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仆射睫毛轻颤,雪粒簌簌落进衣领。
她睁眼时,眸底的星火比刀锋还亮:他要做什么?
武评说您破境是谣传。铁手攥紧腰间断水刀的刀柄,指节发白,柳十郎这趟来,是要削榜——若您败了,星榜除名;若胜了...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他们说您赢也是靠外力,不算真本事。
刀鞘在掌心硌出红痕。
南宫仆射忽然想起前日雪夜,苏阳替她缠刀镡时说的话:江湖人总爱给天才找个靠山,好像没有旁人扶着,你就站不稳。她望着刀镡上松烟墨染的布条,忽然笑了:我不怕败。她声音轻得像雪,我怕...有人替我赢。
铁手一怔,抬头正看见她指尖抚过刀身,刀锋映出的倒影里,少女眉峰如刃,再无半分犹豫。
书院静室的炭盆噼啪作响,苏阳盯着识海浮起的系统提示,烛火在他眼底晃出两簇光。助南宫仆射刀破七品的任务说明泛着金光,他忽然想起上次替姜泥解围时,系统奖励的《大黄庭》残卷——那时他算尽人心,连徐骁的茶盏温度都算进局里,可南宫这把刀,最忌的就是被人算。
她要的是自己劈开那道坎。苏阳指尖敲着案头《刀经》,书页间夹着南宫试刀时崩落的碎铁,若我再布局,这刀意反而成了茧。
他提笔给徐渭熊写信,墨迹未干便唤来书童:送到梧桐院,说我要闭关三日,不涉军务,不列席.
第二百一十二章 茶冷人未散,暗线浮出水面
书童刚退下,窗外传来扑棱棱的鸽哨,一只灰鸽落在窗棂,爪间系着徐渭熊的回信。
展开纸笺,只两个字准,背面却多了行小字:但战前,你要现身。
苏阳盯着那行字笑了——徐二小姐最是通透,知道有些事,不在场反而是最好的在场。
第三日清晨,听潮亭外的雪停了~,却比往日更冷。
江湖人裹着毡帽挤在石阶下,议论声像炸开的蜂窝:柳十郎使的是太行星陨剑,当年斩过六名七品高手!南宫那小女娃-才练了几年刀?
我看她连五十招都撑不住-...
让开!
一声断喝劈开人声。
柳十郎负剑穿过人群,玄色大氅沾着霜,腰间星榜银牌晃得人眼疼。
他抬眼望亭上,嘴角扯出冷笑:南宫姑娘,武评说你破七品,我柳某今日替江湖人验验真假!.
南宫仆射站在石台上,春雷刀仍在鞘中。
她望着柳十郎腰间的剑——剑穗是血红色的,沾着未干的雪水。若我破了,你信?她声音清冽,像刀尖挑开冰层。
刀下见真章!柳十郎拔剑,剑气裹着雪粒冲上天,竟真有星子坠落的气势。
第一招,剑势如陨星砸向面门;第二招,剑气化作七道流火封死退路;第三招,剑尖点向她喉结——这哪里是切磋?
分明要立威!
南宫仆射退了三步,刀锋终于出鞘三寸。
星火顺着刀身窜起,却被柳十郎的剑网压得歪向一侧。
人群里有人喊撑不住了,她耳中却响起那日炉火旁的对话:
你总说要护人,可护人的刀,难道只能往前劈?苏阳拨了拨炉灰,火星溅在他手背,我走山路时摔过一跤,后来才明白,有些坎,得先退半步,看清脚下的石。
她忽然收刀。
柳十郎的剑擦着她鬓角划过,带落几缕青丝。
南宫仆射闭了闭眼,体内刀意不再横冲直撞,反而顺着《大黄庭》的脉络流转——那是苏阳教她的,说刀气也要喘气。
淤塞的经脉轰地裂开。
春雷刀完全出鞘,星火不再是一点,而是连成银河,顺着刀脊奔涌而出!
叮——共修共鸣冷却结束,是否共享指玄感悟?系统提示在识海炸响。
苏阳站在人群最后方,望着亭上那道身影,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南宫第一次试刀时,刀锋擦过他发梢的温度;想起她说我要成为能护人的刀时,眼底比星光更亮的光。
这一刀,必须是她的。他低声说。
柳十郎的剑断了。
断剑坠地的声响比惊雷还响。
他踉跄着后退,膝盖砸在青石板上,抬头时满脸都是震骇:这...这是七品刀意!
人群死寂了三息,忽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喝彩。
徐渭熊立在高处的棋阁,指尖的棋子啪地落进棋盘,嘴角勾起极淡的笑。
陈参军攥着木简的手发颤,墨汁溅在南宫仆射三个字上,晕开一片乌金:刀意通神...当入星榜前五...
南宫仆射收刀入鞘,刀锋上的星火渐渐熄灭。
她望着人群里那个青衫身影,喉间泛起热意——他站得那么远,可她偏生觉得,他的目光比雪还烫。
苏阳转身往书院走,炉鼎空间里的虚火突然暴涨,系统提示音像春泉破冰:任务完成!
心神同步解锁(可感知目标情绪波动,误差≤半息)。他摸了摸腰间玉佩,那是徐渭熊前日送的,说该换块干净的。
接下来,该轮到我了。他望着天边渐亮的星子,低声道。
地牢的霉味漫过砖缝。
柳元昭蜷在草堆里,听见远处传来喧哗,忽然笑了——他笑自己蠢,竟没看出那小书生藏在棋局里的刀;笑那些江湖人,还没明白今日这一刀,劈的不只是星榜,更是北凉水面下的暗礁。
更远处,梧桐院的灯笼亮了。
0 ·······求鲜花··· ·····
徐渭熊望着案头那封未拆的密信,火漆印着北莽狼头——柳元昭倒了,可有些事,才刚刚开始。
晨雾漫过北凉王府的飞檐时,姜泥正蹲在演武场角落的炭盆前。
她素色襦裙沾着墨渍,膝头摊开半卷被火烧过的军议残页,竹篾夹子夹起一片焦黑的纸角——江南道·漕运·三月初七几个残字,像根细针扎进她眼底。
指节捏得泛白。
她记得清清楚楚,三月初七那天,柳元昭捧着伪造的边报跪在演武场,说江南粮船遭北莽截杀,逼徐凤年拨出三仓军粮赈灾。
..... .... ...
后来徐渭熊查出粮船根本未离港,柳元昭的伪证却已搅得军心浮动。
阿泥?小丫鬟捧着茶盏过来,徐姑娘说午前要整理完这些残卷...
知道了。姜泥将纸角塞进袖中,动作极轻,仿佛怕碰碎什么。
她望着演武场中央那方被昨夜积雪覆盖的石桌——昨日南宫仆射劈断柳十郎佩剑时,剑刃擦着石面激起的火星,还在她梦里噼啪作响。
该去书院了。
她咬了咬唇。
自那日苏阳在星榜战外场朝她笑,说你若想查什么,我书房的密档随你翻,她便总觉得有团火在胸口烧。
从前她只愿做个舞剑的小丫头,可如今望着徐渭熊案头堆成山的军报,望着徐凤年每日带着铁浮屠在城墙上转,她突然懂了——这王府里的每片碎纸,都可能是悬在北凉头上的刀。
书院的青石板还结着薄冰。
姜泥扶着廊柱往上走,远远见苏阳倚在院门口,正给小豆芽塞糖块。
那孩子冻得鼻尖通红,凑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苏阳眉峰微挑,抬眼正撞进她的视线。
姜泥?他迎上来,袖中残卷被风掀起一角,可是有要紧事?
嗯。她将纸角递过去,指尖触到他掌心的温度,今早整理残卷时捡的与.
第二百一十三章 闭关炉中火,情动天象外
三月初七....
苏阳的拇指抚过焦痕。
他记得那日自己躲在书院二楼,透过窗纸看见柳元昭跪在雪地里,眼角的泪比雪还假。小豆芽刚来说,谢莺儿昨夜在厨房翻雪顶含翠的茶渣。他低声道,那是柳元昭常喝的茶。
姜泥瞳孔微缩:她曾往茶里下过软骨散。
所以她现在在查,那茶里除了毒,还有没有别的。苏阳将纸角收进怀里,去我书房。
暮色漫进茶房后巷时,谢莺儿的指甲已被冻得发紫。
她蹲在雪堆里,指尖抠着砖缝,半片青瓷瓶碎片在掌心硌出红印——这是她昨夜从茶渣里筛出来的,瓶口沾着暗褐色的渍,像极了那日她往柳元昭茶里倒的药“八七三”汁。
姑娘。
苍老的声音惊得她手一抖。
老黄拄着竹杖站在巷口,茶房的蒸汽从他身后漫过来,模糊了他的眉眼。茶凉了再热,总比人心凉了好。他说。
谢莺儿喉间发哽。
她原是柳元昭最信任的密探,可前日在牢里见柳元昭时,那男人只盯着她腰间的钥匙,像看块能换命的石头。那茶...她哑着嗓子,真是干净的?
茶净不净,看你心。老黄的竹杖点了点她脚边的雪堆,有人等你。
巷尾转出道青衫身影。
苏阳捧着青瓷盏,热气扑在他睫毛上,我那书院后院的雪,总扫不干净。他将茶盏递过去,扫雪的杂役,月薪三钱。
谢莺儿抬头。
茶雾里他的眼睛很亮,像那年她在楚州城见过的,雪停后初升的太阳。你不怕我是奸细?
奸细不会查自己下过的毒。苏阳笑,你查茶渣时,把每片茶叶都对着月光照了三遍——那是怕漏了什么。
雪落得更密了。
谢莺儿望着掌心的瓷片,突然将它塞进苏阳手里:柳参议在江南还有人,代号漕鼠,管着粮船过闸的文书。
三月初七那封伪报,就是漕鼠盖的印。
书院的灯笼在夜里亮起时,姜泥正踮脚够书架顶层的账册。
她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没回头:陈参军说梧桐院的漕运账册在第三排,最右边那摞...
我拿。苏阳的手越过她头顶,指尖擦过她耳后碎发。
账册落进他怀里时,她闻到他袖中淡淡的墨香——和那日在演武场,他替她捡起被风刮走的剑穗时,是同一种味道。
你本不想让我参与。她突然说,低头翻着账册,我能感觉到。
苏阳一怔。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轻响,心神同步传来的情绪里,有股细细的委屈,像被风吹皱的湖水。
他想起昨日她站在演武场,望着徐渭熊发令时攥紧的裙角;想起她说我也能看军报时,眼里跳动的星火。
你说得对。他坐下来,将账册推到她面前,明日我去请陈参军调文书,你负责对粮船的日期和印章。
烛火在两人之间摇晃。
姜泥的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偶尔与他相触,像两片落在雪地上的蝴蝶。
她忽然停住,指着一行小字:这里,三月初七的粮船编号,和去年腊月的重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