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就相当于……自己还额外备份了一套记忆。
寻常心魔与本体间,但凡遇到这种事,那几乎是毫无疑问,直接撕破脸争夺主导权了。
但本体最近在研究《走江行为规范》,在没推演出如何占据主导且不遭受来自天道进一步打压的方法前,本体没空去发难。
赵毅:“妈的,这意思是,悲剧只能在我这里发生?”
李追远:“互相留意吧。”
赵毅:“你可得对我手下留情,尽量抢救一下。”
李追远:“我会的。”
又行进了一段路后,前方明显开始收缩变窄,从原本的半开放式开始收拢。
陈靖:“就在前面,快到了。”
阴萌:“虽然游了一小段泳,但还真算挺近。”
相较于前几次去秘境,这次确实算路程短的了。
忽然,陈靖停下脚步,看向斜侧的岩壁:“这是什么?”
后方的李追远和赵毅也看过去,没看见什么东西,然后二人马上向前迈步,与陈靖平齐,再看岩壁时,上面出现了壁画。
“我上次来时,这里没有白蒙蒙的东西。”
赵毅:“那是因为你上次来这里时,还只是个刚入门的普通小道童,它应该一直就在这里,只是过去的你感知不到。”
虽然有些涩眼,但赵毅看见的,是清晰的壁画,可不是什么白蒙蒙的东西,这说明哪怕是现在的陈靖,也无法将其完全看清。
其余人也都跟了过来,一起看向岩壁。
润生扫了一眼,发现黑漆漆的,就挪开视线,半点都不挣扎,从背包里掏出压缩饼干,开始及时补充体力。
阴萌:“怎么雾蒙蒙的,这里会起雾?”
林书友竖瞳开启,疑惑道:“山水画?”
阴萌默默地低下头,摊开手,润生将一块压缩饼干送到她掌心。
润生:你不该多嘴的。
阴萌:你说得没错。
这多嘴一问,直接把自己送小孩那一桌去了。
谭文彬看见的也是一幅山水画,但构图并不大,山脉轮廓不在里面,所以无法分辨出画的是不是青城山。
林书友:“在动唉,天气再由阴转晴,又开始下雨。”
谭文彬:“我这里是早中晚的变化。”
梁艳:“从早到晚的循环,还挺有意境。”
梁丽:“阴晴不定。”
姐妹俩对视一眼,各自伸出一只手握住,闭眼,再同时睁开。
随即,姐妹俩齐声道:
“画中有人!”
润生将嘴里的压缩饼干咽了下去,取第二块时,对身边的阴萌小声道:
“有雾。”
阴萌瞪了他一眼,用手去掐润生的腰间肉,掐住后,再顺势一绞。
“嘶……你这死人!”
刚指尖发力呢,就有一种针扎的痛感传来。
这是润生上次康复后的后遗症,他的皮肤只要承受外部压力,就会释放出煞气。
也就是现如今润生哪怕站着不动让人打,对方打着打着,也会渐渐煞气入体,生机被破坏。
梁艳:“哪里有死人?”
梁丽:“我们只看见了活人,死人在哪里?”
二女将目光投向阴萌,在她们看来,阴萌应该是比她们看到了更高层次。
阴萌拧开水壶,开始喝水。
谭文彬双肩处的俩孩子,已经在努力瞪眼看了,却也只看到了时辰变化。
不过,有了梁家姐妹的示范,谭文彬就建议俩孩子手牵手。
小手一牵,谭文彬再看壁画时,不仅时辰变化有了,阴晴转变来了,更是看见一道人影正行走在山间小路上,人影脚下……像是还有一条四只脚的东西,有一条尾巴在摇啊摇。
林书友扭头看了一眼彬哥,发现彬哥看入了神,就在心里不满道:
“死眼睛,你快看啊!”
他不信身为白鹤真君的自己,竖瞳居然会比不过彬哥的俩干儿子。
童子:“这是神念图。”
林书友:“你不能看?”
童子:“能看,但没必要看,看了又进不去。”
林书友:“进去?”
“嗯,这可不仅仅是一幅壁画。”
“大家都在看……”
“我兴许可以进去,但我现在和你一体,我没办法带你进去,留着力气吧,去护法。”
“护法?”
这时,林书友看见小远哥向自己看来。
没等小远哥示意,阿友马上跑过去,站到小远哥身边。
李追远再次将目光落在前方壁画上。
而身旁的赵毅,早就立在那儿,睁着眼,一动不动了。
这神念图,非精神到达一定层次者,不能窥见真容。
李追远意识没入其中,很快,他就感受到了山间的冷风与绵绵阴雨,环视四周,他已然出现在了画中。
前方,是早就进来的赵毅。
赵毅:“你怎么进来得这么慢,你知道我等你等了多久么?”
其实,李追远是最先进来的,然后他又出去,安排林书友来护法了。
“你既然进来了,在这里等我做什么?”
“我肯定得等你啊,这神念图夯实得有点吓人,在这里头要是出了点意外,现实里脑子也会受创的。”
“哦,是怕了。”
“怕你一个人会出意外,所以才留下来想照应照应你。”赵毅还在解释着,一转身,就看见下方山道上,有一大一小两个黑点,正向这里走来,“一个是人,另一个是狗?”
这么远,根本不可能看清楚小点是什么,所以李追远直接问道:
“你看到过陈靖妖族血脉是谁的了?”
赵毅:“要么是狼要么是狗,总之,鼻子很灵。”
山里的风,吹得很疾,连带着山里的人,也走得很快。
距离拉近后,那一大一小两个黑点,渐渐变成一个身穿黑袍的男子以及他身边跟随着的一条狼狗。
赵毅:“你猜,他会是谁?”
李追远:“干脆直接赌一把,他姓不姓虞。”
一人一狗,来到了跟前。
黑袍人面容被帽子覆盖,看不见真容,但他裸露在外的双手和那半截小臂上,全是可怖的伤痕。
每一道伤痕,都仿佛是活物,散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威压,又像是在无形中,诉说着某段荡气回肠的故事。
一叶知秋,像这样的伤痕,对方身上肯定还有很多很多。
这绝对是寻常人难以想象之重,但他却一力承担了下来。
黑袍人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座山,他并不高大,却很巍峨。
李追远和赵毅,下意识地朝两侧退开,给对方让出了继续上山的道路。
先前,俩人还在讨论着对方的身份,现在,对方的一个身份,已经可以确定。
只有真正意义上亲眼目睹,哪怕只是间接通过当初的神念残留,才能意识到,一个时代的传奇与烙印,它并不是一种夸张的修辞。
真就是,他站在你面前,你就知道他是谁,甚至都无需自报家门身份,因为他这样的存在,已经可以一个人顶起一座门庭。
李追远过去曾让谭文彬帮自己对白家代发过龙王令,不过那种龙王令指的是龙王门庭,并非龙王本人。
少年终于明白,真正的“龙王令”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古往今来,历代龙王都能轻松地号召起当地的玄门中人簇拥至其身边,与其一同镇压邪祟、消除祸乱。
这种压迫感,这种质感,这种呼应,他只需站在前面,挥挥手,呼应者就会即刻聚集。
赵毅深吸一口气,他的神情有些激动,他清楚黑袍人不是自家先祖,但今日,他真的通过这一方式,感受到了一抹赵无恙当年的风采。
要知道,这还是对方在拼命压制气息的结果,倘若龙王放开一切拘束,将自己彻底宣泄出来,那到底该是何等的恐怖?
一条黄色的土狗,跟在黑袍人身边,土狗脖子上挂着一个小红绳,红绳底端系着一块银元。
这土狗看似平平无奇,论品相,完全比不过李追远家里的小黑,但能跟在这位身边的,又怎么可能会是寻常的狗,它只不过是和主人一样低调,没有显露出本体。
这时,原本已经从二人中间走过去的黑袍人,忽然停下脚步。
李追远和赵毅马上眼皮抬起,难道……是察觉到自己二人了?
神念图再玄妙,也终究只是曾经完成的一幅画,可现在画中人,竟和赏画人,产生了某种奇妙的呼应。
黑袍人转过身,将自己的帽子向后推去,露出了他那张满是风霜的脸。
他并不算太老,可脸上的皱纹如同刀刻,那些斑点更像是可怕的诅咒,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大上太多太多,几乎进入油尽灯枯。
他的双眼很是浑浊,可却并不妨碍他的意识从这里透出,清晰地对准身前的二人。
土狗摇了摇尾巴,也跟着转过身,好奇且茫然地打量着四周。
黑袍人开口问道:“寿元将至,可该继续苟活?”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榔头,敲打在李追远和赵毅的脑子里,震荡着他们的意识。
赵毅嘴唇颤抖地张开,回答道:“好……好像……不应该……吧?”
他家先祖赵无恙,是确认以正常人的年岁死了的。
九江赵后来就再没出过龙王,就算再好的经营手段,也比不过有一位龙王坐镇,也因此,后世子孙哪怕是那些家族长老们,也不止一次唏嘘过,要是先祖能多活一段时间就好了。
对于那种存在来说,实在是有太多方法在世间存续下去。
赵毅这算是,拿先祖做过的选择,来回答眼前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