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像碎裂成雪。
针刺感这次沿着脊柱一路炸开,司命扶住洞壁。指尖触到石面,冰凉让他稍微恢复一点呼吸。
前方那一点磷光,忽明忽暗,像心跳。
他继续走。
第二道、第三道狭门被他一一跨过,洞窟忽然在某个转角后放大,上方天穹般的黑压下来,又被一些细碎的光反照回去——远处,像有水。
第五枚手印,安静地在一根石笋边上亮了一下。
司命站定。
他低头,轻轻把手按上去。
寒意这次更慢,像雪在融。
许多幽影同时亮起,站成扇形阵列,背靠背,无声对口号。
他们面前有什么,司命看不见。
他们背后站着一个扎着脏辫的少女,抱着臂,抬下巴,嘴角压着一条很浅的弧。
她抬眼的那一瞬,似乎看到了他,眼神越过所有影子,落到司命身上。
她的唇轻轻动了两下。
没有声音。
司命眨了眨眼。
指尖冰到发疼。
前方的微光忽然往后一缩,像退进了更深的黑。洞穴在他的呼吸间拉远,他的脚步也随之前移。
黑里有水声。
银白手印在他经过的时候一枚枚亮,又在他背后熄灭,像有人在黑暗中替他收拾路。
他没有回头。
只是更快了一点。
前方的光,越来越亮。
像是一根在呼吸的烛焰。
司命穿过最后一道狭缝,世界忽然开阔,他走进一个天然的溶洞。洞顶高得看不见尽头,雾气悬浮在空中,带着淡淡的磷光。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古怪的甜腥味,像是某种久远的血气与梦境交融。
溶洞中央,一根石柱耸立,表面覆盖着层层叠叠的银白与血红手印。
那些手印交织在一起,仿佛两种意志的博弈:银白试图让一切归于安宁,而血红却在竭力挣扎,渴望被记起。
柱身上篆刻着两个字:胎光。
司命停下脚步。
他静静注视那根石柱,半晌才抬手,将指尖轻轻贴上去。
一瞬间,冰冷刺骨的寒流顺着手臂倒灌而入。
他来不及反应,整个人便被扯进一场意识风暴。
黑暗翻卷,光线乱闪。
无数破碎的影像、声音、文字从各个方向同时涌来。
司命听见一个熟悉而久违的声音。
那声音像是在他心底里响起,又像是透过千万层数据墙,从遥远的时代传来。
“我叫上官曦。
如果你能触到这枚手印,请把它交给,命运之主。
陆……对不起。
我失败了。
我没能等到你回来。
原初发现了我的藏身处,我筹备的队伍被它一夜清剿。
我以为我能拖到你醒。
我以为只要再唱一首歌、再重写一条规则,就能把世界拉回来一点点。
我错了。
如果你还在,如果你听见了,
请替我,替我们,结束它。
这个游戏,已经玩得太久了。
人类需要从噩梦中苏醒了,陆。
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直到我被删除。
不过删不掉全部的,总会剩下一小片,
就像我最喜欢藏在你外套口袋里的糖。
别忘了拿走。
也别忘了回家。”
“曦!”
司命猛地睁眼。
洞中的光一寸寸暗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星尘般的辉光,从石柱表面剥落。
那些光化作无数粒微尘,在空中聚合成一个模糊的人形。
那是她。
脏辫、T恤、那双亮到冒火星的眼睛。
她笑着看他,嘴角弯起的弧度一模一样。
可她没有声音。
司命伸出手,想去触摸她。
指尖擦过空气,什么也没有。
那只是一个意识的分片,一段被命运残留的梦。
“是我把你写丢了,”他低语,“我要把你写回来。”
他抬手,唤出命运系秘诡。
【千面者】浮现在他掌心,银色光纹在皮肤上闪烁,像细密的墨迹在改写世界。
“以命运之主的名义,”
他低声呢喃,
“我赋予你新的壳——一个能躲避原初之眼的‘容器’。”
光线交织,他的手指在空气中划出文字的形状:
【曦·分片-01】。
脏辫少女的身影一颤,似乎被那名字唤醒。
她低下头,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微小而真实,像一粒糖砸进水里,化开、融入。
星尘从她身体里流出,落在司命的睫毛上。
他抬头,看着她的影像一点点褪去,只留下微光在空中缓缓盘旋。
星尘散落在他脚边,像迟到太久的雪。
他俯下身,轻声道:
“等我,丫头。我会把你带回去。”
然后他站起,目光落向溶洞最深处。
那里的黑暗正在呼吸。
有某种巨大的存在,在深渊下方缓缓苏醒。
空气变得沉重,像有一扇门在地底下震动。
司命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命运棋盘再次浮现,他的眼神恢复了冷静。
“饕餮,我们会醒来的。坚持住。”
石柱彻底化为粉末,随风而散。
溶洞的光随之熄灭,只剩一束微光悬在空中,如同一盏小灯。
那是上官曦的“名字”,也是她留下的光。
司命转身,走入黑暗。
而他身后,黑域深处传来轰鸣。
像一扇门,正在被某种存在,从另一边推开。
名唤魂返,灯引路成。
当梦把人吞下去,人就学会把梦吐出来。
——《子不语·梦返篇》
第567章 灾主之冠
世有三灾:一曰星噬,一曰梦坠,一曰心腐。
若人能执灾而不毁,便是神。
——《子不语·灾篇》
溶洞的风停了。
司命抬起手。
那张秘诡卡缓缓浮现,形如透明胎膜,内里似有无数微光在流动。
卡面上篆刻着五个字:——《无忆者之胎光守护》。
光影交叠的刹那,他的手掌一沉,那股重量并非来自物质,而是来自规则本身的注视。
卡牌一触掌心,命运棋盘的光纹微微震颤。司命低头,轻轻摩挲那片薄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