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河面上自己的倒影，老虎试着和“自己”交流，说着沿途的所见所闻，或许是他的孤独感动了上天，湖水中的“老虎”居然真的活了过来，跳上岸来，成为了老虎的伙伴。
两只老虎快乐地生活在森林之中，彼此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心意或者想法，他们有时候会没日没夜地追赶着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奔跑，也有时候会一起爬到世界上最高的树上一起并肩看着黄昏。
后面有一天，两只老虎来到了危险的天池，在池水里嬉戏的他们并未意识到澄澈美丽的湖水下是这片自然最恐怖和原始的力量。
火山爆发了，老虎原本可以自己逃走，但为了拯救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伙伴，摔进了滚烫的熔浆里。
另外一只老虎见状来不及悲伤，眼见自己伙伴掉进熔浆无法挽回后，狠心离开了。
随后火山便完全爆发，铺天盖地地岩浆从火山口迸发，赤金色的岩浆淹没了大地和森林。
而吞噬了老虎的岩浆之中突然崩出了两只火红色的小狗，他们牙齿和老虎一样锋利，爪子硕大，又无比狂躁，在岩浆里翻滚打闹，咆哮间喷吐滔天烈焰焚烧着森林。
而火山喷发后聚集起来热气体混杂着无穷无尽的火山灰，覆盖在天空，遮蔽了一切光线。
大地上掠过灼热的狂风，每一次呼啸都让大地被吹得四分五裂。
渐渐的，低掠而过的狂风之中诞生了两只长着虎尾的怪鸟，怪鸟羽毛漆黑，爪喙锐利，翅膀起落间具有遮天蔽日之象。
怪鸟和老虎一起加速摧毁着整片大森林。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老虎一直在奔跑，似乎只要他跑得够快身后那毁灭一切的场景就追赶不上他。
由于浓厚的乌云和火山灰遮蔽了阳光，森林的温度开始极速下降，原本熊熊燃烧的山火也渐渐熄灭，怪鸟也被冻得停在了被灼烧得通红又渐渐冷却的参天古树上。
随后是无穷无尽的雪，再然后便是无穷无尽的雨。
雨雪带来了两只长着三目的怪鱼，随后冰川消解，大地渐渐复苏，一对紧紧抱着的鼹鼠破土而出，他们的四肢宛若虎爪，刚猛有力。
老虎一直奔跑，跑到了世界的尽头-火山。
他矗立在重新积蓄满冰雪的火山之巅，仰头咆哮，在为自己死去的同伴哀悼。
悬挂在世界树上的怪鸟，躲在火山岩浆里的小狗，在水里潜游的怪鱼，深埋的地底的鼹鼠纷纷听到了那响彻世界的声音。
他们纷纷来到山下，对着山顶的老虎朝拜，认可老虎的冠位。
老虎见到突然多了这么多伙伴，一时间悲伤也冲散了许多，老虎和新的伙伴开启了新的生活，渐渐遗忘了深埋于火山底部的最初的伙伴。
随后便是老虎和几位伙伴遇见更多的动物。
而被遗忘的家伙掉进深渊，失去了骨与血，与最初的冠位。
他又回到了最初的孤独。
火山底部是永恒的黑暗和死寂，没有当初森林的温暖和自由，也没有溪水和果子，没有松软的草地和仿佛能触及天际的古树。
老虎被遗忘在了世界的尽头。
没有任何小动物记得他。
另外一只老虎却享尽了老虎曾经梦寐以求的一切，也彻底遗忘了他。
老虎感受到了背叛，他的心底燃烧着无穷无尽的怒火，整座火山关押了他无穷无尽的岁月。
直到外面传来欢呼，人类撞破了火山，恶魔的灵魂得以释放。
他要向忘记他和背叛他的家伙复仇，向得到了他的骨与血却颂念着其他生灵名字的动物复仇。
由于没了身子，老虎便开始了数不清次数的转生，每次死亡都是为了归来。他转生的每一具躯体都远不能承受那个要向整个世界复仇的灵魂，所以老虎只能开始了永远没有尽头的孤独旅行，同时收集他那散落在世界的骨与血。
他要重新回到那片森林里，这次，他不再需要伙伴了。”
九珀幽幽的声音回荡在整片寂静的小院之中，仿佛在诉说着满天神佛都曾见证的神迹。
茶早已冷却，零听完整个故事后，也明白了石桌上的文字究竟叙写的是何种秘辛了。
零深吸一口气，抬眸盯着对面那位现在看来已经是明牌状态的少女。
“那你会是他的伙伴么？”
“不，他要吞噬的是整个世界。”
九珀放下茶杯，说。
“你为什么......”
零刚想开口便被九珀打断。
“我说过你是聪明的女孩，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我原本是不打算掺和他的事情。反正最终我也会被他吃掉，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但，几千年过去了，我也渐渐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他一直都很怕孤独，如果真的做到了那件事，岂不是又要回到最初的样子么。”
零轻声说。
九珀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不会违抗他的命令，所以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了，能否改变他，两千年前我没有做到。两千年后，只能拜托你了。”
“我会尽力。”
零说。
九珀闻言则是第一次抬起眸来，堂堂正正地打量着这位白金发色的女孩。
零毫不示弱地与她对视。
时空仿佛凝固了一瞬后。
“我果然没选错人。”
九珀眼底的赤金色缓缓熄灭，如释重负般地说了这句话。
“那他们......”
零犹豫了会儿，声音有些发颤地询问道，她还是想知道那个确切的答案。
九珀对着她轻轻点了点头，片刻后，她长叹一声，神情有些怅惘地又微微摇了摇头。
零展颜一笑，起身对着神色漠然的九珀微微躬身行礼。
九珀继续开口道：“我不能出手太多次数，他命中还有很多次劫，希望我们都不要再次寻找转世的他了，历经千百年的转世......我们都很累了.....”
零心情有些沉重，九珀的身份她也隐隐猜测到了，说出去估计会吓死所有人吧。
连冠位如此尊崇的她都如此说，看来未来还有很长的路需要走啊。
零转身抓起纸伞，打算离开此处。今天知道的讯息，需要她好好冷静下来捋一下。
她手搭上门扉的那一刻，身子顿了顿。
“你......”
九珀轻笑一声，“我？我就是个没人要的孩子罢了。去找他吧，路线我已经放进你的记忆里了。”
“你很幸运，他最虚弱的那段时间遇到了你，在世界的尽头，去找他吧……”
“多谢......”
“不用谢。毕竟，你帮他也算是在帮我呀，雷娜塔……”
.......
九珀看着门缓缓合上，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她站起身来，推开了屋子的门，门上挂着很久以前她和他上街一起买的铜铃，它还是一如既往地发出“叮铃”声，门后空空荡荡的。
这间小屋子还是纸煳的老窗，阳光透进来是朦朦胧胧的，空气中悬浮着无数细小的尘埃，屋里摆着大大小小的木箱，看起来是些很有年头和价值的东西。
竹简、黄皮书、石砚笔洗，陶瓷玩偶，墙上还挂着一套大红色的嫁衣。
九珀娇嫩的指尖一一拂过这些小玩意儿，她慢悠悠地转圈，闻着空气中浓郁的檀香味，最后她驻足在那件精美的大红色嫁衣前。
是的，就是零刚来幻境时穿着去抛绣球的那件。
嫁衣的材料是上等的绸料，精美的缂丝边，贴着凤凰花纹的金箔，镶嵌珍珠的纽扣和琉璃薄片。
深藏在她记忆深处的屋子她都完全一比一复刻了出来，这件火红色的嫁衣还是当时给发育速度远超常人的她定制衣服时那家伙看上的。
男孩嘴里念叨着什么“反正以后都要嫁人，我是你唯一的亲人，刚好顺手替你挑这件嫁衣啦，等你长大啦就可以穿了哦。”
“小九珀快快长大，长大就有漂亮衣服穿哦。”
男孩抱住坐在椅子上被当成玩偶一样四处测量腰围这些尺寸，满脸不情愿的女孩开心地说道。
女孩轻轻撇了撇嘴，虽然不清楚嫁衣是什么含义，但她看着柜子里挂着的精美衣服，内心却没由来升起了一丝想要快点长大穿给男孩看的心思。
可是啊，后来那家伙走了，她也平安长大，亭亭玉立的大女孩也等不到那位答应看她穿上嫁衣的家伙啦。
所以她把这套嫁衣送给了零，送给了路明非。
路明非是路明非，路鸣泽是路鸣泽，两人是他，也都不是他。
女孩眼角滑下两行清泪，她整个人开始从触碰着嫁衣的手指缓缓消散。
时至今日，这片幻境也最终要走向破灭了，她的使命也完成了，剩下的就交给本体了，最后......
能见到你......真好.......有个和我一样的女孩陪着你.......如果是我.....该多好呀......
零忽然心有所感地回头，整片街道都开始缓缓地消散起来。
就像是被石子划破的平静湖面，青石古街开始层层叠叠起来，最后又像是飞沙，被风轻轻一吹，一缕青烟缓缓消逝在天际。
零清幽的眼眸最后看向了那栋仿佛与世隔绝的小院子，轻声道：“或许是不知梦缘故，流离之人追逐幻影。”
第113章 终焉之时
“这是.......”
路明非惊疑不定地看向眼前的青铜巨门，这玩意和三峡底下那扇一模一样，甚至那张咬了他的青铜人脸也和记忆里的如出一辙。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路明非神色古怪地上前仔细打量起来这扇青铜巨门，当时由于在水下光线有限，加上刚刚经历水下地震，心烦意乱的他并没有仔细端详过这玩意儿。
好吧，路明非看了半天只能给出五字真言-很TM值钱。
不敢相信如果把这道完整地青铜巨门搬出去拍卖能卖到多少钱。
路明非有些财迷地想到。
他沿着地图上那条唯一的路线走，进到灰白色的主峰，最后来到了一处土窑前，一直往下后便见到了这道深埋于山体中的宏伟造物。
土窑前有很多杂乱斑驳的脚印，像是被人匆匆踩上去的。
路明非猜测消失的村民可能都跑到了这道土窑里面来。
不过他们具体是进来干什么，以至于要把全村人都捎带上是路明非死活想不明白的。
一起开party？
“哥哥你是在思考为什么开‘party’不带上你和叶凡为什么会消失对么？”
身边传来淡淡的声音。
路明非被吓得从地上跳了起来，反应过来来人是谁后，顿时喜极而泣起来。
“我还以为你被关在外面了呢，小魔鬼我就知道你绝对和跟屁虫一样甩都不甩掉，好了，没时间陪这个什么鬼尼伯龙根闹了，快带我和老唐回去吧，天天搁着玩古代VR游戏，换谁谁受得了？还没有登出选项让人去吃个披萨喝口可乐什么的，体验糟糕死了！我要给这个尼伯龙根差评！”
路明非喋喋不休，开始大倒苦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