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即展开路径规划——非战力者优先通过!”
她目光如刃,立刻扫向三人:“林婉清、穆思思、艾琳,第一批!”
风声在桥上旋转,如幽魂低语,在众人脚踝处盘绕,一缕缕灰白雾气缠绕如丝,
不断摩挲皮肤,仿佛在确认他们是否属于“活人”的范畴。
桥下,黑雾翻腾不休。
那不是烟尘,而是死潮在缓缓吞咽——一座以庄夜歌为锚点强行架设的桥正震颤于世界与界外之间,每一次微动都牵动无数规则的临界。
就在这临界状态尚未崩溃之时。
一声轻笑,从废墟远端缓缓响起。
那笑声带着金属与牙釉的碰撞感,仿佛有人在剐擦笑面具的边缘,带着一种刻意压低的快意与挑衅。
王奕辰来了。
他从黑雾中走出,步伐稳如仪式,眼神冷而明晰,身后紧随的命种猎杀队列如影随形。
他们没有呼喊,没有冲锋,也没有宣战。
他们的脚步声却仿佛在宣告一场无声的屠杀。
整整一列命种,步伐整齐,动作机械,像一支提前编排好的“殡葬队伍”正前来送别生者。
每一个命种额前的编号都在静静闪烁,整齐、清晰,没有一丝混乱,宛如执行某项“重命名”的仪典。
“这桥——建得不错。”
王奕辰负手立于一面破损的战旗旁,脚边的旗帜残片在死潮风中颤动,他目光微扬,笑着看向司命。
“我就站在门口,看你们一个个走。”
“我不打断。”
“但我想知道——你会留下谁,来守这道门?”
他的语气不紧不慢,像是在挑选最后一块棋子,而不是开启一场杀局。
司命缓缓走上前,眼中没有惊愕,没有怒意,只有一种将来临之事尽数算定的宁静。
他没有看王奕辰。
他先低头,目光落在庄夜歌身上。
那人依旧跪伏在黄泉渡桥前,十颗理智之星早已熄灭,像风中逐一熄灭的灯塔。
他的血早已染透指间,连发梢都凝结为灰白色。
可他的身躯仍撑着——撑住那道横跨生与离的桥。
司命轻声道:
“他。”
“这座门,是他撑起的。”
王奕辰嘴角微挑,像是听出了什么意味:“所以呢?”
司命抬眼看他。
此刻他的目光不再只是命运秘诡师的深邃冷静,而是带上了世界系的“定义者威压”,那是一种只属于叙述者的审视。
“我来守门。”
他转身,面向命种军团。
风再次吹过,撕开桥上层层雾气。
他脚下,一道灰白棋盘悄然展开,格阵如影——虚妄回廊再度浮现,空间边界随之震荡,识别系统开始微颤。
“门未闭。”
“但若你想踏过——得先在我这,写下名字。”
“而我,会一笔笔地,把它划掉。”
他的话不重,却像刻刀,在整支命种队列的逻辑芯片上刻下一道细长的裂痕。
猎杀队列缓缓逼近,步伐不疾不徐,脚步声在干裂的石板上回荡,像未出世的胎儿在母体脐带中不断撞击的回音。
司命缓步走至庄夜歌身边,轻轻蹲下。
那座由世界系构建而成的黄泉之桥,此刻正如一道缝隙,将现实撕开,通向一条尚未崩塌的星桥——金光如湖面般微波荡漾,涟漪之中闪烁着“归路”的轮廓。
庄夜歌依旧双手贴地,伏于桥前。
他的眼早已无法睁开,神识如烟火已尽,却仍有一缕残魂在缓缓呼吸。
那十颗熄灭的理智之星化作星尘,围绕通道轨迹缓缓旋转,犹如哀悼者手中的冥灯,在黑夜中坚持不落。
司命俯身,低声问他:
“你还在听吗?”
没有回应。
但那一丝微不可察的气息,从庄夜歌嘴角逸出。
他没有说话,却用仅存的生理反应回答了司命——他还在,他听见了。
司命伸手,轻轻握住他的一只手。
那手干燥却滚烫,仿佛还在燃烧最后的魂魄,用这具残躯支撑起这一道只通一次的门。
“我会帮你——守住它。”
他轻声说。
话音未落,风再度升起,卷起棋盘边缘的虚线,将那句誓言随风洒落进将临的杀场。
这一刻,不是守桥。
是——守“回家”这两个字的意义。
他低头,将《虚妄回廊》高举手中。
那一刻,世界的轮廓再度震动。
领域——虚妄之庭,再度展开。
灰色的迷雾宛如从破损的天顶倒灌而下,整个空间边界被撕开一道裂口,一层层被折叠的“可能性”从司命的意志中如潮般泛出。
百道虚像,宛若镜中世界反射出的残光,悄然浮现。
他们是司命。
又不是司命。
有人立于桥头,凝视前方,如石像般沉静;
有人站在桥侧,手中握牌、却从未出招;
有人漂浮于半空,注视着整个棋局,像神明注视着棋子;
还有的,站在敌人的影子下,模糊、安静,却令人发寒。
这些虚像彼此之间没有言语,却在无声中彼此连缀,像是“身份”与“叙述”的边缘物。
他们不是军队。
他们是——被反射出的‘可能性’。
是司命的影,是他的虚构,是他未写出的剧本,是他自身都无法确认的“存在片段”。
他的意志,已经不只是“他自己”。
而是一个关于‘他’的故事网络。
“你想过来吗?”
他望向王奕辰,声音低得像流水渗入裂谷,没有半分愤怒,却冷到刺骨。
“那你得先穿过——虚妄。”
“穿过这些,我自己都不确定是否存在的‘我’。”
“你若能活着过去——我就让你,说出一个名字。”
他语调平缓,却仿佛在讲述一次文明审判。
王奕辰站在命种猎杀队列最前方,眼神微凝,第一次没有笑。
他的嘴角没有讥讽,没有快意,只剩沉默的观望。
他终于意识到——
这里不是战场。
而是边界。
而身前这扇桥,连接的不是敌与友。
而是——“死潮”与“虚妄”。
命种编号军列的脚步,也出现了片刻的迟疑。
不是因为他们恐惧。
而是因为他们无法识别目标。
前方,是死潮。
桥下,是意识坍塌的无归之地。
而桥的后方,是虚妄。
他们能识别“终点”,却无法解构“模糊”。
死亡,是终止指令。
虚妄,是命令无法成立。
此刻,这两个原本逻辑相悖的极端,被两个人强行拼接。
庄夜歌,用死亡支撑“去的路”。
司命,用虚构守住“回来的门”。
他们没有高声怒吼。
没有耀目的能量迸发。
没有破天裂地的光焰爆炸。
他们只是用身体、用记忆、用精神,把这扇属于人类的出口——一寸一寸地,抵住崩溃的世界。
整片空间,沉入一种无法形容的安静。
时间仿佛停了。
风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