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万。”颜辉说道。
“三万啊，你要是说三千，那谈不了，”场长点了点头，“三万也可以了，你要买落叶松的话，原木我能卖你60方。”
“我的合同，给您看一眼。”颜辉说着，拿出了合同，递给了场长。
“看个屁，我又不识字，你就说什么事就行。”场长推开了颜辉递过来的合同。
“我这边需要的是板材，一车皮的板材，至少需要120方原木，如果能合作的话，我原木的收购价可以给到530。”颜辉有句话没敢直接说。
他给不了林场三万，最多只能给两万。他需要破板加工，需要搬运，还需要铁路运输。这些都是不可能赊账的，一万甚至不太够，要知道，单单是这超远的铁路运输，运费起码就要七八千块。
“我只是不识字，不是不识数！”场长看向颜辉，“你就三万？你还想破板，还想运一车皮？没钱来耍我？别跟我扯没用的！三万，我能卖你50方原木，还能帮你送到货运站！剩下的，你爱找谁找谁！我这个价格，保证是不贵！”
“场长，我在建业那边的线路非常好，也是很好的客户，您不要单看眼前的问题，只要这一单成了，我保证今年都在您这里拿，到时候就不是一百方的问题。”颜辉试着谈了谈。
“别扯淡，拿钱买木头，你不买就别找我谈。”场长挥了挥手，“你到底买不买？”
“打扰了。”颜辉知道这家完全没办法谈。
他需要的是一个有魄力的场长，这个场长肯定不行，居然都不敢动手。
从头到尾，颜辉都没有提老郭这层关系，这个场长这种情况，提了只会害了老郭。
出了门之后，颜辉又去了一家林场，这家场长不在，颜辉接着去了第三家。
这家林场位置最偏僻，颜辉从马路边往里走，走了半个多小时都没见到林场的位置，越走越偏，颜辉甚至都担心这里面没有林场。
若不是这条路的残雪上面，有明显汽车压过的痕迹，颜辉都以为自己走错了。
越走越远，始终看不到林场的位置，颜辉默默地把手伸进了包里，握着刀柄，心里这才安定了一点。
这个季节当然不缺狼，颜辉越走越谨慎，随时做好了上树的准备。
东北的林场，如果找不到路，那基本上就没命了，颜辉也不敢去路边观察，只敢顺着路，不断地往前走。
一路上的孤独恐惧，只有颜辉自己知道。
一直走了一个半小时，颜辉终于看到了林场。
林场连个大门都没有，只能远远地看到一台吊车正在搬运木材，没有保安，连条狗都没有。
颜辉只能找到了吊车司机，说明了情况。
“那个屋！”司机有些疑惑，但还是给颜辉指了路。
“感谢！”颜辉顺着司机指的方向，找到了一排小屋，挨个问了问，找到了一位副场长。
“你怎么找来的？我们林场改制呢，现在还在盘数据，什么也不卖。”副场长一句话把颜辉的话全都堵上了。
“啊？”颜辉只能无奈地说了句，“打扰了。”
等颜辉一路又走出去，回到马路上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饥肠辘辘的他，又走了半个小时，回到了火车站附近。这里连个商店都没有，颜辉从包里拿出水壶和饼子，凑合吃了一口。
第135章 冰冷
一天下来，颜辉走了大概10个小时，估计大概有35公里，一无所获。
晚上，颜辉没有休息的地方，给了火车站值班的人5块钱，在值班的小屋里打地铺凑合了一晚上，好在外面只有零下两三度，屋里有炉子，倒是没那么冷。
第二天早上，肚子饿得难受的颜辉，再次买了车票，从这里上车，前往林区更深处的车站。
走了两站路，颜辉看到了一个稍大的车站，立刻跑下去买了一些水和吃的，然后又跑上了车。
到上午九点多，颜辉到了自己第二个计划中的目的地。
今天跑一天，明天跑一天，明天要是还没有收获，他就准备回一趟老郭那里，休整一天再出门，不然可能死外面。
零度的气温让颜辉心里感觉到安心，他穿得够多，这种温度一般是冻不坏的。
这个站台附近，有六家林场，颜辉毫无信息，用一包烟开局，在车站附近获得了一些有价值的信息。至少不会再跑到那些改制、关门的林场里面了。
去的第一家，是个大林场，里面有两台卡车正在拉货，颜辉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场长，据说要下午才回来。
离开这家之后，颜辉又出去绕了五六个小时，一无所获，接着再回到了这家林场。
“我们场长和副场长都在屋里，你敲门去吧。”门口的人告诉颜辉一个位置，让颜辉过去。
这家林场规模确实要大一些，颜辉走了几分钟才找到了场长的屋，门口挂着一个大木牌子，上面写着“场长办公室”。
颜辉敲了敲门，不多时，一个看着有些凶的男人打开了门：“什么事？找谁？”
“想谈个生意。”颜辉说道。
“哦，谈生意，”这男人立刻有了笑脸，“来，进来喝茶。”
进了屋，颜辉才发现屋里有两个人，开门的这个人有点像山哥，给人一种淡淡的压迫感，应该是副场长。而坐在里面的这位，更像是一位笑面虎。
屋里有些暗，颜辉进屋之后就感觉很不舒服，他甚至担心自己在这里被抢劫。
“老板，坐！”坐在里面的场长脸上带着笑，“老王，给老板倒茶。”
“来了，”副场长看着膀大腰圆的，但是动作还挺快，颜辉刚刚坐下，茶就端了过来。
“老板是莆田的？要谈什么啊？”场长开门见山，“我们这个林场，基本上都是大兴安岭落叶松，当然了，水曲柳、桦木也都有，老板打算要多少？”
“场长，是这样.”颜辉认真地讲了讲自己的诉求，然后把合同拿了出来。
场长二人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听颜辉把话讲完。
听完之后，场长“嗤”的一声就笑了，把合同往一侧一摔：“你的意思是，你拿两万块钱，买我120方的原木？你跑了怎么办？我还真能拿着你的破合同，跑到建业找你去？你那个合同，我怎么看都是假的，这什么破章？”
“场长，您放心，这趟生意做完之前，在那边的钱没有汇过来之前，我不走。”颜辉准备赌上自己的一切。
他没有什么值得抵押的了，只能抵押自己。
“什么意思？你不走？你走不走，跟钱有个屁的关系！”老王阴森森地笑了几声，“你真以为你们闽省的人命值钱？”
“两位场长，我直说，我来伊春之前，有一些事情考虑得不周全，但既然走到这一步，我也只能走下去。我的命不值钱，但是我能干活。120方木材，我给两万，起码还差四五万。一个搬运工一年工资还有小一万，如果我不给补上这个钱，我后半辈子就在您场里当搬运工，您还怕我跑了不成？”
“艹你M的跟我整这个？什么时候你们闽省人还有这个尿性了？”场长气笑了，“我他妈还得找个人，专门盯着你！那我不赔死了！”
颜辉一听这个，也有了些气性：“场长，这要看您怎么看我。我对木材非常了解，整个过程都懂。如果您觉得我就是个搬运工骗子，那找个人盯着我实在是不值。但是如果我以后可以为您创造更多的价值呢？再者，我就算是骗子，也没有人会拿着两三万的现金来骗。我知道两三万现金对于林场来说确实不多，但是这代表我一个态度，也代表我有一定的能力！”
“说你两句，你还有脸了？”场长站了起来，走到了颜辉的身旁，仔细地看了看，接着伸手拍了拍颜辉的脸，“你小子，有点种，我今天心情不错，你滚吧，别在这烦我。老子出去闯荡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娘们肚子里呢。我告诉你，在我这，有钱我给货，没钱给老子滚蛋！”
“我看您是个很有魄力的人，我觉得我们可以合作。”颜辉看着场长，此刻他胆子真的很大，“原木采伐之后，从鉴别、运输、加工、精加工，到整销、分销，我都了解，我能”
正看着场长说着话，颜辉突然感觉到脑门一凉，一个冰冷的东西贴到了自己的头上，他转头一看，只见副场长拿着一把双管的金属手持物，怼在了他头上：“我数三个数，滚蛋，这里用不着你指导！”
颜辉再怎么了不起，看到这一幕也是有些心惊胆战，他打了个寒颤，一股暖流从丹田冲向四肢，身体有一丝酥麻，刚刚滔滔不绝的气势去了九分。
“一！”
颜辉知道不可为，扶着椅子坐了起来，他长舒一口气，咬着牙：“不用数了，两位哥，打扰了。我还是觉得我们可以合作，而且是长期合作，我一定能给您这边创造财富。”
“二！”
颜辉舒了一口气，转身就走，他走得还算坚定，但不可避免地有些僵硬。
出了屋，颜辉才发现自己有些腿软，但他还是一步一步，坚持着走到了林场外，然后找了个没有雪的地方坐了会儿，整个人都没了力气，他头上被抵着的那个地方，到现在还是冰冷刺骨的感觉，一跳一跳的，隐隐作痛。
第136章 继续
从这家林场出来，颜辉缓了足足半个小时，直到浑身都冷透了，才起身离开。万幸没有任何人看到。
之前听老郭说林场都有枪，但是颜辉没有感觉，总觉得像自己带的这把刀一样，是用来防狼的。
颜辉一下子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人完全掌握的资源，那一定可以随时随地调用。反之，如果不能随时随地调用，那就不是他的资源。
想明白这个道理，颜辉也没想着责怪这个场长、副场长，这选择是自己做的，怪不得别人。
接着，颜辉走着路，吃了点东西，缓了好一阵子，喝了一口凉水，又重新鼓起勇气，去了下一家林场。
两天的结局都差不多，不是碰一头灰，就是被赶出来。东北这个地方的人比较认死理，给多少钱办多少事，没有人愿意为了一个不认识的外地人的预期和大饼买单。
原计划出来三天，颜辉觉得自己的状态不对，坐上了末班的火车，晚上赶回了汤旺河。
回来的时候是晚上八点多，颜辉去敲了敲老郭的房门，准备取一下换洗的衣服。
“看你这个样子，是没成？”老郭把颜辉的包递给他，“接下来是什么计划？”
“不知道，先洗澡睡觉，明天再说。”颜辉摇了摇头。
“洗什么澡啊，走，我带你去搓澡去。”老郭看着颜辉垂头丧气的样子，拍了拍颜辉的肩膀，“走啊走啊，你看看你都臭了。”
“下次再去吧，太晚了点。”颜辉有些不太愿意。
下午颜辉又去了几家林场，有一家说的话挺难听，即便颜辉心态再好，也还是有些灰心。
“走吧走吧，跟我说说。你这两天不在，我还真有点担心，说实话，我觉得你挺厉害的，要我的话，我真不敢。”老郭感慨道。
这两天老郭是真的有些担心颜辉。在这边颜辉的传呼机不好用，一出门就彻底失联。这年头，颜辉死在外面，老郭都找不到他，报警也没啥用。
“那行，走吧。”颜辉点了点头，把东西放下，跟着老郭出了门。
进了澡堂之后，二人冲了个澡，拿起毛巾互相帮忙搓了搓，一人花了一块多钱就出来了，本来想泡泡澡、搓搓背，但是人有点多，水又有点脏，实在是没心情。
洗完澡之后，颜辉戴上了帽子，和老郭一起往回走，被冷风一吹，感觉整个人都清醒了，颜辉看向四周，点点的灯光色调有些冰冷，但每一个亮点都那么清晰。
“老郭，你说这些灯光，是不是每一个后面，都有很多故事？”颜辉突然问道。
“那…肯定啊，哪个灯不都是代表一个家？”老郭看了一眼颜辉，觉得颜辉有些莫名其妙。
一眼看去，颜辉的表情非常平静，和一小时前完全不一样，像是已经抚平了内心的那些褶皱。
“嗯嗯。”颜辉点了点头。
“你咋了这是？又想明白什么了？”老郭有些好奇。
“没有，就是今天的经历，有些不真实。洗个澡，吹吹风，看看灯光，又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颜辉语气轻快。
“你今天，到底遇到了什么？”老郭还是有些担心。刚刚洗澡的时候太嘈杂，也没说清楚。
“没啥，就是被骂的厉害些。”颜辉自己说完，自己都笑了，“看我明天继续。”
“啊？我还以为你要放弃了呢。本来我想着，你要是去你叔那边，我也能帮你一把，我尽可能给你拿低价木材。其实奉天的货，也就那么几个产地”老郭说着说着，也就不说话了，二人静静地回了旅店，颜辉开了一个房间，躺在床上舒服地睡了下去。
第二天早上，颜辉没有在这边吃饭，六点多钟，出去买了些干粮，坐上了最早的一班火车，去了更远的地方。
三天后.
三天后.
三天后.
三天又三天，颜辉已经到汤旺河十几天了。
这天，颜辉下午就回到了汤旺河，山上的衣服破了，走路也有些不畅快，慢慢挪回了旅店。老郭还没回旅店，颜辉和老板娘说道：“等晚上我朋友回来，你帮我跟他说一下我的房间号。”
“小伙子，你这一天到晚忙啥呢？我看你好几天才回来一次，每次都这么辛苦。”老板娘有些疑惑地问道。这个地方毕竟是小地方，常住的人，老板娘都认识了。
“出去谈生意，不算很顺利。”颜辉语气有些平静。
四月下旬了，汤旺河依旧寒冷，颜辉必须得回来换一下衣服了，之前的衣服需要缝一缝。
“真不容易，对了，这里有几封你的信，昨天一起送过来的。”老板娘把信拿了出来。
“非常感谢。”颜辉接过了信。
“我看你也挺辛苦，你要是不急的话，以后把信放在我这里就行。这边三天两头有邮递员过来送信，我顺便就给他了。”这话老板娘可真是实话。这地方旁边就是货运站，除了颜辉这些信之外，还要定期发全国邮政特快专递，邮递员可以说天天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