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扔下酒杯,探手搂住他膀子往我怀里带了带。
要没这一下还好,我这一搂,老王像头老牛一样哞儿哞儿地哭了出来。
李萍也红了眼眶,自己灌了自己一大杯。
老王推开我,狠擦了把眼泪道:“当时的医疗条件和咨询远不如现在,其实立刻去BJ是有复原的希望的,至少不会瘸,但我们家就是农民家庭,加上县里的大夫说这孩子肯定废了,后来就简单缝了一下……”
“那想特招你的学校——”李萍说到这也意识到说了句废话,及时住嘴了。
老王一拍我:“峰子,我高中没念完就出来跑社会了,干过跑堂发过传单,路边洗过车,没文化又是个瘸子走哪都有人欺负你,直到跟了你我才像个人了。”
我捏开他的手道:“尽扯。”
“真的!”老王像弹簧一样又贴上来,“你这个人,看着不着调,但心是热的,你答应哥,以后你上哪也让哥跟着你!”
“我上厕所你也跟着?”
老王醉眼朦胧但口气坚定道:“跟着!”
跟腱着地发出爆炸是我一个好友的真实经历,好在他不是吃体育饭的,而且恢复得很好。隆重感谢无量山一宿舍老五成为本书盟主。
第19章 突发事件
男人们喝多了那简直是花样百出,往好听说叫性情显露,说难听点就是丑态百出,老王今天显然是够量了,但问题是我也没少喝。于是——
“跟着就跟着!”我即刻起身,老王履行诺言亦步亦趋,我俩神色肃穆、勾肩搭背地一起进了厕所……
两股水柱落向马桶,我撞了老王一下说:“比谁尿的时间长。”条件有限,就不比谁尿得高了。
“那你肯定不行,你哥我是元阳童子肾。”
“呸,老子信了你的鬼——有本事别控制流量啊。”
放完水出来路过刘振华屋的时候我提醒他该睡觉了,一喝酒时间就过得飞快,这都11点多了。
刘振华哦了一声。
回到我们那屋时李萍正对着满桌狼藉发呆,眼睛红红的。
老王因为赢了“控尿”比赛心情变得开朗,见她这个样子调侃道:“萍,还伤心呢,没事,都过去了。”
李萍白了他一眼道:“德性,谁还没点糟心事,我为我自己不行吗?”
老王坐回椅子里,把头伏在桌角上端详着李萍,说道:“这么长时间了,有句话一直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萍板起脸道:“那就别讲。”
老王涎皮赖脸道:“萍儿,你这模样你这身条,离人老珠黄怎么也还有几年,怎么不赶紧找个有钱人嫁了,在市场里卖苹果能赚几个钱,你这属于没苦硬吃啊。”
话很冒昧,也就是仗着酒遮脸才说得出来,但其实一直也是我想说的……
你们千万别看她说话办事的风格就以为李萍是那种敦实的中年妇女,我看过她身份证,知道她今年35岁,但她和老王是反例,看着远比这个岁数年轻,市场里人们私下里都喊她“苹果西施”。
这么跟你们形容吧,李萍素颜可以打7分,但凡往脸上涂点防晒就探8分了,她是那种典型的“浓颜”女,长眉细眼山根笔挺嘴唇丰润,平时对谁都不假辞色,把好身材裹在军大衣里,不过偶尔的一颦一笑还能看出不一样的风情,毕竟岁数在那,跟小姑娘比又多了几分阅尽人世浮华的安稳,总之曹丞相看一眼就得疯……
当初李萍来跟我谈租水果摊的事情,我当场就脑补了“大哥的女人替大哥出面帮刚出狱的小弟安排归宿”的大戏,没想到后来她自己干上了,还一干好多年。
我和老王都是单身汉,闲了自然免不了用男人讨论女人的口气八卦李萍,后来处的时间长了,很多未解之谜她也就自己和我们说了。
我们知道她结过婚又离了,前夫是某国企里的小头头,离婚原因是小头头有了第三者,再多的她就不肯说了。
听完老王的话,李萍嗤了一声道:“吃一次亏还不够么,呵,男人。”
我说:“你这有点扩大化了,好男人还是有的,比如我。”
“那你怎么也离了?”
不等我狡辩,老王又凑上去道:“你跟我们说说你那位前任又找了个啥样的呗,你这样的也留不住他的心,小三儿得是个天仙啊?”
李萍道:“找了个有钱的——他们老总的妹妹。”
老王失望道:“陈世美啊?”
我说:“他没给你补偿什么的?他说离你就离了?”
“补偿个啥,他要有钱不就不用高攀人家妹妹去了,再说这事公开以后他的所作所为更让我恶心。”
老王道:“他当着你的面和别的女人睡觉啦?”
“要那样的话我还算他是条汉子,他大概是怕我粘着他不放,心心念念就是想出各种损招逼我离开那个家。”
我说:“最损的无非就是把锅带走呗?”
李萍鄙夷道:“所以说你还嫩了点,李浩瀚带走的是各种遥控器,电视开关、机顶盒开关、空调遥控器——大夏天先调到30度再走,每次临走前不忘把WIFI密码改了,门锁更不用说,把我身份证户口本都藏起来,让我在开锁师傅跟前有口说不清家门都进不去。”
我感慨道:“牛逼!”
老王则唏嘘道:“小男人。”
李萍道:“那段日子我过得特别魔幻,后来李浩瀚提出让我净身出户我连犹豫都没犹豫就答应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搞破鞋了呢。”
老王道:“你也太意气用事了,房子存款怎么也得撇一半过来再说啊。”
“就算给自己个教训吧,当年追我的人那么多,谁让我眼瞎就选了他呢。”
我说:“你不会真是你们学校校花吧?”
李萍淡淡一笑:“你打听去呗。”
我他么还挺忙,先得查老王得没得过冠军,再打听李萍是不是校花——
但好像……似乎……这两人都没吹牛逼。
李萍咬牙道:“我就不信我这么大个活人能饿死,后来发现一个女人想干点啥真是不容易,所有愿意搭理你的人都是奔着占便宜来的。”
老王戳戳我道:“诶,这话不是挤兑咱俩呢吧?”
李萍认真道:“老刘,在我最难的时候也是只有你愿意收留我。”
“没没没,你交租我收租怎么能叫收留呢。”
李萍道:“没认识你之前我也问过市场里其他几个房东,看我是个离过婚的漂亮女人都不愿意把摊儿租给我。”
这点我倒是有所耳闻,生意人最怕惹麻烦,连我爸见过李萍之后都告诫我别把摊儿租给她……
我端杯道:“哎,都不容易,我这也是个烂摊子,刘振华四年级上没了妈——”
老王插嘴道:“说得韩诗雅跟死了似的。”
李萍道:“反正我就当李浩瀚死了。”
我提议道:“为了不容易,干杯。”
我们三个尽兴而散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多了,我两腿发飘眼睛发直,上完厕所想起来跟元元打个招呼再睡,平时我们双排基本上也得到这个点儿。
来到刘振华的屋,刘振华早就睡着了,这小子今天趁我喝酒顾不上管他比平时晚睡了一个多小时,我知道,但是当时没戳穿他。
元元已经自己从衣柜里走出来,轻声道:“主人,不早了,您休息吧。”它说话的时候脸上的灯一闪一闪的。
“你也得‘睡觉’了?”
“是的,我也该去充电了。”
“那都歇了吧,明天继续双排。”
“好的主人,晚安。”元元说完话还是没忘给我端来一杯水放在床头。
我一屁股坐在床边,正准备把自己栽进被子里,手机突然响了!
我就感觉心一跳,酒先醒了三分,这个点儿打进来的电话,准没好事。
再看来电显示——妈。
喝的那点酒又“滋”一下顺毛孔冒出来不少,人到了一定年纪最怕在凌晨接到父母的电话,至于为什么,到了年纪自然就明白了。
“妈。”
“小峰,你赶紧回来,你爸犯心梗了。”
听完这句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当下的心情,有时候“怕什么来什么”不是最坏的结果,尤其是你怕的东西以前就来过的情况下,我爸的心前几年就梗过一次,送到医院输液输好了。所以算有点应对经验,说不麻爪是假的,但是作为家里的顶梁柱,现在不能发慌。
“妈你别急,打120了吗?”
“打了,说是救护车在外面忙着呢。”
“啊?”说好的不慌马上就不作数了,心脏病犯了打120是常识,急救车会很忙也是常识,可没人告诉我心脏病犯了急救车又来不了应该怎么办啊。
“主人,先问一下病人的情况。”元元在一边低声提醒我。
“哦对,我爸现在怎么样了?”
“心疼得厉害,含了片硝酸甘油不管用,现在连话也顾不上跟我说了,一个劲说想吐。”
元元马上道:“让病人别到处走动,保持侧躺。”
我学舌道:“让我爸侧躺下别动,要吐就吐地上。”
我妈应了一声道:“然后呢?”
“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我飞快地蹬上裤子,一边穿外衣一边来到刘振华屋里,我在犹豫要不要叫醒他,这个年纪的孩子睡着了除非用脚踹,否则轻易叫不醒,尤其是这个点儿。
元元亦步亦趋地跟着我,这时道:“主人,您可以不用叫醒0号,在家庭急救方面,我们掌握的数据是一样的,我可以帮您。”
“怎么帮?”
“首先,您需要一个司机。”
我马上意识到这是个很关键的问题,喝成这样车肯定是开不了了,打车叫车都得浪费很长一段时间,更难的是到了我妈那人家愿不愿意拉一个心脏病人去医院还在两说,所以最快的方法就是开自己的车去。
我问元元:“你会开车吗?”
元元言简意赅道:“我电量不够了,但您可以带着我。”
“怎么带?”
“您可以只抱着我的‘头’下去。”
“呃……”我观察了一下元元的“脖子”,才发现它的头和身体是靠那种以前连接宽带用的插头,可见刘振华在制作元元的时候非常因地制宜,好处就是插拔非常方便。
“那我拔了啊——你不会死吧?”
“没事的主人。”
我拔开插头,竹竿子又哗啦一下倒在了地上,元元的头依旧一闪一闪的,我正要走,元元道:“别忘了我的‘枕头’。”
我会意,把它的充电底座也带上,我下楼的时候还有点踉跄,坐进车里以后,我看着副驾驶上的元元道:“现在怎么办?”
第20章 小吴
这段时间以来,我对元元已经达到了依赖的地步,从做饭到打扫卫生,从叫刘振华起床到带我上分,我现在变得双手不沾阳春水,从苦逼单身带娃中年牛马一步升级成甩手大掌柜,我就跟你这么说——我要能找着家里酱油在哪算我输。
但眼前最要紧的问题是:我喝得走路打颤,元元只剩了一个头,那么谁来开车?
这时元元道:“主人,请打开车上蓝牙。”
我依言照办,一边问:“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办?”
“我传输一个数据包……主人……我电量不够了,接下来非必要不能再多讲了……”它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透出一种人累极了后的虚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