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像过去副本传送那样,被规则之光包裹、被坐标重组,但这一次,光没有出现。
只有一瞬白,然后是一片过于纯粹的黑。
黑,不是失明,而是存在本身不再有“光”这种定义。
也没有声音,没有风,没有痛觉,连自己身体的边界也变得模糊,像是意识从骨肉中剥离。
传送干扰。
这不是系统失误,而是……更深的副本权限撕裂了他们之间的“坐标绑定”。
他下意识想呼唤队友。
但他没有开口——声音被黑暗吞了,连震动空气的机会都没有。
于是,他选择了保持沉默,睁开眼。
如果这还叫“眼睛”。
眼前是一片……水镜一般的黑域。
脚下没有地面,他却没有下坠感。
他站在黑色的镜面上,镜中映不出他自己,而是一团缓缓扭曲的虚像,像是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在模仿他的存在。
空气像是液体般黏稠,呼吸像是吞咽浓墨。
“这是……哪里?”
他轻声自语,声音终于在这里“被允许”了。
下一秒,他听见了。
来自黑域深处的声音。
那声音很远,却又像贴着他耳骨低语。
断断续续,仿佛穿越了无数年光、语言、血肉与规则:
“……陆……”
“陆,之……”
“……陆……”
司命神情微变,眼底命运纹路浮动。
“不是系统。”他低声说,“这是……某个存在。”
不是提示音,不是任务文本,也不是幻觉。
那种轻声呼唤的方式,太真实了,真实得像有人认识他。
可这个世界,谁会叫他“陆”?
他已经很久不用这个名字了。哪怕在塔基城,哪怕在现实世界,他也早就被“司命”这两个字覆盖了所有档案与身份。
可那个声音……并不关心“司命”。
它只在乎他最初的名字。
陆。
声音再次传来,这一次更近:
“……陆……你看见了吗……”
“他们……把她写成了代价。”
“现在,你要走回去。”
走回去?谁?她是谁?
司命紧紧握住手中的秘诡卡,但卡片无光,命运棋盘无法启动,似乎这个空间屏蔽了命运本身的介入。
他环顾四周,依然只有无边黑域。
然而这一次,在他面前的黑镜中,终于有了变化。
一道门,缓缓浮现。
门是古旧的石门,半掩。门框外刻着十个模糊的女性头像,面容破碎,泪痕斑驳。
门上浮现出破碎的铭文:
【魄灭零域】。
司命缓缓走近,低头,手指碰触门框的瞬间,那声音再次贴着他耳边响起:
“打开门,回到她被抹去的那一刻。”
“命运……是你撒的谎。”
“现在,就由你……来改写它。”
他没有回答。
他只是抬起头,望向那扇门。
门是开着的,却没有尽头。像是一条连通梦与现实、真与谎、生与死的隧道。
司命站在门前,沉默地思考了一息,然后迈步。
我抬头望去,那扇门似乎没有尽头。
而门后……正是命运写错的地方。
——《至高者的呼唤》
第566章 血迹为灯
路无灯,手为灯;言无声,血为言。
若有名在深处呼你,请不要回头,只管走。
——《子不语·遗痕篇》
黑。
只有前方那一点微光,像黏在黑暗里的磷火,时隐时现,指向更深的洞腹。
司命低身而行,脚步落在潮湿的岩面上,水声如呼吸。洞壁两侧,偶尔有银白色的手印亮一下,又灭掉,仿佛在缓慢地呼吸。
他停下,在第一枚手印前,抬起手指,轻轻触碰。
冰从指尖往上窜。
一抹银白幽影从石壁里剥离出来,仿佛有人从记忆深处被拽回——一个双肩背旧包的玩家,神色惊惶,回头,看见什么。
他张口,喊了什么,没有声音。
下一瞬,他身形一扭,像是被无形之力从侧面重击,胸口凹陷,膝盖一软,倒在司命脚边——银光散尽,什么都没留下。
“死人不会说话,”司命轻声,“但他们的动作比活人诚实。”
脑后传来一阵针刺样的麻感,像有人用极细的针在他的后颈刺了一下。
他眨了眨眼,命运棋盘在视野边缘闪过一片雪花般的干扰,迅速又归于平寂。
前方那点光跳了一下,像在催他继续。
他顺着狭道向内潜行。第二处银白手印贴在一个内凹的岩腔里,像一只手在死前扣住了墙。
触碰。冰寒再起。
这一次,浮现的是一名披着残破披风的高阶星灾。他双目赤红,掌心掐印,一圈半透明的“护膜”瞬间展开,灾域。
他朝左前方猛地挥臂,像是在对抗什么不可见的东西。
空间皱折,护膜外皮被某种力量挤压出凹痕,下一秒,整片灾域像玻璃一样龟裂。
星灾猛吸一口气,身躯拔高半寸,背后燃起灼白光焰,燃星,
未及落拳,一条看不见的细线从他颈侧划过,他的头缓缓偏了几度,身体先一步跪下,再向前扑倒。
银光破碎,幽影消失。
司命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针刺更深,像一小簇电火花在皮下炸开,他的呼吸刻意压低,脚步却没有放慢。
洞穴越走越窄,岩壁像湿润的喉咙贴上来,又在下一息骤然放开。第三枚手印在一处狭门的门楣上,指列歪歪斜斜,像是死前仓促拍上去的。
触碰。冷意翻卷。
这一次,出现的是两名并肩的星灾,胸前刻着不同的队徽。他们默契地对视一眼,同时抬手。
左边那人抬起镍骨长刃,刃身无光,却吞噬了四周仅有的亮;右边那人将掌心按在地面,符阵一闪即灭。
短到几乎看不清的瞬间里,无形的东西从他们身侧掠过。左边那人的刀停在半空,手臂从肘部开始悄无声息地滑落;右边那人胸口向内塌陷,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掌在内部握紧。
两具影子先后跪倒,仍在试图回头——无声地,像是还想把什么话递出来。
银白散开,碎成无数亮点,吸入岩缝。
司命指尖一抖,抽回手。
后颈的麻痛像一枚细针钉进骨缝,命运棋盘再次出现雪花、条纹、抖动的波形,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压住胸腔里稍显急促的起伏。
洞里很安静。安静到能听见衣料摩擦的声响。
只有那点磷火一样的亮,还在前头跃动,像一只手在转角处招他——过来。
他没有回头。
手背擦过粗糙的岩皮,掌纹里全是冷。两侧的墙在远处起伏,时明时暗的银白手印像有人一枚一枚按在黑暗的星空上。
就像是,星星的尸体。
第四枚手印闪了一下,又灭下去。
司命停住,看了一眼指尖,继续伸手。
冷潮从皮肤下翻上来,幽影像潮水一样同时涌出,这次不只一人。
一小队玩家,队形凌乱,疲惫而慎重地贴着洞壁撤退。有人回头挥手,嘴型在说“快走”;
有人用手臂挡在同伴前面;
队尾的人停下来,狠命一握,掌心溢出微光,像是在拆封某种底牌。
他们的嘴都在动,他们都没有声音。
司命屏住呼吸,看着他们往他的方向穿过,像风穿过灯,像水穿过影。
幽影们忽然齐齐一顿,像是被什么同时看见,
最前方那名队员的腹部瞬间鼓起一个诡异的弧度,下一瞬,一根细长的触手从他的后背穿出,在空中轻轻颤了一下。
触手没有颜色,只有拧绞的纹理,是黑雾中的一条笔划。
队员的身体被一拉,他像布条一样被拖回去,消失在看不见的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