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种异常的状态，南祝仁对翁娉婷的理由是“状态不好”。
咨询主管对此表示理解。
沈兵当时急得团团转，倒是咨询中心其他咨询师对此好评一片，如果是什么单机游戏的话，应该可以看到他们头顶对南祝仁反复出现【好感+1】的提示。
毕竟咨询中心的总咨询量至今没有增加，不管南祝仁是因为什么不接新来访者，反正他转接之后，接手的咨询师能多赚咨询费。
能多赚钱，大家就会因此喜欢南祝仁。
“好在终于撑过了这个月。”南祝仁长吁一口气，“不知道这个月给的【月度目标】会是什么？”
“要更加努力地工作了——不管在言诺咨询中心还是在江大心理中心，得要把上个月错失的咨询都补回来才行！”
南祝仁现在有种危机感。
现在他的手头已经拿到了针对“刘林心理诊所”真相的关键资料，不管是出于解决自身历史遗留麻烦的目的、还是出于做好李明路这个案例的目的，自己之后都需要去和对方硬碰硬一下。
虽然已经做好了计划，但不管计划多周全，都不可能会有百分百的成功率。
因此他需要尽可能地攒自己手中的牌。
一方面，自然是要提升自己的能力。
因此，南祝仁格外重视这个月，梦境心理咨询的【月度目标】能够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奖励。
另一方面，南祝仁还想尽可能地召集其他的帮手——比夏天小姑娘那种更有分量一些的帮手。
……
“所以说，婷婷的事情能够顺利解决，也少不了霍老板的帮助了？”
老板办公室中，烟雾缭绕。
老板的办公桌周围空空荡荡。
作为整个言诺咨询中心最高级的办公室，里面自然不会仅仅只有一张办公桌和两个沙发。
像是陈爸这样的身份，如果还和霍华德隔着一张办公桌对坐，像是老板训员工一样的站位，显然是不合适的——霍华德坐在老板的位置不合适，坐在员工的位置也不太合适。
好在霍华德精心布置了自己的办公室。
靠着百叶玻璃窗的墙面摆着两张双人沙发，中间隔着一张茶几，茶几上面放着烟灰缸和一棵发财树的绿植。
陈爸和霍华德各自翘着二郎腿靠坐在一张大沙发上，摆出不那么商业、同时也不是那么私人的姿态，吞云吐雾。
此刻听到了陈爸的疑问，霍华德哈哈大笑几声，用没有夹着烟的那只胳膊拍了拍陈爸的手。
“陈老板这么说就太言重了，你家闺女在我们这里做咨询，我们肯定就要对她负责到底，哪有什么帮不帮忙的！”
陈爸没有像是面对南祝仁一样继续推辞，诉说咨询师的不容易，只是顺势道：“那还是辛苦你们了的。”
两人中间的烟灰缸里面已经积了不少烟灰，显然已经天南海北地谈了许久。
此刻，听了陈爸的客气之后，霍华德立刻借坡下驴：“如果陈老板你需要的话，我之后可以再安排咨询师帮你看看闺女的问题。毕竟发生过这种事情，重视起来准没错。”
霍华德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远不如在门口刚看到陈爸的时候那么自然。如果南祝仁在场，或许能通过微表情分析把这种笑定义为“多次请求被拒绝后还要强装体面的笑”。
陈爸沉吟了片刻，似乎有些意动，想了想却还是拒绝了：“还是听听南老师的看法吧。这方面，我不懂，平时和小婷也少了沟通。现在想想，某些方面我可能还不如南老师了解婷婷。”
于是霍华德脸上的笑容更加僵硬了。
他正待说什么，陈爸口袋手边的手机却突然响起。
霍华德无奈把半张开的嘴重新闭上。
“喂？”
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陈爸抱歉地对霍华德比出一个“我老婆”的嘴型。
“什么事？我不在公司。不，我也不在婷婷的学校。”
“你不用管我在哪里，你也不要去找婷婷。”
霍华德看到陈爸狠狠蹙起了眉头。
“这些事情你不用管。我没有怪你，但现在确实不是让你回来的时候，在外面玩得开心点，多陪陪爸妈。”
电话里面又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声响，乱七八糟。
“不，你不要去找婷婷，甚至不要联系她……”
霍华德有点想笑，但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突兀地收敛了笑容。
好半天之后，陈爸才放下手机，长叹一口气：“让你见笑了。”
霍华德诚恳道：“没事，我理解。”
陈爸愣了愣，笑了，这回的笑容有些疲惫。
“说起来，你们这边有针对成年人的心理咨询吗？我的情况你大概也了解，针对我爱人的这种情况，我觉得可能需要专业人士来看看。”
霍华德自无不可：“当然，我们的主管是从首都回来的，对这种情况很在行。”
陈爸却道：“但是我爱人短时间不会回江都，甚至不会回国。”
霍华德愣了愣：“那……我可以给你介绍几个朋友。”
陈爸若有所思：“那就麻烦你了。”
霍华德面色稍霁。虽然没能给咨询中心招揽生意，但有一个转接案例也算是有了一个人情收获。
或许是觉得和陈爸的关系因为此有了一点进步，霍华德好似闲聊一样问道：
“说起来，那个老师——是叫王安吧——陈老板你还记得吗。”
“怎么？”陈爸一皱眉。
“不不，我没别的意思。”看到陈爸有些不开心，霍华德连忙解释，“就是一般遇上这种事情，总觉得学校的老师不会这么轻易地被处理，就算被处理，也不会这么快吧。我只是觉得事情能这么顺利地解决，真的太好了。”
陈爸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这反应这让霍华德来了兴趣：“难道另有隐情？”
真要说的话，王安当初其实是陈爸找关系介绍过来辅导陈婷的。
因为这件事情，他还和几个生意上的朋友近乎绝交。
虽然当初找王安辅导这个主意是陈妈提出来的，但后来因为疏于管教而发生意外，陈爸始终认为自己逃不掉实打实的责任。
第126章 你能教我微表情分析吗？
事情发生到现在已经过了很久，但陈爸至今都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女儿。
因此哪怕是现在想起来，以陈爸的养气功夫都不由对禽兽不如的老师咬牙切齿：“我还嫌王安被处理得不够快、不够狠呢！”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霍华德连忙给陈爸倒上一杯茶。
这就是相当业余的社交客套话了，陈爸完全没有被安慰到。好在陈爸本身也有不错的情绪管理，压根不需要人安慰，很快调整了回来。
他斜了霍华德一眼：“说起来，这也要多谢南老师——网上的那个视频我看过，婷婷指认、王安那畜生承认，然后再一传播，影响很大，学校也没法子，根本压不住。”
说到这里的时候，陈爸停顿了一下：“更不要说，那可是法学院的班，里面的孩子家长啊……哪个愿意有这么个老师教自己的孩子？如果真的是个老资格的教授，那难说；可王安……哼。”
霍华德突然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靠近了陈爸。
“我听说——夏局的闺女，就和陈老板您闺女是同班的，对不？”
陈爸没有说话，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只是把烟头熄了，再把茶水一饮而尽。
“今天也打扰很久了，我就先走了。”
霍华德还想挽留：“小南这个咨询一会就快结束了，要不等等我再把他叫来……”
陈爸摆摆手，走得很执意。
霍华德也只好做依依不舍的样子，又是握手又是把臂同游，一路把陈爸送出了电梯口。
……
看着电梯门在眼前彻底关上，陈爸的表情变得彻底漠然，连最后一丝社交的味道都彻底消失。
走到门口，电话铃声又响起，低头看去，屏幕上依旧显示【老婆】。
陈爸皱起眉头，没有接听，也没有挂断，就这么一路揣着作响的手机走到楼下。
他的私人司机已经等了很久了。
司机为他打开车门的一刹那，电话铃也正好结束，给另一头的妻子送去“无人接听，我在忙，没时间接你电话”的假象。
但陈爸并没有因为手机铃声的停止有松气的迹象，因为很快手机又响了第二次。
“老板，去哪？”
司机从后视镜里面看了陈爸一眼，陈爸没有回话。手机第二次停止，也第三次响起。
车厢内一时之间充斥着手机铃声。
陈爸满脸的烦躁，张了张嘴，又闭上，似乎嘴里有一个酝酿了许久的词，却没有下定决心吐出来。
过了一会，才突然悠悠道：“老刘，有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要心理咨询了……”
司机是跟了陈爸很久的公司老人，知道这个时候老板不是要自己对他的看法发表什么意见，仅仅只是说话而已。
陈爸果然不在意司机的反应。
他有些烦躁地松了松胸口的领带，还想说什么，却突然一顿——他看到外面经过了两个人。
一个极高又瘦的男人，还有一个相比较下要矮胖不少的女人。
男人浑身散发着畏缩、阴郁的气息，明明更加高大，却反而像个孩子；女人挺胸抬头，手脚摆动得气势汹汹，根本不管顾身边男人的脚步，自顾自地横冲直撞。
富有社会经验的陈爸能看出来眼前大概是一对两口子。
“但怎么看着这么像生气的妈妈在遛儿子。”司机突然笑起来，说出了陈爸的心里话。
不过司机的有个用词点了点陈爸。
“‘遛’儿子？”
“可不嘛。”司机道，“我儿子惹我老婆生气的时候，我老婆也不说话，就在街上一直死命往前走，等我儿子道歉为止。”
这一幕确实和眼前的一幕有种诡异的相似，陈爸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儿子哄你老婆？”
陈爸觉得很滑稽：“那你儿子都是因为什么惹你老婆生气的？”
司机眨了眨眼，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突然发现乍一想没有答案出来。可能是这个问题的答案太多一下子捋不清，又像是根本没有答案。
陈爸也眨了眨眼：“难道你老婆突然无缘无故地生气，然后让你儿子去哄？”
司机的脸上彻底没有笑容，开始陷入沉思。
陈爸欲言又止：“你儿子和你老婆，这是不是反过来了？一般来说，不该是妈妈哄儿子的吗？”
司机解释：“我儿子……比较懂事。”
陈爸却又摇头：“而且老刘，你总是主动加班，有的时候还睡车上，不会就是不想回去哄老婆吧？”
司机低下头，没有回答。
陈爸揉了揉额头：“你家儿子不容易啊。你也是的，真不应该就这么丢下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