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拳头再硬,也打不碎孤独的铁。”
“闭嘴……”他低声咆哮,眼神赤红。
“你不是战士,是弃兵。”
“闭嘴!!!”
他怒吼着冲上去,一拳轰穿葛雷戈的影像,拳头却深深砸入沙中,卷起死灰般的尘土。
他跪倒在沙滩上,大口喘息,仿佛体内全是碎裂的岩浆。
怒火灼烧,痛苦绞心,他的咆哮回荡在四周,却无人回应。
天空仿佛听见了他的怒吼。
远方传来一道震耳的裂响,荒岛的天幕在梦魇的崩塌下撕裂出一道黑口,
海潮躁动,阴影翻滚,仿佛一场无法逃脱的审判,正在逼近。
他低头望向自己的拳头,那双无数次战斗、拯救、屠戮的拳头。
——却救不了一条命。
他终于明白了。
这一座岛,不是囚笼,不是审判。
是棺,是碑,是他逃不掉的悼词。
海面沉没,如同世界的一次深呼吸。
整个岛屿被无形之手抽空,潮水在耳边咆哮翻滚,
黑色沙滩、断帆与火堆在眼前被旋转的漩涡撕裂成碎影,将他拖入冰冷的深海。
水压如同一座座无形的山压在他胸膛,他挣扎,手脚乱划,却毫无力气——仿佛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只是一具被梦魇牵引的空壳。
深渊中,一道巨大而冰冷的金属光芒划过。
不是水面,也不是幻影。
那是一面沉在海底、由钢铁铸成的巨型弯镜,厚重、冷峻,镶嵌在珊瑚与岩石之间,仿佛等待已久。
他看见了——镜中有影。
那是他自己。
不,是另一个“他”。
那巨影披着碎骨打磨的铠甲,胸膛插着折断的信标,背缀破裂的战旗,仿佛一尊从绝望中锻造出的神像。
更可怖的是,他的脊柱,一节节钉着熟悉的脸庞——他的兄弟、战友、船长——那些他曾发誓保护,却一个个倒下的人。
他们的面孔在他身后,如同战利品,又像是刑具。
那是他放弃希望后的形态,是海潮巨人的真正本质。
孤独炼成的怪物。
镜中巨人缓缓抬手,五指一握。
海水便如锁链,自四面八方裹住他四肢,沉重、冰冷、无从挣脱。
“你早该死了。”
声音低沉,仿佛来自海底的审判。每一个音节都凝聚着死亡的回响。
他嘶哑地怒吼,咬牙回应:“不!我还活着,是为了记住你们!”
镜中怪物冷笑,眼中没有怜悯,只有深不见底的讥讽。
“记住有什么用?你活着,只是让我们的死显得更惨。”
那一刻,怒火燃烧,挣脱理智。
巴洛克猛然暴起,周身的锁链在他怒吼中寸寸崩裂。
他怒拳高举,汇聚全身之力,猛地轰向镜面。
咔。
第一道裂痕蜿蜒而出,如细蛇扭动,划破镜中怪物那张与他一模一样的面孔。
“你怕死——所以你成了最后一个。”
咔咔!
第二道、第三道裂痕疯长蔓延,连着海底也开始颤抖,仿佛连梦境都无法承受他的愤怒。
“你不想孤独——可你从未真正属于任何地方。”
轰!!!
最后一拳,如陨石般砸下,镜子整个炸裂成千万碎片,反射出他无数种可能性崩塌的姿态。
镜中世界崩塌,海底的声音随之一点点消失。
巴洛克独自站在破碎的镜片之上,身后战旗残破,却仍被无风自扬。
碎裂的钢铁镜片围绕在他脚边,如祭坛残灰。
他未发一言。
天幕没有亮,夜色依旧厚重。
梦魇没有终结。
它只是翻页,开启了下一轮更深的孤独。
在那座被命运钉死的无人孤岛上,巴洛克一次又一次睁开眼。
一切归零。
同样的沙滩,同样的潮声。篝火已灭,断帆斜插,身边没有任何人。
他的手上还有血痕,心中还有怒火,可他早已分不清,那究竟是现实的印记,还是梦中未散的余温。
只有他还活着。
活着,不再是胜利的证明。
而是一场没有尽头的惩罚。
「你能打碎岛屿,却无法打碎你心里的空寂。」
「活着,才是最难的战斗。」
在风中,他静默地握紧拳头,却无拳可落。
只有自己的影子,孤零零地倒映在濒死的海面上。
第154章 血鲸回响:战神之殇
「纪律,是用鲜血铸成的钢。」
「可当你亲手锻造它,你还能看着那些为它而死的人眼睛吗?」
风暴如兽,战舰怒啸。
血鲸海的天幕轰然裂开一道巨痕,狂风如割裂大地的利爪,战鼓与重炮的回响交织成死亡协奏。
天地像是被战意灌满的铜钟,每一声炮响,都是世界的心跳。
“裁决号”的舰桥之上,艾莉森身披风帽,长发在狂风中猎猎飘舞。
她立于战舰最高处,仿佛旷世女武神。
身后,血色战旗高悬,帘幕般遮天蔽日,烈风中翻涌的战纹仿佛咆哮着的战魂,在高空中燃烧不休。
她的声音贯穿风雷,清晰地传入全舰系统:
“火力全开!舰体斜转五度,诱导敌主炮进入误差区!全舰队听令——秘诡‘血乔治死战旗’启动!”
她的命令冷峻如钢,干脆、果决、毫无犹疑。
那一刻,所有舰员心中的恐惧仿佛被连根拔除,只余下战斗的本能与——荣耀的欲望。
那面名为“血乔治”的战旗在空中张开,泛着如鲜血流动般的光泽。
它承载的是一种失控的誓言:要么赢,要么死。
没有中间选项。
他们知道,升起那面旗帜的那一刻,就是点燃整个舰队生命的火种。
每一位战士都清楚他们即将面对的是什么,但他们没有动摇。
那些最初来自边疆、码头、矿井的年轻人,如今却举起了火焰一般的双眸,与命运对视。
一艘护卫舰在敌军重炮锁定下第一个冲出编队,燃起如同死亡火炬的主炮后,在下一刻化作铁灰残渣,被海火吞没。
那名舰长在最后一刻高声向通讯频道吼道:
“司令官!能和你并肩战死,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荣耀!”
艾莉森没有流泪,只是站在风暴中心,摘下帽子,低声而清晰地回了一句:
“——亦是我的荣耀。”
她的声音平静中透着一抹温柔的哀伤,却更像是某种永别的誓言。
狂风再度席卷,炮火轰鸣愈发密集。
裁决号在烈焰与风暴中划出一道孤独而辉煌的航迹,就如同她那一生的轨迹一般——冲进地狱,也不曾后退一步。
她赢了那一战。
帝国也赢了那一战。
海图上,血鲸海一役被标注为“不朽之役”。
她以为,她的名字,将被铭刻在帝国军典之中,冠以“血色将星”。
可只她不知道,从那一夜开始,她的世界便已荒诞。
帝国海军总部,审判室内。
这里没有海风,没有浪声,只有沉默——冷白的灯光将每一寸空间照得毫无温度,
墙壁雪白,地面打磨得一尘不染,甚至听不见回音。
这是战功赫赫者归来的“终点”,也是权力洗净血污的“洗衣间”。
长桌尽头,九位高级军官并列而坐,身着礼仪正装,胸口的勋章沉甸甸地垂在漆黑制服上。
他们没有看她,目光始终停留在一份份文案与数字上,仿佛她只是个等待处理的案卷。
“艾莉森·格里菲斯。”
主审官开口,声音如机械般冰冷,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你于血鲸海战中,未经授权发起主动战斗行动,导致三千两百四十一人死亡。是否认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