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时候，我总不能再和他起矛盾了，我还能当着来访者家属的面抢来访者吗？我们咨询中心本来就是新成立没多久，正是积攒名声和案例数的时候，案例全靠相互介绍，如果闹起来了，就是砸大家的饭碗。”
翁娉婷静静地听着。
然后，慢慢眯起了眼睛。
被盯着的秃顶杨一惊，不由自主地开始慌乱。翁娉婷的眼神可怕在咨询中心是出了名了，以前他只觉得是上级对下级的威压，但是此时此刻却突然觉得多了一点别的味道。
甚至，有点熟悉感。
【好像在今天早一些的时候被什么其他人，用同样的眼神看过。】
【但是翁主管今天不才刚刚来咨询中心吗？】
气氛就这么尬住了，其他人的眼神在翁娉婷和秃顶杨之间旋转，一口大气都不敢出。
好在翁娉婷很快收回视线，转身道：“老板，你来一下。”
霍华德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现在了办公室里。
翁娉婷招呼他的语气和对秃顶杨没什么两样，但霍华德居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这个咨询中心的老板闻言用眼神安抚了一下秃顶杨和其他员工，然后一边整理领带一边跟着翁娉婷来到自己的办公室。
“娉婷，这件事必须尽快解决。”他一进门就抢先开口道。
“确实，但在解决这个问题之前，你是不是要先跟我解释一下这个新来的咨询助理是什么情况？”
却看到翁娉婷直接坐到了老板的位置上，反而是身为老板的霍华德像是受训一样定在原地。
“我们是不是早就说好了——你要转型做心理咨询中心，想要赚钱，所以我来给你帮忙，没问题，但我们要约法三章。”
“专业的事情听我的、咨询的业务你不要碰，我的队伍你更不要随便动。”
“怎么现在就突然塞了个咨询助理到我的队伍里面，还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翁娉婷面若寒霜，眼神稳而有力。
很快霍华德就支持不住，开始告饶起来。
第11章 报价？什么报价？
一个公司，话语权最大的一定是老板吗？
不一定的。
老板或许是最有钱的，但不一定是最能够赚钱的。
在有些情况下，老板甚至都不会是最有钱的。
至少在言诺心理中心，霍华德算不上一言九鼎。
此刻面对翁娉婷的质问，他脸上带着一丝略显矜持的抱歉，很快解释：“我正打算今天跟你说呢，这个南祝仁的情况有些特殊。”
翁娉婷微抬下巴：“我在听。”
霍华德面露无奈：“他是我一个老朋友的徒弟，因为最近出了一点意外，需要一份工作，所以就塞给了我。”
这句话一出，翁娉婷的眉毛就要竖起来了。
霍华德紧跟着就继续说：“我知道你说过不要在咨询组塞关系户的，但这个人不一样。我那个老朋友是江都大学的心理学教授，我们年轻的时候就是好朋友了；这个南祝仁是他的徒弟，专业素质很硬，据说在本科时候就积累了几百个小时的咨询时长了……”
翁娉婷竖起来的眉毛重新铺平，若有所思：“江都大学的研究生？”
看着女人的情绪平复下来一点，霍华德连连点头。
心理咨询是一个很复杂的行业。就一线的心理咨询师来说，大多数人其实都不是心理学本专业出身的，而是其他专业诸如教育学、管理学这些专业里面，超过三十岁的中青年考了职业资格证，之后上岗的。
反而是心理学本专业学生毕业后很少还会从事心理咨询，这些本科生多数会选择做基础研究、课程研发、人力资源等等，乃至于其他和专业不相干的行业。
一届的心理学本科生，最后选择去、且能去做咨询的，往往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不过相比较于那些靠着社会阅历来弥补专业知识不足的三十多岁非专业咨询师，多数咨询公司还是更青睐科班出身的人才的。
翁娉婷就如此。
霍华德看着对方缓和的脸色，立刻乘胜追击：“如果不是履历确实优秀，哪怕我老兄弟的关系我也不会收的，我怎么可能往你的手下塞不三不四的人呢？”
身为咨询主管的翁娉婷微微点头，思忖道：“江都大学的话，心理学专业在全国都排的上号了吧——那这个南祝仁是来这里实习的？为什么只是咨询助理？”
“……不是，他是全职。”
翁娉婷眼睛一眯：“把事情说完，长话短说。”
霍华德继续道：“他好像是在研究生实习期间接了个比较严重的抑郁症，然后出了点事故，导致来访者在咨询室里面自杀了。事情闹得很大，直接被退学了。”
“咱们这个圈子很小，消息传的很快。我那个老朋友也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学生没饭吃，又知道我最近也打算搞心理咨询需要人，所以就给介绍到我这里来了。”
翁娉婷一拍桌子：“你还没对我说实话。你那个朋友也不是真的‘好朋友’吧？不然怎么轮得到我来给你当咨询主管，而不是他？”
霍华德连忙用富有中年男人魅力的脸讨好：“那肯定没有咱俩好的。”
翁娉婷摇摇头：“你是想通过接受这个学生来拉拉关系，给咨询中心再捞一个心理学教授来当顾问吧？结果你看看现在的样子！”
霍华德义愤填膺：“我也没想到这个学生刚刚搞砸了一个抑郁症，转头又这么胆大包天地抢了一个抑郁症的案例。”
事到如今，翁娉婷反而不生气了。
她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回想刚刚看到的画面。
“这一点倒是不一定，这个来访者说不定还真不是他想抢。”
霍华德一愣，显然不知道翁娉婷这句话从何而来。
“但这现在不是最紧要的，我们得要先想办法安抚好来访者和她的监护人，也不知道一会是什么情况。”翁娉婷长舒一口气，“实在不行，这个来访者回头我亲自接下来做。”
霍华德连忙点头：“专业的事情交给你，管理方面我来做。你放心，回头我就把这个学生开除了，这回整个江都都不会有咨询公司要他了！”
他愤愤不平：“我那个老朋友也是不靠谱，这样的学生居然还推到我这里，真不够意思！”
……
老板留下若有所思的主管在办公室里，大步流星地先一步出去。
一圈的目光顿时从咨询师和助理的方向投过来，显然他们已经对两名领导的谈论好奇不已。
偷窥其他咨询师的来访者档案并且抢走来访者，不管是在咨询师层面、还是咨询中心的层面，都是相当严重的事情。这不但违反了咨询师的伦理道德，还是对行业规矩的践踏。
他们想知道这件事情的处理结果。
“老杨，你做得很好。”
霍华德一句话先定下基调。
“我们中心刚刚成立，正是做口碑的时候。这种情况下你选择先委屈自己，维护中心的名声。你没有做错，你做得好！”
秃顶杨如释重负地朝着霍华德感激：“谢谢老板。”
随后霍华德清清嗓子，继续看向在场稀稀落落的咨询师和咨询助理，以及殷切盯着自己的秃顶杨。
“想必，大家也都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事情了，这里我要郑重声明……”
他才起了个头，小前台卢佳这个时候又噔噔噔地踩着高跟鞋跑了回来，打断了他。
“老板，咨询结束了。”
霍华德一噎，看了看手表，估摸着一次咨询确实也到时间了。
作为咨询中心老板的霍华德虽然面上不显，但是这个时候已经不快到了极点。
不过想到初创没多久的咨询中心的名声，还有一会还要和来访者解释情况，他还是尽力松弛自己面部的肌肉，准备迎出去了。
翁娉婷听到了动静，大步从办公室里出来问出了关键的问题：“情况怎么样，来访者有什么反应？生气吗？从1级到5级，现在大概属于哪个程度？”
卢佳语气弱弱的：“来访者好像很满意，大概是4级的满意程度？她的监护人已经考虑在我们中心进行长期咨询了，刚刚在跟我询问价格，但是这种情况我不知道该怎么报价……”
霍华德眉头紧皱：“4级这么严重吗……等等，报价？什么报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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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你的故事我的故事好像不一样
霍华德只愣了一秒，随后以远超常人的速度反应过来。
“走！”他一下子变得红光满面，大声招呼卢佳和翁娉婷，大踏步朝外走去。
而在老板、主管两人走后，余下的咨询师和助理安静了一会，消化了一下信息。
等确定两个领导走远，办公区立刻像是蜂巢一样开始嗡嗡作响。
“刚刚小佳说的什么？这个来访者被接下来了？”
“新来的不是个助理吗？”
“来访者好像是个抑郁症，还是从其他公司转接过来的。”
“茬子这么硬？这可不容易啊……”
“新来的助理好像姓南，说是带背景的啊，不管是专业背景还是别的背景……”
“不管怎么说，有点东西！”
他们分割成无数个小团体私下讨论，却不约而同地把一个人排除在外——
那就是秃头杨。
这个老资历的咨询师失去了专业的表情管理和情绪管理，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地变换着，心中满是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
“这新来的居然真的接住了？这案例换我都可能接不住的啊……”
……
陈婷妈妈此时正惊喜地拉着陈婷的手，低声确认着什么。
好半晌之后，她才抬头看向一旁陪同的南祝仁。
当视线投射在青年脸上的时候，陈妈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欣赏的表情，这是人们欣赏到美好事物之后不由自主的喜悦。
但是她很快反应了过来：“小南老师今年多大了？这么年轻就当心理咨询师了啊，不知道以前有没有遇到过和我们家小婷类似的问题呢？”
她开始用挑剔的眼光打量南祝仁：“我们家小婷已经找过好多咨询师了，我呢，对你们行业也算是比较熟悉了，像小南老师这样的情况还真是很罕见啊。”
南祝仁保持着微笑。
哪怕不用微表情分析，他也足够敏锐能察觉出陈妈的言外之意。每一个年纪轻轻就走上心理咨询道路的咨询师，都要接受同样的质疑。
他完全可以自证，但有些话不太适合他本人说出口。
好在霍华德这个时候已经带着微笑快步走上来。中年帅哥的魅力明显更吸引同辈分的陈妈，有时间沉淀过的声音也更让人信服。
“小南老师是江都大学的高材生，心理学研究生学历。”霍华德的笑容一丝不苟，“你别看他年轻，但是在心理咨询行业比很多三十多岁的老师还厉害呢。”
“我们是在分析过您孩子的档案之后，经过综合考量才匹配的小南老师，对于您孩子的情况绝对是最适合的！”
“江都大学”和“心理学研究生”两个词在陈妈的脑子里面迅速碰撞了一下。对于教育水平不是很高的家长来说，这是很能够建立起信任的。
于是陈妈露出了经过仔细思考后的满意表情：“那怪不得，这是小婷第一次主动要求预约下一次咨询。”
霍华德闻言也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陈妈看向霍华德道：“霍先生，那么我们家小婷的情况你也了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