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这救命恩人地位不一般啊。
钱进回应着招呼带他进205,先给他来了一茶缸浓茶:“喝两口醒醒酒,待会给你看个好东西。”
乔进步坐在窗台前吹着海风喝茶,说:
“你有什么好东西?告诉你,老哥我下个月要去鹏城,那边隔着港岛近,好些新奇玩意儿……”
钱进打开衣柜拿出自己的大墨镜:“你开车应该需要这个,有时候迎着阳光开车,戴上这个不刺眼。”
“蛤蟆镜?”乔进步顿时站起来。
墨镜是中国传统物品,不过广泛传播是在民国时期,西方产品倾销国内,一些军人、司机、飞行员等等热衷于戴墨镜。
如钱进所说,现在司机们也戴墨镜,却是国产的小镜片式墨镜。
钱进为了进黑市掩护身份,这墨镜个头很大,正是得过几年才能在大陆流行的蛤蟆镜。
他猜测乔进步喜欢时髦玩意儿,那应该会对这大墨镜感兴趣。
显而易见,他猜对了。
乔进步一把夺过去,往鼻梁上一架,赶紧走到窗口往外看:
“我这次去鹏城正要买这个,听说港岛的货正溜进来,你竟然先搞到了?哪里搞到的?”
钱进说道:“这我可不能跟你说,只能告诉你,我在供销系统这块还是有点关系的。”
乔进步也不醉酒了,戴着蛤蟆镜、双手抄裤兜,在屋里转悠起来。
钱进看的想笑。
这身行头活像只开屏的老孔雀:的确良格子外套配劳动布喇叭裤,架着蛤蟆镜、留着小胡子。
反正在他们街道老人口里是妥妥的特务装扮。
钱进看了看,又去拿出一块手表。
这也是一块复古风格的手表,但是全金色装潢。
他在黑市看到过类似手表,所以从商城买了一批,准备去搅乱黑市。
此时他看乔进步手腕上的老式手表跟装扮风格不符,就让他换上这块表。
当下男人的装饰品太少,司机还能戴墨镜,大众而言就是手表了。
乔进步看到这块招摇抢眼的手表很喜欢:“我的恩人,我必须向你道歉!”
“刚才我质疑你手里没什么好货,这是我目光短浅、鼠目寸光、有眼不识泰山、有眼不识金镶玉!”
钱进赞叹:“哟,乔哥你文化水平不低。”
乔进步哼了一声:“60年我也是考上过中专的!要不是我老子非让我握方向盘,我现在大小得是个干部!”
这话把钱进镇住了。
1960年的中专生确实是高学历、高能力。
乔进步没继续这话题。
专心研究手表。
这款手表配得上他的喜爱:
螺纹雕刻字面表盘、条钉刻度、双日历、矿物质强化玻璃,处处透露着时髦感。
乔进步问他:“能不能把蛤蟆镜和手表卖给我?价钱好说,想要什么票你跟我提,老哥我都能搞到!”
钱进解释:“蛤蟆镜送你得了,本来也是人家送我的……”
“别、别,”乔进步立马说,“兄弟,咱别的没事,该吃吃该喝喝,遇事不往心里搁。”
“钱不行,亲兄弟明算账,只有这样才能把感情处好了!”
钱进说道:“手表你给我200块,蛤蟆镜你看着给吧。”
“这两样东西我都有存货,你朋友感兴趣可以来找我,不过价格肯定跟给你的不一样。”
当下手表还是挺贵的。
这款金手表是大表盘手表,比寻常男士手表足足大两圈,价格定的高一些没问题。
普通人对于投机倒把这种事很谨慎,在司机眼里不是事。
他们握着方向盘走南闯北的图什么?
就图一个能四处带货投机倒把!
所以乔进步满口答应,从衣兜裤兜里一顿掏,全身掏出来270块钱拍在桌子上。
钱进对司机的富裕有了新认知。
新工人们入厂干一年也攒不下270块,乔进步随手从兜里掏出来了!
晃着手表,乔进步乐得合不拢嘴:“这家伙比月饼还大,以后遇到劫匪我往胸口一搁,这就是护心镜!”
钱进哈哈笑。
他这张嘴啊,不去天桥说书可惜了。
乔进步把手表放耳朵上听了听秒针转动声音:“好听,真好听,比我们卡车的气刹还脆生。”
表链扣了三次才卡住手腕,他举着胳膊在屋转圈看时间,结果一不小心踩在裤腿上差点摔倒。
钱进给他继续倒茶。
这还没醒酒呢!
乔进步这边却想着去装逼了:“待会去港口拉货,我非得把方向盘甩出火星子不可!”
新奇感下降,他也逐渐醒酒,问道:“你要不要尼龙袜?”
他拉起裤腿给钱进看:“洋货!”
露出的半截白袜子上印着英文字母。
钱进大吃一惊:“外国货你们也敢碰啊?”
乔进步满不在乎:“谁管啊?别出去炫耀谁能管得着?”
“告诉你,你去南边看看就知道了,渔船捞了鱼不回来交差,直接在海上跟港商换物件。”
“你在甲港应该知道有洋鬼子的黑市呀,你们搬运工装修工都跟洋鬼子交易的。”
钱进咋舌:“是吗?我没去过,我只去过市里的黑市。”
“而且就算我去黑市捣鼓点蛤蟆镜,还得把腿上的洋文用砂纸磨掉才敢拿出来。”
乔进步指点他:“以后就说是阿尔巴尼亚的战友托人捎的,我们司机就这么说,准没毛病。”
“要是碰见傻子再追问,你就找我们司机给你当证人!咱们都有阿尔巴尼亚的革命战友!”
第82章 挺会收买人心呀
歇了一天,钱进第二天得继续上班。
照例他先安排劳动突击队的工作。
很简单,只要扫扫落叶即可,早中午各抽出一个钟头完活。
然后魏香米会给他们划全勤,让他们能拿到五毛钱补贴。
这算是爱屋及乌也算是收买人心。
在倒张工作中,钱进起到了主要作用,魏香米念着他的情。
相比之下甲港的搬运工作很不简单。
今天有多艘渔船靠港。
天冷了海鲜便于保存,各菜市场、副食店、供销社都要进行销售,送来的货多,搬运任务沉重。
偏偏今天还没什么风是个大雾天,鱼腥味弥漫在整个港口,给雾气染上了腥味。
于是一大早钱进来了仓库后就感觉浓烈的海腥味像一张无形的网,把自己捆的结结实实。
魏雄图来的比他早,看到他后苦笑道:“还想着出太阳给手晒晒阳光,这样能好的快。”
他的手比钱进还嫩,水泡磨掉皮能露出嫩肉来!
钱进掏出碘伏给他消毒,又抹了一层生长因子凝胶,用纱布给他包了一层:
“怎么把水泡皮弄掉了?”
魏雄图沉默了一下,说:“我大舅妈非要给我剪掉,说这样好的快。”
钱进无语。
他这娘舅一家子坑外甥啊。
于是他说:“今天你干不了活了,你那份我来干吧。”
魏雄图感激涕零:“谢谢你,钱同志,抹了药我已经好受多了。”
“你昨天就开始帮我,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我刚回城没什么钱也没什么好东西,你说你喜欢这种香烟,我把剩下的都拿来了。”
他打开军挎包,里面躺着与昨天一样的老刀牌香烟。
钱进还真想要这个。
昨天两包烟已经卖掉了。
商城收走了。
一包烟两千块,价格还不低。
钱进不客气,又把这次带来的烟塞进了自己包里。
他给魏雄图换上红梅烟,说:“多给同事们递烟,礼多人不怪嘛。”
魏雄图讪笑道:“我不太好意思。”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钱进莫名其妙,“你给同事送烟都不好意思,以后怎么追姑娘娶媳妇?”
魏雄图听到这话脸色有些黯然:“我不追姑娘,也不娶媳妇,其实我已经结婚了,都有孩子了。”
钱进震惊:“你多大!”
“27岁。”魏雄图说。
钱进咂咂嘴。
不奇怪。
不过魏雄图长的是真秀气,看起来跟前世的大学生似的,有种清澈的愚蠢。
两人聊着天,工友们陆陆续续到来。
老拐跟两人点头打了个招呼,主动推着三轮车开始去卸货。
有工人给钱进推来一辆小车:“小钱,你推这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