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中多了一丝疲惫之后的安宁:
“幻梦,不只是避难所。”
“它是我们的港口,是我们从未真正靠岸、却始终认得的那盏灯。”
话落。
卡尔维诺沉默许久,终于轻轻握拳抵胸,低声一笑:
“好一句……‘认得的那盏灯’。”
莉莉娅的声音如梦中回响:
“这,是幻梦想听的话。”
艾莉森看着这一切,静静地,眼中那层长久未动的湖水终于轻轻泛波。
她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谢谢你们。”
不是仪式。
只是由衷。
巴洛克咳了两声,假装不自在地抹了抹鼻子:
“行了行了,说得我都不想醒了。”
他将空杯举高,像是要敬一个不存在的结尾。
塞莉安叹了一口气,一屁股躺倒在甲板上,眼睛望着旋转星海:
“好吧……再多做几分钟梦也不是不行。”
雷克斯靠着桅杆,长长呼出一口气,看着船帆缓缓鼓起。
“起风了。”
梦风悄然吹起。
迷失者号再次顺着潮流滑行,驶向无人知晓的彼岸。
——
那一刻,幻梦幽海格外安静。
没有雷声,没有警报,没有命运的倒计时。
只有水波在轻声说话,仿佛星辰在翻旧书。
船尾拉出的水纹,在梦海面上缓缓绽开。
像时间的涟漪。
像被忘记的人,重新被说出名字的那一瞬。
他们静静坐着,在那光与夜之间。
没有争执。
没有战斗。
没有命运。
只有——还记得彼此名字的沉默。
“我们不是为了醒来才做梦。”
“我们是为了在梦里,记住有人等着我们醒来。”
第329章 王命裂痕
“命运不会告诉你,
它要谁坐上王座,
但它总会提前安排,
谁会跌下去。”
——《王书·断页·序言之一》
清晨的王宫,石窗缝隙透进冷金色的曦光,像一柄柄锋利的刀,从云层后直落宫墙。
光线穿过织金窗帘,洒落在地面那条铺着狮鹫纹饰的长毯上。
晨雾未散,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尚未褪去的战争气息。
奥利昂站在王子寝殿附设的政务厅中央,银盔未摘,护颈绶带还斜搭在肩。
他的披风半掀,湿了边,似昨夜失眠后披着甲胄直接赶来。他的咆哮声,在石壁之间如雷滚动。
“失败?!”
“昨夜他们——居然一个都没死?!?”
他的拳头重重砸在权杖台上,铜纹震颤,权杖滚落在石板地上,发出一声清脆却刺耳的“咔哒”。
那声音像划破了整个清晨。
立在一侧的,是他最信任的宠臣、宫相之子——年轻的冯赫特子爵,罗威纳·冯赫特。
他一身深灰色织金马甲,左胸佩着王子亲卫专属的银鹰徽章,
姿态恭敬,语调平和,但眼神却藏不住眼角一抹若有若无的揣测光芒。
“殿下,亚瑟殿下亲自派人传来密函,确证消息属实。”
“不过……他未提及刺客身份,仅说明‘刺杀未果’。”
奥利昂冷笑,眼角轻轻抽搐。他转身,望向身后的王室画像墙,那是一整面镶着金框的“特瑞安王族谱系图”,
最中央,是那位沉静而威严的亨里安七世,半身油画面容在光下泛着微微冷意。
他盯着那双久远王者的眼睛,语气压得低沉,却像一柄已被拽出鞘的剑:
“亚瑟……亚瑟。他总是踩在一切之后出现。”
“而他的那位妹妹——那张永远不肯退场的脸,难道他们以为自己,是王座上的镜子吗?”
他猛然咬牙,一把扯下画像下垂的丝绦,动作暴烈得仿佛要从家族序列中撕掉某段不被容忍的血脉。
罗威纳立即上前一步,姿态恭顺,却精准控制着距离。他语调压低,带着一点点煽风点火的火苗:
“殿下说得极是。”
“那两位……确实不知进退。弟妹本分,岂能僭越命运与王座之间的尺度?如今他们自持民心舆论便敢托言改革,这根本是——自立为谋。”
他顿了顿,垂眸一笑,声音温润却犹如匕首轻轻贴上颈动脉:
“不过……昨夜虽有意外,也未必全是坏事。”
奥利昂狭眸一斜:
“你什么意思?”
“若殿下愿意——”
罗威纳轻声,语调一丝不乱:
“可考虑向血族示好。以联姻之名,向永夜血盟表达和解之意。那位塞莉安王女……不正是穿刺者大公的独女?若纳入王室——”
他的尾音如丝,如咒。
奥利昂却猛然一拍案,怒火重新升起:
“住口。”
他仰头,眼中满是讥讽,仿佛连提起这个名字都觉得亵渎:
“塞莉安?”
“那个野蛮种裔?她父亲若不是抱着几个被烧剩的旧城苟延残喘,怕早就沦为卡牌实验素材了!”
罗威纳面不改色,眉眼低垂,只道:
“殿下说得极是。”
奥利昂冷哼一声,嘴角勾起一丝极具皇族惯性傲慢的笑:
“让她做次妃,已经是我的仁慈。”
“特瑞安的血脉,不需要靠外族来抬头。”
他语气淡然,却每一个词都如铸铁——既不是为了爱,也不是为了联姻,而是秩序赋予权者的布施。
他忽而转头,吩咐守在门口的侍从:
“写信给父王。”
“告诉他,我愿以此举,表达对血族和平共存的善意。”
“就写——特瑞安王国愿以尊贵王子之名义,迎娶永夜血盟王女——塞莉安·冕夜。”
侍从一愣,谨慎问道:
“殿下,是……以正妃之位?”
奥利昂甩袖,语气如刀锋:
“当然不是。”
“正妃的位置,早已留给真正高贵的贵族血统。”
“次妃就够了。”
他看着画像墙上那群沉默的先王,仿佛自己也即将成为他们中最亮的那一笔——
但在画布之外,命运的笔却早已掀起墨锋,书写他不曾预料的一章。
王宫的另一翼,风已传开。
本应和煦的清晨光线,此刻透过廊柱与石窗,却带着一丝讽刺。
那冷金色的曦光,如同神明特意蘸墨笔,在王室天花板上涂下一道看不见却无处不在的嘲笑——
不属于王室荣耀的庄严,而是一种即将崩塌前的艳丽警告。
奥利昂那封信尚未来得及送出宫门。
但风,早已抢先一步,穿过回廊,吹进每一扇敞开的耳朵。
—
最先听闻的是皇长女,梅黛丝·特瑞安。
此时,她正在圣辉祈堂闭关,以圣女之礼在繁育圣母座前晨祷。
殿中静若神墓,圣火温柔地照亮银壁,而她正以细致无声的动作擦拭着一柄金圣杖。
却就在此时,近侍侍女轻声靠近,声音压得几乎听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