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终于迎来了一段罕见的安宁与静寂。
像是梦醒后,众人却仍不敢确信是否真的结束。
婼离第一个打破沉默。
她挥袖一引,幽华尊三秘诡缓缓收束。
那双黑色虫翅在她背后悄然卷起,如披风般掠过虚空,随即散作漫天星尘,消失无痕。
她没有笑,只是静静开口:
“星桥快要准备好了。”
“我们尽早回去吧。”
—
林恩轻叹一声,一边收起灰塔命核,一边擦拭着面颊上干涸的血迹,动作缓慢却轻盈。
“终于结束了……”
声音里不带太多情绪,像是刚从一场没有掌声的演出中退场。
塞莉安跳上不远处一具碎裂的命种残骸,坐在裸露的脊骨上晃着腿,语气依旧吊儿郎当:
“说真的,居然还活着,真不像我们的风格。”
庄夜歌默不作声地背起死潮灯,低头沉默了好一会,忽而嘴角一挑,笑着道:
“还不错,比我预料的结局轻一点。”
赫尔曼打着大大的哈欠,抱着那块早已破碎、连齿轮都在滴油的怀表,喃喃:
“我准备睡上三年……谁来把我托回现实?”
娜塔莎默不作声地蹲下身,一点点清理她那空空如也的子弹带,翻出那柄银匕,削着一块石头:
“谁来给我寄两发子弹当纪念品?”
众人笑了。
那笑声微弱,却带着疲惫之后最真实的放松。
—
此时,维拉的虚像从星桥另一侧浮现出来,身影因传输不稳定略有波动,但仍足够清晰。
“各位,星桥已经稳定。”
“接引区正在重构,七分钟内可完成回接。”
她话锋一转,补上一句:
“这次……你们赢了。”
—
司命没有回答。
他站在废墟边缘,俯瞰整座被彻底摧毁的命种之城。
风从他衣袍掠过,卷起地面残留的尘灰。
他的眼神沉静如水,一眨不眨地望着远方。
他忽然出声,声音低沉,却带着难以忽视的刺点:
“这一次逃出去的……都安全了吗?”
维拉轻轻点头:
“是的。鲁道夫、段行舟、林婉清、艾琳他们都已安置完毕。”
“他们在星桥彼岸,等你们。”
—
司命点点头,却仍旧没有回头。
他在看远方——那座曾经是疯子十三神座的黑色祭坛,如今只剩断瓦残灰,被虫海吞过,被命笔斩过,被星灾洗礼。
他眼里没有胜利者的喜悦。
也没有幸存者的庆幸。
只有一种凝滞。
那种……像未写完的句子,结尾被人偷走了的空。
—
维拉的语音尚未完全结束,段行舟的身影忽然挤到星桥投影前。
他神色复杂,语气迟疑,挠着头朝这边看:
“那个……我得补充一点。”
“就关于——许今宵。”
—
众人一怔。
林恩皱了皱眉:
“他?”
塞莉安直接翻了个白眼:
“谁?”
段行舟咽了口唾沫,像在强行搜寻某个淡化的记忆:
“他就是那谁啊……最初一起进来的时候,那个最沉默、最边缘、最不爱说话的家伙……”
娜塔莎停下了动作,冷冷回应:
“没印象。”
赫尔曼耸了耸肩: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怎么了?”
段行舟低下头,声音像泄气的风:
“他……没出来。”
—
众人沉默。
维拉补充道:
“在星桥通行期间发生了一次空间端流异常。”
“当时结构不稳,部分人几乎跌出通道。”
“他位于队伍最后,当我们稳住传输……他已经不见了。”
林恩迟疑了一下,低声问:
“你们……找了多久?”
维拉沉默一瞬:
“我们在虚空中展开了十五分钟的探测——没有找到任何编号残留,也没有体征信号。”
她语调平稳,但听在耳中却异常刺耳:
“很可能,他迷失在星界缝隙中了。”
—
塞莉安冷哼:
“老实说,我连他声音都快想不起来了。”
赫尔曼淡淡一笑:
“不意外。太普通的人,在这种副本里活不长。”
一阵静默。
—
司命依然没说话。
他缓缓蹲下身,捡起脚边一块破碎的命种铠甲残片。
上面残留着编号刻印,扭曲模糊——与“X-13”不同,更像是被某种力场提前“抹除”的痕迹。
他盯着那片碎片,眼神微动,眉心轻蹙,像是有某段记忆正在缓慢展开。
他想起:
许今宵,总是在众人商讨路线前不见踪影;
他从未参与过任何一场真正的正面战斗;
他总在众人休整、失神、陷入混乱时“恰好”不在;
而每一次决策关键、战局失控、队伍伤亡临界时——
他,始终毫发无损。
司命缓缓站起,目光凝着那片刚刚归于平静的战场。
他喃喃开口,声音低到几乎被风吞没:
“从我们进城的第一天起……”
“我们就从未……真的看清过他。”
风穿过焦土,卷起虫壳碎片与被烧蚀的命种编号残灰,如同被剧本撕下的废页,在空中打着旋滑落。
司命站在废墟中央,眼前静默,但脑海却迅速掠过一帧帧久远的画面。
——
他记得第一次进入秘骸之城时,大家分组探索。
许今宵主动说:“我留下来照顾受伤的人。”
他记得神社前的混战,许今宵是第一个隐藏起来的,却没有人提出疑问。
他记得,每一场关键战役:
许今宵不是迟到,就是“刚刚离开”。
更奇妙的是——
他从不与人争执。
不被针对,不引起反感,不卷入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