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宾走廊宽阔而明亮,抛光瓷砖如镜,映出每个人细微扭动的影子。
墙面粉白无瑕,嵌有消音软边,连脚步声都被吸得发闷。
走廊一侧挂着几幅柔色油画——草原、花朵、小孩吹着蒲公英,图案安宁温柔,仿佛试图传达某种久远的“人类关怀”。
而另一侧,是一排挂号窗口,透明玻璃完好无损。
背后的工作台空无一人,却亮着灯光,桌面整洁如新,
似乎刚有人离开不久,甚至连一支签字笔都正躺在签字区中央。
仿佛,这里——从未废弃。
“这……”林恩走在司命身后,低声道,“不像废墟。”
她顿了顿,眼神警惕地扫视四周:“更像是……一个刚打烊的白天诊所。”
司命没回话,只是缓缓低下头,视线落在角落处。
一只纸杯倒在那里。
杯中剩了半杯水,杯沿微微歪斜,水痕在瓷砖上晕开。
——水尚未干。
“如果这里真的没人……”段行舟走到门口的一台自助终端前,敲了敲显示屏,“那这玩意儿怎么还有电?”
他的手指敲下去,屏幕竟然“滴”地一声亮起,界面泛蓝,如同从未停止运转的心脏。
【欢迎使用白夜中央医疗终端·版本7.4】
——请选择服务项目:
预约挂号
复诊查询
检验单打印
处方领取
五人对视了一眼。
林婉清低声说:“我不是在做梦吧?”
她的手指在腿侧微微发紧。
“这里……真的还能运行?”
“太干净了。”林恩也低声附和。
她轻轻伸手拂过墙角那一株盆栽的叶片——一株白花叶万年青,水培状态,
根部沉入透明的营养液中,叶子翠绿,边缘无病斑,明显处于精心养护下的“健康”状态。
“活的。”林恩道,声音压得很低。
“不是造景。”
“有人照顾过它。”
顿了一下,她看向四周:“或者说——现在还在照顾。”
司命站在一块信息展示牌前,低头念出牌面上的内容:
【欢迎来到圣愈之所】
【为生命点燃不朽的光】
值班医生:卡特琳娜·S
护理组长:安德烈亚·L
今日讲座主题:认知型疾病与理智衰退的早期筛查
那一刻,他心头微凉,像是被一道看不见的术线绕过了脖颈。
“这不像是一座废弃的建筑。”
“更像是……”
“一个活着的梦。”
段行舟低声提醒:“我们该先搜集物资。”
“如果这里真的还有用的医疗品,我们没理由空手而归。”
司命点头,迅速作出安排:
“分两队。”
“我和林恩去查‘药剂分发区’。”
“你们三个——林婉清、段行舟、格雷戈里,去诊室和护士站。”
“所有的门都试开一次,能拿就拿。”
“别多留。”
“明白。”林婉清点头,看了眼手腕上的战术计时器。
15:22
“太阳在下降。”
司命轻声应了一句:“我们只有三个小时。”
五人开始行动。
他们沿着洁白的走廊迅速分散,彼此之间保持稳定通信间隔,每一个动作都带着紧张克制。
鞋底踩在瓷砖上的回音轻微而规律,没有任何感应灯亮起,没有警报、没有系统声音。
就像——这座医院依然在运行。
却没有“察觉”病人的来临。
或许,它已经不需要察觉。
因为它早已知道,他们会来。
林恩与司命结伴前行,沿着左侧写着“药剂区”的标识,步入那条沉寂已久的走廊。
走廊两侧排列着封闭式的药品柜,洁净的透明柜门之内,瓶瓶罐罐排列得一丝不乱。
每一个柜子都贴着编号和过期日期的标签,纸张整洁得近乎诡异——没有折痕,没有手印,甚至连半粒灰尘都没有。
仿佛时间在这里,从未真正流逝。
“太整洁了。”林恩低声喃喃,声音里夹杂着一丝警觉。
“这里不是荒废了。”司命站在她身侧,语调低沉而清晰,“是被‘暂停’了。”
他眯起眼,缓缓环顾四周,目光在药柜与天花板之间滑过,“就像是剧场里,在灯熄前的那一帧静止镜头。”
他们推开一扇门,门上的铭牌写着:内科药剂分发室。
室内无风,却干净得令人发毛。
柜台后没有人,但地上整齐放着几只叠好的一次性纸药袋,像是刚刚有人摆好,转身离开去取下一批处方。
林恩蹲下身,翻开其中一个药袋,动作缓慢,仿佛在揭开一个过期的仪式。
袋内整齐地排着几板药片,一张干净的处方纸夹在其中,纸角尚未卷曲,字迹娟秀:
患者编号:#A1014
主诉:记忆减退、情绪失控、梦中低语
建议用药:卡洛贝因神经镇定剂+银杏素咒补液
林恩猛地吸了一口气,眼神陡然一凝。
“这是针对——理智崩坏前驱症状的配药。”
她的声音低哑,“我听过这个药的名字,在门世界某个秘诡师论坛里,有人曾讨论过这种组合。
说它是用于对抗‘高星级梦魇入侵’的配方。”
她抬起头,眼神沉稳如刃:“这意味着——”
“这家医院,”司命替她说完,语气平静,却透出一丝森冷,“服务的不是普通人。”
“而是‘超凡者’。”
他抬起头,看着头顶无尘的白炽灯光,光亮仿佛从未熄灭,时间像是一种被禁锢的幻象。
另一边,段行舟、林婉清和格雷戈里则穿过一段短走廊,进入标有“神经认知检查室”的房间。
门推开的一瞬,淡淡的橙花香气扑鼻而来,灯光温润柔和,空调微响,室温恒定。
这不像遗址,更像是一家随时欢迎病人的现代医院。
“太像了。”林婉清看着墙上的认知功能挂图,轻声喃喃,“这和我在门世界大学实习医院见到的布局一模一样。”
她指着房间布局,语速不自觉地加快:
“患者坐在那张单椅上,医生坐在那边的书桌后。”
她目光落在靠窗的老式木桌上——一盏仍亮着的黄铜台灯,一支插在陶墨瓶中的钢笔,整齐地放在白布下的书写垫上。
段行舟走过去,轻轻拉开抽屉,取出一本厚厚的黑皮手册,上面烫金字体标注:病人评估记录册
他翻开第一页,纸页泛黄但无霉痕,内容写得极整齐:
患者编号:#Z1140
性别:男性
主诉:疑似感染星灾低语症
症状:梦境中反复听见未来传来的语言
记录片段:“他站在门口,叫我名字。我没开门,他就一直站着。”
格雷戈里的脸色倏地沉下。
“这不是症状描述。”
他的声音如灰烬中蹿出的寒光。
“这是——”
他停顿了一瞬,低声道:
“是病人在记录‘预言’。”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他写下了‘别人给他的预言’。”
空气骤然压低了温度。
林婉清手指紧了紧,慢慢放下手中挂图,抬眼望向窗外的灰白走廊。
“我们不该在这里久留。”她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