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路敌国皇帝后我怀崽了 第17节

  萧昀似笑非笑。

  谢遮心里直咯噔,祁王这是嫌死得不够快。

  他每说一句,谢才卿头低得就深一分。

  “你别怕他,他是臣,我是王爷,这种事捅出去,对他可没好处,他比本王要怕,你告诉本王,本王保你,本王不会因为这亏待你的……告诉我,他是——”

  细微的咳嗽声从不远处传来。

  状元郎瞳孔一缩,祁王做贼心虚,猛地回头。

  状元郎趁他回头,一个弯腰钻过他横在自己身前的胳膊,慌慌张张整理衣襟往楼上跑去,跑至阶梯拐角处,冷不丁撞上一个宽广且硬的胸膛里,一个趔趄,被人随手一揽。

  状元郎浑身一僵,蓦地抬头,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眸,脸上顿时血色全无。

  谢遮大惊,面有隐色。

  萧昀神色如常,不动声色地将人扶好推开,和自己隔开一段距离。

  那边祁王怒气冲冲地追过来:“你还敢——”

  他看见阶梯口立着的人,整张脸顷刻煞白如纸,两腿发软,就要跪下求饶,勉强清醒了,强颜欢笑:“舅……舅……舅舅,您怎么在这儿?”

  “参见郡王。”谢遮恭恭敬敬道。

  “荣煜也在呢?”萧昀说。

  状元郎匆匆忙忙退了几步,半跪下身来,颤声道:“微臣惊驾,陛下恕罪。”

  萧昀打量着他,诧异道:“状元郎这是怎么了?”

  谢遮暗暗一瞥,见他精准无误地皱着眉,言语中透着几分恰如其分的关切,心中顿时生出无边敬意。

  祁王心跳一停,也不知道舅舅和指挥使到底听见了没有,腿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抖。

  谢才卿一声不吭。

  漫长的沉默里,祁王慢慢就要跪下去:“舅……舅……舅舅……”

  “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就结巴了?”皇帝像是乐了。

  “舅……舅……”

  状元郎打断祁王,稳住声线:“塔里黑,微臣落在后头,难免有些急,走得快摔了一跤,得亏王爷赶到,尊前失仪,陛下恕罪。”

  祁王瞪大眼睛,如释重负,浑身不知不觉被汗浸得湿透了,死过一次一样。

  萧昀深看谢才卿一眼。

  眼前人一改先前的端庄矜持,衣衫凌乱,襟口皱得厉害,底下的肌肤若隐若现,腰带也歪了,上头布着揉捏拉拽的痕迹。

  几缕乌发从鬓角落了下来,垂在他脸侧。

  明明受了一场欺负,连脸色都没沉淀下来,却眼也不眨地说着谎。

  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选择。

  “是这样么?”萧昀似笑非笑看向祁王。

  祁王不敢抬头,颤声道:“是——”

  萧昀说:“若是不是,可是欺君之罪。”

  祁王顿时没声了,浑身抖如筛糠,汗如雨下。

  这话……可能是听见了,当然也可能是瞧着不像摔倒猜的……

  他膝盖曲了又曲,直了又直,短短十几秒的功夫,已经挣扎了数个来回,抖着嘴唇道:“舅舅……”

  皇帝却没再看他,似乎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反倒看向了谢才卿:“是么?”

  “是。”谢才卿抿紧唇。

  祁王心头一块千斤重的大石瞬间落地。

  算他识相,谅他也不敢。

  萧昀沉默半晌:“这样啊。”

  他的目光悄然落到状元郎衣襟处。

  状元郎匆忙整理着衣襟,修长柔软的手指握住那块玉,估摸着是惊魂甫定,手指微微发抖,塞了好几次,才将之又塞回衣襟。

第18章

  状元郎摔了一跤,陛下开恩,免了他雁塔题字,叫他先回状元府休息了。

  从鸣雁塔回来,萧昀换了身常服出来,谢遮立在寝宫内,谨慎问:“祁王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萧昀一乐:“有什么可处置的。”

  他从案上拿了根狼毫笔,戳进梁上挂着的金丝鸟笼子里,逗着绛色、靛青色、雀头色、墨色、明黄色五彩斑斓的鸟儿。

  鸟喜气地一跳,蹲在毛笔上,脑袋晃晃,喙翕动:“陛下英明神武,功盖千秋!”

  “……”谢遮嘴角微微抽搐。

  萧昀回头看他:“好玩儿吗?尹贤教好弄来的,聪明着呢。”

  尹贤是陛下身边的大太监,尤其会替陛下找乐子。

  “……”谢遮无比怀疑这鸟是陛下自己教的。

  “陛下英明神武,功盖千秋!”

  谢遮又听了遍,隐隐觉得这话有些耳熟,回忆片刻:“……谢才卿的会试卷子?”

  “是吗?”萧昀一本正经道,“朕不记得了,这你得问尹贤。”

  “……”谢遮也不戳穿他,只是再看陛下花花绿绿的新宠时,恍惚间,鸟脸变成了谢才卿的脸。

  他实在纳闷,喜欢五颜六色的皇帝,怎么最近会对从头到脚都是白的的谢才卿感兴趣。

  谢遮不忘正事,察言观色,见陛下似乎很心情不错,问:“陛下为何不处置祁王?”

  萧昀刚要说。

  “因为陛下英明神武,功盖千秋!”

  他笑得欢:“给老子闭嘴。”

  新宠缩了缩脖子,躲到鸟笼犄角旮旯里去了。

  萧昀懒得将狼毫放回原处了,他一向玩儿完就丢,从不收拾,任它杵在鸟笼里,往回走:“状元郎都没吭声,朕治他干嘛?”

  “他亵渎圣尊。”

  萧昀笑了:“哪个私底下里不亵渎朕?‘他嘴上直说,指挥使嘴上不说,心里说’,这么快忘了,指挥使?”

  “……”谢遮暗骂谢才卿。

  “说正经的,”萧昀舒舒服服地坐回案前,从一边扯了张宣纸拿到眼皮子底下,“先不说师出无名,就算状元郎说了,朕狠狠惩治了祁王,祁王他老娘又没犯错,朕总不能为这点事将长公主府一锅端了吧?”

  “母报子仇,天经地义呀,到时候倒霉的还是状元郎,他现在一声不吭,反倒卖了人家个大人情,长公主知道了要暗中谢他的,朕明知他受了欺辱,却顾及皇家颜面并未声张,也是要暗赏他安抚他的。”

  谢遮一愣,恍然道:“微臣糊涂。”

  他仍是蹙眉:“那祁王,陛下就准备放任不管了?状元郎也怪可怜的。”

  萧昀憋笑:“你比较可怜。”

  谢遮:“?”

  萧昀从一张好好的宣纸上撕下坑坑洼洼地一长条:“人家乐着呢,你却觉得他可怜,你可怜还是他可怜?”

  谢遮一脸茫然:“……乐?”

  萧昀随手指着书架:“你把那边第三层最左侧上头的盒子给朕拿过来。”

  谢遮走过去,找到萧昀所说的。

  “打开看看。”萧昀头也不抬。

  谢遮依言打开来看,盒子里是十几张一看就是随手撕出来的小纸片,每张小纸片上都写着个人名。

  字迹龙飞凤舞,潦草得不行,一看就是皇帝写的。

  谢遮粗略扫了眼纸上名字,心下一惊。

  这些都是近几年被陛下流放、斩首、甚至株连三族九族的人,基本都是死人的名字。

  “陛下,这……”

  “朕如果讨厌谁讨厌到连敲打都懒得敲打了,就写一张,塞进盒子里,结果你猜怎么着?”萧昀转头瞧他,眉梢一提,懒懒笑着。

  谢遮却后背发凉。

  这些人都曾风光一时,一开始只是嚣张跋扈,有所逾矩,陛下也不加以管束,很快酿成大错,自取灭亡。

  “……微臣愚昧,是微臣可怜。”谢遮羞愧汗颜。

  以前他只是摸不准陛下心思,怎么现在连谢才卿也揣摩不清了。

  “所以说罚俸禄是亲,打屁股是爱,”萧昀笑说,“要人家的命,总得先让人尝够甜头,不然显得朕多么不近人情,又是皇姐又是大外甥的,多不好。”

  “……”谢遮又想笑又害怕。

  “不过说实话,”萧昀明明在笑,眼里却笑意全无,“朕何尝不是在给机会,又不是朕逼他们干的,可这么些年自己知道适可而止的,可一个都没啊。”

  萧昀啧了两声。

  谢遮心下微微警醒,也亏他是皇帝身边人,不然可能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皇帝在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下“长公主府”四个字:“来来来,端好,走远点,看朕射进去。”

  “……”谢遮两手端着盒子往后退。

  “左边点,右边点,再往左点,行行行,再退点,行行行!停!停!”

  谢遮听话地停了。

  萧昀将纸条揉成团,指头微用力,小纸条就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稳稳地落进了谢遮手里只有巴掌大小的盒子里了。

  谢遮无比庆幸这不是在猎场,皇帝不是在射箭,他也不像上回在头顶顶个枣子。

  ……

  新科状元府位于熙安街街末,虽不是寸金寸土的地儿,也算得上风光,毗邻的都是当朝三四品大员。

  状元郎如今只是正六品翰林院修撰,在这街不算埋没,况且他性子喜静,街末白日里都没什么百姓在门口来往,安静闲适。

  刚放完鞭炮,爆竹的碎屑还满天飞,状元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戴着人皮面具太妃眉飞色舞地招呼完家仆,跑进屋去。

  小王爷一从鸣雁塔回来就叫了水沐浴去了,这会儿都没出来,他一向爱洁,又是个慢性子,只要能在半个时辰内出来,太妃都不会催他。

  果然,掐着点一样,半个时辰后,小王爷从屋里出来了,穿戴整齐焕然一新,连腰饰都配好了,只有鬓发湿漉漉的,还一滴滴掉着水珠。

  太妃正在厅里训下人,他们服服帖帖地立在下手,见状元郎来了,刚要恭恭敬敬问候,瞧清他模样,微微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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