斜视,看向渔船。
绝对有问题,周岩调整视线,瞧了过去,但船篷挡住了目光,瞧不清楚里面场景。
要不上岸了让镖头安排人过去查探一下?周岩如此想来,又迅速否决,如果真有不轨之徒,整个镖队都在监视之中,对方岂能发觉不了有人向渔船靠近或者镖队的异常。
稍微权衡,周岩对还没收回视线的船夫说道:“什么时候动手?”
船夫大吃一惊,神情倏变。
周岩洞若观火,右手“啪”的拍在船板,人弹射而起扑向船夫,那船夫大叫一声,翻身便要跳河。
明亮的天光下,身子已经悬空的船夫右脚踝被周岩扣住,他手臂肌肉暴绽,扭腰拧胯,哒哒两声身子急转,那船夫身形在空中拉出一道弧线后被甩向甲板。
码头上的张望岳眸子骤缩。
渡口人群中,目光始终在周岩所在渡船和侯通海乘坐渔船间游离的少年忽地笑了起来,心道马儿主人看出破绽先下手了,有意思。猛地里他放声:“黄河帮的还不动手,都暴露了。”
船上、岸上,黄河帮弟子、彭连虎手下人员其实都绷着心弦,杀人越货就是这样,越是等待越是心急,极度的紧张下,异常的响动都会导致突然发难,何况周岩动手,少年如此呼声。
渡口有茶舍,几名不断喝茶化解焦虑的黄河帮弟子刷的从桌下抽出钢刀,有人大喊,“并肩子上。”
渡口熙熙攘攘的人群陡然变得如沸腾的锅汤,有的人从茶舍、食肆冲出,有混在人群的黄河帮弟子抖掉包袱扑向张望岳这边。
如点着了炮仗直接将气氛闹起来的少年目光紧盯着距离渡口有十多丈的周岩,他的视线内,将船夫砸在船头的镖师反手扯掉布囊,右手拿弓,左手抽箭,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铁弓转瞬间崩如满月,嘭的空气振裂声中,箭簇推开空气,直去五六丈外渡船上的船夫。
……
周岩一箭射出,第二根弓箭已经夹在两指之间,铁弓再次被拉出震慑人心的弧度,嘭的声响,长箭没入日光消失了进去。
弓和人在渔船同时旋转,完成一个半弧,瞄准向本处在周岩身后的渡船,第三支箭疾射了出去。
第一箭穿入一名攻向趟子手的黄河帮水鬼,第二箭落在跃出船舷的水鬼身上,那水鬼惨叫一声,嘭的落水,砸开一片恢弘的水莲花。第三箭的去向,水鬼已经入河,长箭如附骨之疽入水瞬间,河水都被压出一道清晰的纹痕。
“噗!”的声响,一缕鲜血在水中晕染开来。
周岩之外,反应最快的就是镖师王逵,那船上假扮成船夫的水鬼身形一动,他手中长刀出鞘,如影随形而去,泰山压顶般落下,“噗”的一声,粘稠的鲜血从对方的整条脊背汹涌而出。
渡口那边最猛烈冲突已经产生。
地面厮杀,哪怕是武功最低微的趟子手也不见得会输给黄河帮的弟子,而且趟子手还极度擅长三五人联手的对阵模式。
空气中,渔网、石灰粉飞了出去,透骨钉、铁蒺藜、飞蝗石、飞镖呼啸,惊人的鲜血瞬间就从冲过来的黄河帮弟子身上爆开。
张望岳身形如一只巨大飞鸟离开马背,穿过两丈的距离落在地上,猛地趋进冲入彭连虎麾下弟子的队伍,有汉子右脚迈出,“黑虎掏心”的招式还没有拉出来,镖头跃起落下,一脚踩碎对方膝盖,他人又掠出,手肘轰的一声落在前方汉子的胸口。
那汉子胸膛瞬间软了下去,镖头夺刀,反手劈出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的一刀,血光从偷袭张望岳的男子颈脖喷了出来。
举手投足,镖头分别用“岳氏散手”、“五虎断门刀刀法”杀了三人。
周岩便在此时从渡船上大喊:“镖头,贼首在渔船上。”
张望岳循着声音看过去,瞧见周岩手指方向的渔船,他身形带出风雷般的呼啸冲出。
渔船在离岸数丈的水面上,三头蛟侯通海被气的暴跳如雷,好好的设局被一个趟子手、青衣少年给搅黄了。
尤其是后者,你谁呀。多管闲事。
侯通海从船舱跳出,立眉瞪眼,戟指大骂道:“我恶你妈妈,你小子谁呀?”
少年一愣,回神过来怒道:“三头鬼你骂什么?”
“我恶你妈妈,咋了!”
少年眼睛一红,“三头鬼,你竟然骂我娘,死定了。”
“我还骂你爹,骂你先人。”
青衣少年如蹁跹蝴蝶,倏忽几个闪烁到了河边,噗通入水,都不见水花掀起,水下一道青影匹练般靠近向渔船。
周岩自也看到了青衣少年,认得就是前日在客舍所见买马不成的少年公子,他极力思索射雕的江湖,十五六岁,俊美无俦,浪里白条的人是谁。
猛地里周岩一拍大腿,黄蓉,少年是女扮男装的黄蓉。
三头蛟竟然问候了东邪夫妇及其黄药师的列祖列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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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擒贼先擒王,妙手审恶人
侯通海觉得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青衣少年竟要在水中和自己较量。
他的兵器是钢叉,水下作战不便,弃叉不用,伸手从后腰拔出一对分水刺,纵身跃入河中。
诨号“三头蛟”,水性自是了得,他噗通入水,不见水花翻涌。
那黄河水下,青色、灰色的两道人影迅速靠近,不停的打转。
周岩有点担心黄蓉。
他知道对方在桃花岛的时候搏浪练就一身好水性,可侯通海专做的就是水上杀人越货的买卖,关键是天气入冬,河水冰凉刺骨,三头蛟比黄蓉更加适应。黄蓉机警,可水下打斗,又没有太多斗智的余地。
但他理性不失。
即便黄蓉不敌侯通海,一时半会定不会有问题,退而言之,以黄蓉的智慧,自保不难,对方肯定还穿有软猬甲。
先退敌,再驰援。
周岩再次张弓。
方圆三十丈的距离都在射程之内,因为他突起发难,多数的水鬼都被趟子手、镖师缠住,入不得黄河。
一支支长箭便随着空气中“嘭嘭”不绝的声响,呼啸着飞了出去,端是百发百中,哪怕双方在渡船上打斗,他总能找到一击致命的射角,弓如霹雳弦惊,十支长箭射杀了船上、岸上同等数量的水鬼、黄河帮弟子。
他这才摇橹靠近向渔船。
张望岳已经到了河岸,四五丈的距离,远超出了提气纵跃的极限,他又是不会水性的人,猛地里镖头右脚跺地,啪的一声,地面青砖破碎。
他抓起砖块砸了出去。
沙通天的弟子“铁臂罗汉”从船舱冲出,破风声陡然大作,砖头袭来,他自持手臂修的如铁似铜,挥臂砸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