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兵语气一噎：“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无中生有什么的……”
他的语气越来越小。
“我的意思是，人家都来咨询了，说明本来就是有需求的，我们尽可能地帮助别人，给他们根治问题嘛……”
“如果是确实需要帮助的，那么我会的。”南祝仁强调，“在经过我的专业判断之后。”
这算是结束了这段对话。
沈兵抿了抿嘴，还是退了一步。
“下一个来访者已经在路上，很快就到了，南老师还是尽快准备一下吧。”
“我会的，谢谢。”
……
“唉唉唉，你看，出来了！”
办公区内，有咨询师看着叶一由沈兵带路走出。
一直暗中观察的咨询师们不由窃窃私语起来。
“你们说，这个来访者他接住了没有？”
“说不准，这小孩出来的时候脸上带笑的，看样子聊得不错？”
“如果真的被他一连接住了两个案例，嘶……就有点邪性了！”
咨询师们暗中抽凉气。
“老杨，你要不去问问小沈，他怎么说也是你的助理。”
一旁低着头的秃顶杨假装没有关注，但耳朵早就伸得老长。
现在听了别人的话却头一歪：“他已经不是我的助理了。”
说话的咨询师见状心中暗笑，知道是这秃顶的老家伙心里不服气，在闹别扭。
另外一个咨询师轻笑道：“哪用这么麻烦，你看小沈这不是回来了嘛——唉，小沈！”
刚回办公区拿资料的沈兵身形顿住
“胡老师啊，怎么了？”
“小沈，换了新的咨询师，工作还顺利吗？”
沈兵呵呵笑着，说了几句还好、不错之类的话，拿了文件夹匆匆离去。
说话的咨询师耸耸肩，露出成竹在胸的表情：“行了，没接住。”
一直偷听的秃顶杨长舒一口气，连头顶寥寥无几的头发都振奋地扬了起来。
……
办公室里面的气氛，倒是轮不到南祝仁操心。
因为今天早上的第二个来访者，已经于此时到来。
第20章 虚假的情感挽回
对面是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男人，头发打理得很时尚，整体身材精瘦——不对，不是“精”瘦，应该说是“虚”瘦。
【但是这个人身上的衣服看上去都是不错的牌子，不像是经济不行的样子。】
“你好。”
南祝仁按照惯例率先问好。
“你好。”面对南祝仁的问好，对方下意识地回应，“怎么称呼？”
“我姓南。”
“哦，是南老师啊。”
对方也在打量南祝仁，上下扫了一下之后，惊讶道：“南老师很年轻啊。”
紧接着又补充：“长得也很帅啊。”
南祝仁做出被符合被夸奖了的样子，嘴角多上扬了3度。
虽然对方在夸自己没错，但对方的样子却属实有些奇怪。
作为一个颜值高于平均水平的人，南祝仁很熟悉当别人真心称赞自己的时候该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远的不说，便是最近的卢佳、沈兵、以及其他同事的表情，就足够南祝仁建立相应的表情数据库了。
【但他的表情和以前的人都不太一样，不像是出于对外貌的欣赏。】
【反而……和翁主管、霍老板看我的时候有点像？】
南祝仁问道：“怎么称呼你呢？”
“我姓黄。”来访者补充道，一边说着，一边还在用力打量南祝仁的脸，“我是一个酒吧的老板。”
南祝仁用力保持住了自己的笑容。
现在能够解释对方的表情了。
“那我称呼你为‘黄老板’好了。”
基本的自我介绍完毕，咨询关系获得了最基础的建立。
到这里，南祝仁停顿了两三秒。
这回不用他想办法开口，黄老板主动启动了话题：“像南老师长得这么帅的人，一定有很多恋爱经历的吧？很纯粹的，跟工作、钱啊什么的无关的那种恋爱。”
南祝仁用一个微笑的时间想了想，回避了这个问题，选择换个方向：“我听助理说，黄老板是希望进行【情感挽回】是吗？”
“对。”
“方便让我详细了解一下你现在的情况吗？”
黄老板一听，立刻打开了话匣子。
“说起来还是很不好意思的，毕竟我这么大年纪了，也绝对是见识过不少东西了，结果却为了一个女人……不，是为了一个女生来做心理咨询。”
南祝仁适时引导：“是怎样的一个女生呢？”
黄老板的话匣子开得更大了。
“我是酒吧老板嘛，她是十九岁的时候来跟我干的。她那时候很年轻，什么都不懂，我就教了她很多东西，然后就在这个过程中慢慢地，就，嗯……”
“日久生情？”
“不，没什么情，但反正就是……弄了！”
“噢。”南祝仁眨眨眼睛。
“很多次。”黄老板补充，接着继续道：
“然后南老师你可能不太理解我们这种行业的性质，这种事情在我们这里其实是不带什么感情的。就是我手下肯定不止她一个员工吧，总之就是，在这段时间，我还做了一些可能会伤害她的事情……”
南祝仁保持住自己的理智去观察对方：【表情里面是有后悔的意思的。】
但是你说话的方式很容易造成行业刻板印象的啊。
“然后我平时也不是很在意她，比如她以前有几次说不要弄进去，但我还是弄进去……南老师你作为男人应该懂的吧！”
你现在给男性也造成性别刻板印象了。
好在话题发展到这个阶段，已经不用维持职业微笑了。
南祝仁非常自然地皱起眉头：
“你刚刚用了好几次‘以前’，说的都是过去的事情，那现在的情况呢？”
黄老板点头：“确实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她现在二十二岁了，这几年我们的关系一直都这么，嗯，不清不楚的。”
“主要她工作干得很不错，我早就把她提成经理了。然后这些年她也利用这个职位认识了不少其他的人，有了不少的资源。”
南祝仁观察对方的表情：【现在脸上的后悔更重了。】
“结果前段时间大环境不好，酒吧生意差了很多，大家拿的钱都少了。”
“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说要走。”黄老板脸色莫名，“我之前一直没有觉得她重要，哪怕我三十多了也没考虑过找个正经的女朋友什么的。”
“但是现在她一说要走，我突然慌了，就是我才发现……动情了，这感觉南老师你能理解吧？”
呵，我理解的可能和你理解的不太一样。
人家想跟你搞事业，结果你现在想跟人家搞感情。
或者其实你是想通过搞感情的方法来搞事业？
……
确认过故事，是无法共情的人。
咨询师的职业技能还是太过局限了。
南祝仁开始思考，接下来的咨询该往哪个方向走。
黄老板还在继续倾诉：“这段时间我有去挽留她，也给她做过保证什么的，但是她都不听，就是给我公事公办的样子，一心想要走。”
“我实在没人可以说话了，所以就来做这个，嗯，心理咨询。然后也是希望能够找个男咨询师，因为我觉得这种事情男人之间会懂一点。”
南祝仁皱着眉头抿了抿嘴唇。
男性性别刻板印象又要加深了啊喂。
“我也没想到南老师会这么帅，这样的话，肯定很有处理感情问题的经验吧？还想南老师教教我，这种情况我该去怎么挽回她？”
我教不了你，就算有也不是很想教你。
但这次咨询还是要认认真真做完的。
我先想想，该怎么骂你的同时，还能让你心生感激。
南祝仁观察着黄老板的表情。
【眉头微皱，眼角上提，双拳攥紧。是痛苦的情绪，同时很急切。】
【之前的话也没有说谎的痕迹，情绪的表露是符合他的语言的。】
【至少他是真的想要去“情感挽回”。】
【或者说……他是觉得自己想要“情感挽回”？】
南祝仁思维开始碰撞，黄老板之前说的话开始在他的大脑中被梳理。
一个逻辑路线慢慢地呈现出来。
思维清晰了。
南祝仁突然道：“你之前有说‘大环境不好，酒吧的生意差了很多’，能详细说说吗？”
南祝仁没有顺着来访者的要求，真的给出什么挽回情感的建议。
但黄老板毫不在意，反而好像得了什么肯定和重视一样，顺着南祝仁的话说了下去。
重复对方之前的话语，以此引开、或者按照自己的想法来选择话题深入的方向，这是一种会谈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