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开局学到禁天神功 第20节

第88章 寒星茫茫若闪烁(叁)

  ——陈天识犹然感慨,只觉得人生若梦,待看清浮华烟云,已然两鬓花白,垂垂老矣,又感念武林中人,追逐最高武功,无休无眠,却不知习武本为“侠”者宗义,但以一身高强的本领,大者保家卫国,求社稷宗庙平安,小者除暴安良,扶危济困。心中唏嘘,却听得罗琴咦道:“那宗王爷与他的宠恋爱妃呢?”——

  众人闻言,不觉愕然,抬眼望去,果真不见了二人的踪迹,不知何时悄悄逃匿——

  乌铁手也不惊慌,以为便是被完颜乌蒙逃走,朝廷、江湖俱视之为镖靶,他再是能耐,又能逃到那里去?不过还是一条丧家之犬,终日惶惶不安罢了,又道:“他遣人从济南侯处盗书,无论是否成功,皆已踏入江湖这等潢溩之地、走潦之所,少不得要溅上一身的泥水,岂能在众多南北武林人士的觊觎中,安然脱身?”言罢,有意无意地往乌禄看去——

  济南侯微微一笑,道:“他的确来我这里盗书,尽行那偷梁换柱之事。”至于乌铁手的疑惑,却避而不答,不置可否——

  乌铁手知晓再要询问下去,其实也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方要说话,转述其他,听得远远有人嚷道:“我不是江湖中人,为何捉我?那书虽然盗得,我也不知是真是假、孰对孰错,偏偏就是如此,那书也不在我的手上,石英与缪婳纵逃走之时,早将之席卷遁匿。你们要得宝物,便去找他们,何必纠缠我这落寞狼狈的天涯沦落之人?”——

  众人愕然,听得厢房背后一处荒弃的花园,隐约有脚步声,渐渐远去,不久扑通一声,却似有人翻越墙头,仓促离去——

  原来完颜乌蒙虽然笨拙,但在危急情形之中,也能窥探时机。先前陈天识挟剑技闯荡四人,威震当场,乘着崆峒女派诸人与嵩山五子惊骇之际,他便小心翼翼地往後退去,有意拉开距离,待两派受得逼迫,无奈告辞,他就乘乱躲在了墙角一处草丛之间,半日也不敢大喘呼吸,看着地上那路大平的首级,心惊肉跳,默默念诵胡乱经文,恨不得天底下的所有人间神仙都来救助。又见方效颦带领诸师妹走出大门,若有不甘,而其后的辛英走动之时,犹然在把眼观望,他不知辛英瞧看陈天识,尚以为她在寻找自己,不由又惊又急,又怕又恨,咬牙切齿,屏气凝息。完颜乌蒙是个小人,无论他遇上好人恶人,一律以小人之心忖度,料想两派之人虽去,说不得就在哪里悄悄埋伏,自己出去,走不几步,便会被其盯梢追踪,自己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动,岂非束手等死?既然有此风险,索性还在这甘家镖院藏匿,待众人悉数走尽,慢慢寻思日后逃往大计不迟。那草丛离荒院月门近在咫尺,完颜乌蒙蹑手蹑脚绕到门旁,扭身钻入,心中稍稍安宁,浑身上下,尽皆冷汗涔涔。只是他休憩之时,听得方才乌铁手的一通言语,心中大急,惶恐忘形,不觉出声辩驳,遂蓦然醒悟,后悔不迭,恐被乌铁手暗算,于是慌忙跑到院墙残垣之缺,顾不得外面可有武林之人把守,努力翻墙逃匿。只是双足甫一落地,痛麻交加,不及“啊呀”*,脖子上忽然一凉,已然被两柄长剑亮晃晃地按在肩头,听得有人沉声道:“休要乱动,否则取你狗命。”完颜乌蒙魂飞魄散,偷眼瞧去,眼前被人环侍,竟是一群道士。完颜乌蒙叫苦不迭,暗道:“这年头果真是世风紊乱,女子出来打打杀杀不说,便是出家的道人也难持清修,半夜劫持人口。”他才要出言哀求,眼前一黑,被一个*袋当头套下,绳索捆缚,也不知带到哪里去了——

  乌铁手又朝东首厢房抱拳道:“老前辈,师父托我向您问好,又道他与您本是故交,昔日昼夜不休不眠之战,今日想起,犹若昨日情景。”——

  蝉吟老翁批着外套推门而出,打个哈欠,道:“十数年不见,我也老了,他也老了,皆是半截身子埋入了黄土之人。老头子惦念老头子,多是来日无多,怅然怀旧罢了,多有不吉。”——

  乌铁手笑道:“哪里话?我师父精神矍铄,您老人家也是红光满面。我师父道:‘有人多用老当益壮云云言语夸赞我等昔日高手,其实都是废话,什么老当益壮,壮则壮矣,为何还要说上一个老字?当年高手之中,除了少林寺的方丈念雷大师,其余皆是年轻得很的。’”——

  蝉吟老翁咦道:“你师父果真是这麽说的?”——

  乌铁手慌忙道:“句句属实,绝无杜撰。”蝉吟老翁摇头道:“不想十数年未见,他的脸皮粗厚如昔。老则老矣,乃是天地春秋岁月所催,又有何规避否认?我与他,还有丐帮花子头头,比念雷大师年逊不过几年,奈何他成了老朽,我等还是青春郎君?”——

  乌铁手讪讪一笑,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札,递于他,道:“家师约请前辈饮茶,不知可否赏脸?”——

  蝉吟老翁接过,拆开阅读,念道:“故地品茗,人生极乐,若是不来,旧债新偿。”揶揄之余,倒有几分威胁之意。罗琴嘻嘻一笑,道:“您老人家究竟欠了他什么债务,多年以后,却还要偿还?”——

  蝉吟老翁苦笑不已,道:“那耶律雷藿是个极大的无赖,罢了,罢了,我就去会他一会。”详细情形,终究不肯讲来——

  乌铁手笑道:“师父说道,您要抵赖,他也是无可奈何,只是您若赴约,旧债便一笔勾销,从此再无提起。以后有缘,再要团聚,他必定不敢稍事胁迫,其时请来八抬大轿,迎接前辈。”——

  蝉吟老翁哼道:“他此次盘算得甚妙,却连轿子的钱也省了。”大步往门外走去,不过数步,蓦然回头,对罗琴道:“臭丫头,我白日捉得一个鸽子,可是你的?”扔来一个小小的细管,正是缚在信鸽腿上的传讯竹管——

  罗琴愕然,旋即跌足道:“你,你如何捉我的信鸽?”——

  蝉吟老翁道:“它只在我窗前咕咕地叫唤,好不吵人,于是我一气之下,将它捉来烹调吃了,这管子不能下腹,便还给你罢。”哈哈一笑,甚是得意。乌铁手也辞别二人,收队归返,又要护送乌禄夫妇回驿馆安歇,自然加派人手守卫——

  众人寒暄一番,各自散去,偌大的甘家镖院,依旧只剩得陈、罗二人——

  陈天识奇道:“这是什么?”罗琴喃喃抱怨得几句,见蝉吟老翁走远,莞尔一笑,道:“我不是说了,要派人打探红叶峰之痴恩亭的下落麽?”——

  陈天识大喜过望,道:“琴儿,这,这就是红叶峰的消息?”他心中激动万分,难以按耐,说话也不由颤抖——

  罗琴本欲拔开管塞,见他如此,反倒为难,低声道:“不识哥哥,若是这消息不得用,那你--”陈天识愕然,继而笑道:“是我有些忘形了,却给你压力。无妨,若非此地,再到别处搜索就是了,没有什么了不得的。”——

  罗琴叹道:“果真如此,那是最好的,否则这管子虽小,却有千斤之重。”拨开塞子,里面一张字条,书道:“枫叶缥缈,疯汉痴笑。毒掌姑妄,天罗地网。”——

  罗琴眉头微蹙,道:“这是什么意思?”陈天识道:“这枫叶香山,好歹也是要去一窥究竟的。”——

  二人回到西边厢房,各在南北二室歇息,待到天明,寻了两匹快马,便往京郊枫叶之山赶去

第89章 寒星茫茫若闪烁(肆)

  ——寒霜之下,枫叶皆已凋零,二人弃马缚缰,举步往山道走去。凌晨之时,土面泥台之上,多有薄冰凝结,踩踏其上,甚是滑溜,好在陈天识与罗琴在那甘家镖院居住之时,每日铺水清扫,晚上便在冰面舞剑,效仿蝉吟老翁舒活筋骨,于此多有熟忒,各自小心,彼此提携,倒也无恙无碍。陈天识惦念着字条内容,不知这枫叶香山可是不善婆婆传言中的红叶峰,心中焦急不安,三分躁虑,七分喜悦,往往走在前面,又回过身子搀扶拖曳罗琴——

  罗琴窥破得他的心思,暗暗好笑,心中却不无忧虑:“不识哥哥说道顺其自然,以为这香山即便不是那红叶峰,也大不打紧的。可是他孺慕渴求之情,岂能轻易按耐?”又见他步履轻松,稳健踏实,欢喜忖道:“大都一行,他武功精进极快,已然超甚于我。”——

  陈天识见她时而蹙眉,时而叹息,大是好奇,暗想山道艰难,稍有不慎,就要滑倒,便问道:“琴儿,你可有什么心思?”——

  罗琴知他关心,不觉莞尔,微微笑道:“我有什么心思,不过是你在胡乱猜测罢了。”见东方日出,艳阳红火,山上道旁的枯枝颓树若披上彩装,竟然有无数妖娆,眼前一亮,忖道:“若是能够无牵无挂,只与不识哥哥快快乐乐地在这山间游玩,那才是天底下第一的惬意快活之事。”——

  约莫过得五六盏茶的功夫,他二人来到了一处隘口,穿越过去,罗琴似乎有所察觉,一把攀住陈天识的臂膀,咦道:“怪哉!这荒山野岭的,如何会有打斗之声?”——

  陈天识心神不宁,未曾发觉,受她提醒,凝神倾听,果然闻得前面若有呵斥交兵之声,铿锵之撞,断断续续,也是大为诧异——

  二人绕过一处山坳,前面残雪平地之上,赫然一对男女正在厮斗,一个执长柄木锤,一个提柳叶双刀,观之刀身,无亮无泽,斑痕累累,也是用木头雕琢而成——

  观二人争斗,几乎都是性命相搏,下手决不留情。那双刀女子身形迅捷,刀袖过处,窜跳纵横,绝不在一地停留,绕着汉子滴溜溜转悠,避开他的大锤锋芒。汉子身形稍嫌笨拙,但也只是与之相较而言,若飞鹰之与燕雀,燕雀灵动无比,堪称禽中曼妙轻盈,老鹰陪侍,自然落下粗笨的名声,其实观它捕鸟掠兔,得心应手,莫不手到擒来,又哪里有丝毫的蹒跚迟滞?陈天识与罗琴颇为惊异,皆藏匿与石头后面,细细窥看,稍时面面相觑,不知那一对男女究竟有怎样的仇恨,竟然厮斗得如此激烈。只是若说彼此果真有什么深仇大恨,也该换上真实兵刃才是,如何又用木锤木刀,多似小儿玩具一般。再看那二人的招式,不算得极其精妙,但进退有度,收合得法,可见得各自的武功基础颇为扎实——

  便在此时,听得汉子大吼一声,道:“师妹,当心,我要夺你性命了。”纵身跃起,大锤朝她肩头用力砸下,虎虎生风,气势骇然——

  陈天识奇道:“她是他的师妹,为何还要相杀仇戮?”——

  罗琴亦然瞠目结舌,暗道:“听这锤音,虽然只是木头所制,但份量甚重,打在身上,必定内伤。”——

  看女子冷笑道:“还早呢!”侧身避过,转在汉子身侧,左手反手一刀,向他脊背斫去,也是破云穿雾,风声赫赫——

  陈天识与罗琴听得真切,心中更是惊异不止,以为这女子看似文弱纤细,但双手气力好大,那双刀不知用什么木头制成,也是沉重之极。转念一想,觉得也不足为怪,那“垂钓渔人”余先生的一柄点打吊杆,不正是用天竺宝竹淬炼秘制而成的么?——

  汉子见势不妙,抽身不及,遂将长锤往后笃去,想用柄杆磕碰刀身。不意女子抢先一步,见锤柄退来,她那刀陡然往下压低尺余,弧线穿隙,击在其屁股上——

  那汉子受此撞击,啊呀一声,身形拿捏不稳,便往前面跌跌撞撞地跑去,作势就要摔倒——

  双刀女子清声道:“打狗便在急切之时,万万不可心慈手软,师兄,少不得要怨我落井下石了。”话到人到,已然跟在了那汉子的身後,又是一刀砍去。她自以为汉子处尽下风,心灰意冷之际,再能反抗,所以不觉生出轻敌之意,竟不见他手掌看似贴合地面,其实离地尚有半寸,暗暗蓄势待发——

  汉子口中犹然*吆喝,低头之时,见她追来,步履甚急,心中暗喜,忖道:“你稍有怠慢,却便宜我了。”蓦然扭身,借腰发力,一锤堪堪迎出,笑道:“恭喜师妹,你上当了。”——

  双刀女子大惊失色,急忙躲避,已然不及,只听得啊呀三声,正被大锤杵中小腹,一个身子便软绵绵地瘫了下去。一声惊叫乃女子自己发出,另外两声呼叹,却是石头后面的陈天识与罗琴,眼见那女子中招,料想锤猛力巨,再难活命,于是不经意发出的——

  汉子哈哈大笑,搀扶起女子,道:“师妹,你也忒不小心,若是集中精神与我游斗,我又岂是你的对手?”——

  陈天识与罗琴暗暗骇然,心道:“这女子好强悍的内力呀!那般撞击,竟然平安无事?”——

  便看女子拍拍身上的尘土,缓缓站立,冷笑道:“师兄诡计多端,我再是小心,也料之不全。”忽然想起一念,咦道:“我方才叫了几声?”——

  汉子眉头微蹙,如有所思,口中计算道:“一,二,似乎叫了四声,不对,不对,该是三声才对。”顿时双眼圆睁,奇道:“你一张口,如何瞬间叫唤得三声?该有三张口。”女子道:“不错,如此说来,这里除了你我二人,还有那屋中的病怏怏三人,还有其余的第五人和第六人么?”——

  二人各提木刀木锤,仔细站定,大声道:“是谁在一旁偷窥我师兄妹比试武功,还不快些出来?”——

  陈天识叹道:“他们果然心细如发,竟被发觉了。”——

  罗琴笑道:“不是他们心细,而是我们心粗,却犯下如此错误。”既然再也藏匿不得,索性从石头后面走出,道:“我们是逛山的游客,无意间从此地经过,见两位大侠比试切磋,心中好奇,便歇下观看一二,就要离开。”——

  双刀女子输了一仗,心中极不痛快,喝道:“此时天寒地冻,鸟雀归巢,百兽匿迹,哪里还有什么逛山的游客?你们分明就是游荡的匪人盗贼。”末了又带一句,却是什么“狗男女”云云——

  陈天识听她*粗言,心中颇为不悦,以为她相貌看似不丑,但举止言行实在鄙陋,不见淑女风范。罗琴却按耐不得,冷笑道:“在这荒山野岭之地,便是狗男女了么?如此说来,你二人也在此,岂非也是狗男女了?”——

  那女子大怒,一挺双刀,就要扑来,却被身旁汉子阻拦,劝道:“人家本无恶意,你偏偏出口伤人,如今再要出手,岂非是挟威逞凶?”——

  陈天识暗道:“看这样子,他尚能讲上要几许道理。”恐罗琴再发作争吵,引致事态恶化,遂轻轻握住她的手腕,以示安抚,口中道:“讨扰了各位的雅兴,我等也心甚不安,这位大哥,我们即刻离去。”拉着罗琴,才要举步,听得汉子摇头道:“走不得,走不得,我伤了师妹肉身,心中已然大大的不安,恨不得跪倒在地,抱其腿膝,恳求宽恕。如今汝等又贸然闯入,言语无状,伤了她的心情,我疼惜之下,好比万刀剐心,苦不堪言,唯一之计,便是要你们陪罪。”——

  女子哼道:“你何时这般体恤过我?不过是看着两个活泼泼的生人,气血充盈,面色红润,可见端健之极,于是心痒难耐,想留下来为你试药罢了。”——

  汉子哈哈大笑,道:“知我心意者,除了师妹,这天下虽大,却绝无第二人想。”——

  陈天识一惊,道:“你说什么?”——

  汉子长锤一摆,道:“你听不清楚么?可见得还是有些耳疾的。无妨,我用药材治人,效果显著,包你医到病除。”——

  双刀女子道:“所谓‘效果显著’,便是他十个人里,倒有八个是被医死的,还余下两个,一个昏迷,一个浑噩。”罗琴脸色一变,道:“不识哥哥,我们是遇上了恶人了。”——

  陈天识心中恚怒,大声道:“荒谬,荒谬,我二人无病无恙,为何要试药?凡习医学药者,尽皆妙手仁心,又怎似你们这般胡乱诊病,倒如蓄意害人一般?”——

  那汉子不以为然,道:“正是如此,我等才唤做‘无常恶医’,我乃‘白无常’孙廷凤,她是我师妹,人谓‘黑无常’朴医刀。”——

  此言一出,罗琴脸色陡变,暗道如何会碰上这两个害人的魔头?她与师父游历江湖之时,曾经听得万鹏一说过,数十年前,红日教发生过一次内讧,一位护法愤然之下,带领一批追随的帮众远走西域,创立银月教,以为分庭抗礼。后银月教势力庞大,便反攻中原,欲夺下红日教总坛,自拟正统。双方在庐山五老峰与三叠泉二处大战,死伤极重。银月教终究不敌,铩羽离去。在银月教中,有一对男女,不似夫妻,却长久同居,俨然元配;若说是夫妻,有以师兄、师妹互称,且分房而居,若未有夫妻云雨之事,便是唤做什么“无常恶医”。他们武功不甚高强,但用毒的本领堪称天下无双,曾在暗中施展手段,害了不少红日教弟子的性命。银月教归去,本以为他们也一并离去,不想却在这枫叶之山悄悄隐居,且害人之念,犹然不泯

第90章 寒星茫茫若闪烁(伍)

  ——陈天识不知究里,反倒哭笑不得,叹道:“无常乃是聚人魂魄的鬼使,医者却是救人性命的善人,可谓对头也。你们这绰号大为不通。”——

  孙廷凤闻言,张口结舌,叹息一声,道:“师妹,你我用了这个绰号数十年,不想今日却被人诋毁,委实让人难堪。”——

  朴医刀怒道:“还与他们罗嗦什么?捉住以后用药灌哑,且看他可敢大放厥词?”陈天识又叹道:“这话又错了,药者医人也,毒者害人也,你不该说用‘药’灌哑,该说下毒灌哑才是。”——

  孙廷凤怒极反笑,哈哈道:“原来碰上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书呆子,好,就用你来试药试毒,那一定有趣得紧。”——

  陈天识看他们歹毒,心中厌恶,口中道:“你又错了,试药或可,试毒怎能有趣。”——

  孙廷凤被他挑三剔四,更加忿忿,呸道:“什么‘又错了’,大爷我欢喜胡说,干你屁事。”他故作风雅,弯曲道理,最后还是忍不住说出粗话,可见得被陈天识连番纠正,已然恼羞之极。便看长锤一摆,径直朝陈天识砸来——

  朴医刀双刀扑上,逼迫罗琴——

  陈天识看他锤猛甚沉,虽然是不知名的木头所制,并非金铁坚硬之物,但思忖自己手中的长剑,乃是轻游捷便之物,可点可戳,可削可斫,却万万不能专与粗重之物硬行磕碰,遂不敢大意,招式小心翼翼地使出,本是径直刺去,疾风破浪,无左无右之趋。待剑尖将与锤面相触之时,不待招式用老,手腕轻转,长剑斜偏而划,正与锤侧贴面而过,力道拿捏极准,锋锐逞威,竟然在上面撕出了一道极深的痕迹——

  孙庭凤大怒,喝道:“你怎敢如此放肆?”——

  陈天识一击之下,心中疑惑,暗道木锤描弧绘圈,如何隐约之间。若有轻浮之感?见他第二锤砸来,觑准破绽,又是一剑挑出,自下而上,撞在锤上,不料听得噗哧一声,竟将之撞破了一个窟窿,长剑陷没其中,几乎贯透,不觉大为讶然,继而啼笑皆非:“我道此锤怎样奇异,不想却是中空的虚锤。他如此虚张声势,想必本领不强。”——

  他见孙庭凤神情尴尬,犹然不肯退却,又把第三锤打来,便不再躲闪,微微一笑,长剑用力挥出,倒是硬碰硬的强悍之势,“哐铛”一声,长剑从圆锤中间劈过,将之断成两截,一阵轻烟散去,头前半截落在了地上,滴溜溜旋转不已——

  孙庭凤大惊失色,啊呀一声,慌忙退后,手中的长柄之上,哪里还顶着一个圆锤?分明就是舀水盛饭的大瓢。陈天识知书达礼,不是那咄咄逼人之辈,见他知难而退,不再攻来,也收势还剑,莞尔窃笑。再看另外一边,罗琴与朴医刀争执,此刻胜负已定——

  那朴医刀提将残断木刀,纵身退回孙庭凤身边,神情惶恐,颤声道:“你们果真是游山的客人麽?这一身本领,绝非寻常。”——

  罗琴闻言,不禁洋洋得意,笑道:“你才知晓呀?我们是寻常的江湖之人,却绝非寻常的踏雪寻梅之人。”——

  “无常恶医”相顾愕然,继而哈哈大笑,彼此击掌庆贺,道:“习武之人,体质更是健壮,若能用来试药,定然甚妙,幸甚,幸甚!”尽皆扔下手中的残破木兵,欢呼雀跃——

  陈天识见他们举止奇异,颇为莫名,瞠目结舌,不知所言——

  罗琴冷笑道:“你们念念不忘用我二人试药,却不知自己并非敌手,徒然奢望麽?”——

  朴医刀不慌不忙,笑道:“这语气如何这般熟悉?”神情忽然变得轻柔温顺,对孙庭凤道:“师兄,你用了多少人试药,其中又有多少人说过如此的言谈?”——

  孙庭凤略一沉吟,道:“我想想,前后共有一百三十八人试药,寻常之徒三十九人,余者皆是武林之辈。”蓦然一笑,似乎甚觉有趣,道:“那九十九人之中,有九十八人说过类似的话,剩下一人,胆色实在太差,听说我要用他试药,不及动手,自己便昏下去了。”看看陈天识与罗琴,扭头应道:“再加上面前这对少年男女,便是整整一百人说过此话,实乃大吉大利也。”——

  罗琴惊疑不定,低声道:“不识哥哥,这‘无常恶医’好不诡异,只怕後面还有其他的本领。你我大意不得,可要当心谨慎才是。”——

  陈天识见她面色凝重,心中不由凛然,暗道:“琴儿江湖阅历,不知强我多少倍,她既然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可见的确存有凶险。”按捺长剑,蓄势待发,却见孙庭凤微微摇头,一手叉腰,一手屈指划圈,边划边去计数,数到“三”时,面如微笑,道:“此时不倒,更待何时?”——

  陈天识骇然,惊道:“你说什么?”话音甫落,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袭来,身形拿捏不得,步履紊乱,就要跌倒——

  罗琴脸色苍白,颤声道:“不好,他们最是擅长使用毒药,莫非我等中了诡计,被毒侵袭?”——

  陈天识想起先前以剑断锤之时,自锤内散出的那一阵依稀白烟,顿时恍然大悟,叹道:“是了,白无常故意用木头制锤,以之为饵,设下陷阱,本意就是要人砍斫锤头,触发机括,于不知不觉之间,身受迷毒。”——

  朴医刀笑道:“师兄,这小子还不算愚蠢,竟然猜中了其中的关键。”孙庭凤摇头道:“不过是後知後觉而已,终究于事无补,我那药罐,又要煎熬一番了。”眉宇轻挑,甚是得意——

  陈天识与罗琴气血翻涌,双足颤栗,独自站立不得,遂背贴背地相互倚靠,各执长剑防护,只是每每过得一时,手中的长剑便重愈一分,渐渐重若千钧,手臂竟然无法提抬。朴医刀冷笑道:“垂死挣扎,困兽犹斗,果真是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又道:“师兄,你我要在这里等到什么时候?何不早早了结,也好回去看看那三人的状况?”——

  孙庭凤颔首道:“师妹所言极是,没有必要为这一双少年男女耽搁时刻。”将长柄上的余下半截锤头卸下,露出柄内空管,朝着二人遥遥射出一股迷烟,口中犹然道:“你们支撑了许久,老爷我也失去了耐性,还是倒下为妙,皆大欢喜。”——

  陈天识恍恍惚惚,喃喃道:“非也,非也,只有你们欢喜,我们遭殃,如何称得‘皆大欢喜’?此言谬误之极。”——

  朴医刀噗哧一笑,道:“好一个书呆子,此时此刻,依旧咬文嚼字,细细斟酌,虽然迂腐,倒也有几分的可爱。”轻轻走到他的跟前,手中甩出一条绣巾,迎面一扬,陈天识闻得一股幽香,轻轻一叹,顿时人事不醒——

  待他醒来,睁开双目,已然被移到了一处屋内,抬眼望去,屋梁之上,挂着几个悬吊瓦罐,白烟缈缈,气味苦涩。欲环顾左右,惊觉手足皆被绳索绑缚,竟然动弹不得——

  他想:“是了,我中了毒药,被无常恶人运到了这里。”不能甘心情愿,于是拼命挣扎,竭力扭动,却听得旁边有人叹道:“这绳索用药水浸泡蔓藤所制,坚韧无比,且有弹性,你便是大罗金仙,也万万挣脱不得的,还是省省气力,与我一般修心养性,舒舒服服地等死吧?”——

  陈天识一惊,侧首观看,见一旁有一张木床,与自己所卧的一般,半斜靠于壁上。上面捆绑一人,面色苍白,神情萎糜,细细打量之下,不觉啊呀一声,道:“你…你可是黑旗帮之大帮主石英?”——

  石英哼道:“你这小子,好生无礼。你我虽然都是沦落困难之人,但我毕竟还是你的前辈,怎可直接唤我姓名。”——

  陈天识摇头道:“我在辛家庄时,被你折腾得半死,明明知晓我是那辛家大公子的无辜替身,你还给我灌下毒药,这等深仇大恨,犹然铭记在心,怎可唤你‘前辈’二字?若要真是无礼,也该叫你‘匹夫’或是‘大恶人’才对。”——

  石英把眼望他,一番衡量,喟然一叹,道:“原来是你,哈哈,你我于此地这般狼狈地重逢,也称得有缘。你也莫要抱怨,那‘无常恶医’用我试药,性命若秋风枝叶,朝不保夕,须臾就会亡魂,也算得替你报仇雪恨。只可惜你过不了多久,也要陪我上路,日後还在黄泉相聚,哈哈,果真有缘,有缘。”陈天识电光火石之间,陡然一念,惊道:“琴儿,他们把琴儿怎么样了?”

第91章 药熏熏不堪再闻(壹)

  ——石英冷笑道:“你自身难保,还瞎嚷嚷些什么?凡落在了‘无常恶医’手中的,无论男女老幼,妇孺残健,都是他们的试药工具。你看不见她也没有干系,不过数月,皆在黄泉相聚,只要那什么琴儿没有喝下孟婆的免费汤水,终究还是能够记得你的,其时慢慢畅谈衷肠,也不算太晚。”——

  陈天识听他语气平缓,但字字句句莫不恶毒,心中大怒,大声道:“果真如此,你受药中毒在先,也比我们死得更早,好歹麻烦你与那孟婆说将一声,就道她那汤水实在难喝,腥臊恶臭,落在肚里,定然腹泻,我们是万万不敢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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