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从养猪开始 第84节

  “对对对!”张泽安和张春城连连点头,满怀期待。

  “难啊。”李科长放下茶杯,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

  “厂里有规定,我们只对接有资质的经销商,签年度合同,走大宗批发。

  你们这种……嗯,合作社,规模是有点,但还达不到厂里直销的门槛。”

  他拖长了调子,官腔十足。

  张泽安的心凉了半截,但还是不死心:“李科长,你看能不能通融通融?我们用量真的不小,现钱结算,绝不拖欠,价格嘛,只要比供销社便宜点就行……”

  李科长摆摆手,打断他的话,像赶苍蝇:“这不是钱的问题,是制度问题。

  你们要买,还是去找当地的经销商。

  我们直接卖给你们,下面的经销商还怎么做生意?

  厂里也要考虑渠道稳定嘛!”

  说完李科长拿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支香烟点上,慢悠悠地吐出一个烟圈,瞬间办公室内烟雾缭绕。

  张春城看着那袅袅上升的烟圈,拳头在身侧悄悄握紧了。

  张泽安脸上笑容发僵,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心一横,从张春城背着的那个半旧帆布包里,掏出一个用旧报纸包得起来的长条包裹。

  这是临出门钱他老婆给他包上的,说是城里办事得讲究点人情味儿,送点东西好说话。

  “李科长,”张泽安往前凑了凑,把包裹轻轻放到李科长办公桌的边角,“我们乡下人,也没啥好东西。这是自家熏的腊肉,猪是吃粮食长大的,香得很!你拿回去尝尝?”

  那报纸包裹一放上桌,一股浓郁的,带着松柏枝烟熏味的咸香就散了出来。

  李科长的目光落在包裹上,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露出一副被冒犯了的表情。

  他用两根手指,像是怕沾上什么脏东西似的,嫌弃地把那包腊肉往旁边推了推,离自己远点。

  “张社长,你这是干啥子?”李科长板起脸,声音也冷了下来,“我们国营单位,讲究的是清正廉洁!厂里有厂里的纪律!该走的程序,就得按程序走。你们把东西拿回去,这样搞,是要犯错误的!”

  张泽安的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脖子根,臊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张春城更是气得脖子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瞪着李科长,要不是张泽安死死拽着他胳膊,他真想冲上去理论几句。

  “对……对不起,李科长,是我考虑不周,我这就拿走,这就拿走……”张泽安语无伦次,手忙脚乱地把那包腊肉重新塞回帆布包,拉着几乎要爆发的张春城,狼狈不堪地退出了办公室。

  门关上的瞬间,仿佛还能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轻蔑冷哼。

第117章 购买饲料2

  站在人来人往的厂区过道里,冷风吹在滚烫的脸上,张泽安只觉得心里又沉又闷。

  “妈的!啥子东西!”张春城狠狠啐了一口唾沫,眼睛都气红了,“国营厂了不起?腊肉咋了?嫌我们土?他祖宗八代不也是泥腿子!老子还不信了,有钱还买不到饲料?!”

  张泽安抹了把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春城,不要太生气。大厂走不通,建安不是说了吗?甜城小厂也多,我们去碰碰运气,总有活路。”

  两人在甜城的大街小巷里乱转,甜城比雁县大多了,也杂乱得多。

  问了好几个蹬三轮的,看铺子的,才有人含含糊糊地指了个方向:“城西头,富源巷那片,小厂子作坊多得很,卖啥的都有,你们去碰碰运气。”

  富源巷?

  名字听着挺富足,可越往里走,心越凉。

  巷子窄得只容一辆三轮车勉强通过,两边的破砖墙糊满了层层叠叠的“老军医”、“通下水道”广告。

  地上污水横流,混着烂菜叶,煤渣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油腻污垢,踩上去“啪叽”作响。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劣质香精和霉变谷物气味熏得人脑袋疼。

  一块边缘都腐朽了的破木牌子挂在两扇锈迹斑斑的门上,上面用红漆潦草地写着:甜城富民饲料加工厂。

  铁皮门虚掩着,里面传出“哐当!哐当!”声。

  张泽安和张春城站在门口,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迟疑。

  这地方,跟刚才去的川东厂比起来,简直是天上地下。

  “进去看看?”张春城迟疑道。

  张泽安叹了口气:“来都来了……”

  推开吱呀作响的铁皮门,里面是个不大的院子,满地污水横流,混杂着饲料粉末,踩上去黏糊糊的。

  几间低矮的砖瓦房歪斜地立着,最大的一间是粉碎机房,窗户玻璃碎了好几块,糊着脏兮兮的塑料布,巨大的噪音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另外几间看样子是仓库,门敞开着,隐约能看到堆成小山的饲料袋。

  一个穿着件沾满油污,早已看不出原色西装的胖男人正站在粉碎机房门口,唾沫横飞地指挥着两个工人把刚生产出来的饲料装袋。

  他脖子上挂着条黄澄澄的链子,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刺眼的光。

  “老板!”张泽安喊了一声。

  那胖子闻声转过头,看清门口站着两个穿着土气,但眼神不怯场的人,脸上瞬间堆起热络的笑容:

  “哎哟喂!两位老板!贵客!贵客临门啊!买饲料哇?快请快请!屋里坐!喝口热水!”

  说着他热情地把两人让进旁边那间所谓的“办公室”。

  所谓的“办公室”,比院子好不了多少。

  一张破办公桌,两把掉漆的木头椅子,墙上贴着一张褪色发黄的财神爷年画,算是唯一的“装饰”。

  胖子自称姓赵,是这富民饲料厂的老板。

  他殷勤地拿出两个布满茶垢的搪瓷缸,给两人各倒了一杯浑浊的白开水。

  同时热情的介绍着:

  “两位老板一看就是做大生意的,有眼光!有魄力!

  我们这富民牌饲料,那可是甜城周边十里八乡老百姓用出来的口碑!

  价格绝对公道,效果那也是巴适得板(非常好)!

  用的都是上等玉米、进口豆粕、新鲜鱼粉!

  科学配方,营养均衡!

  猪吃了那是噌噌长膘,毛色油光水滑,精神头十足,还不得病!

  比那些国营大厂的玩意儿强到多了!”

  赵胖子拍着胸脯保证,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张泽安脸上了。

  他报出的价格,果然让人心动:浓缩料一袋才15块钱!

  比保镇供销社老陈的卖的便宜一半多!

  张泽安心里盘算着,这价格确实太诱人了,要是质量真像他说的……

  他留了个心眼:“赵老板,价格是好,但你这饲料……能看看成色不?闻着这味,有点冲啊。”

  “哎呀!张老板好灵的鼻子!行家!”赵胖子毫不尴尬,反而像遇到了知音,“这是最新科技!

  加了我们厂独家秘方,德国进口的高级促生长香精!

  香得很!

  猪鼻子最灵了,一闻到这味儿,口水哗哗的,抢着吃!

  至于成色,你放一百二十个心!”

  说着他起身快步走到墙角一个敞着口的饲料袋旁,抓了一大把深褐色的饲料颗粒,回到桌前。

  “来来来,两位老板请看!”赵胖子把手里的饲料摊开在满是油污的办公桌上,“看看这颗粒,多均匀!多饱满!

  看看这颜色,油光锃亮!

  再闻闻这纯正的香味儿,勾魂!”

  那刺鼻的香精味随着他的动作更加汹涌地扑来。

  张泽安和张春城皱着眉凑近。

  颗粒看着大小是挺一致,但颜色深得发乌,透着一股子不自然的褐色。

  张泽安伸出粗糙的手指,小心地捻起一小撮,在指尖搓了搓,颗粒边缘有些扎手,粉末沾在指腹上,感觉又粗又涩。

  “这摸着咋个这么糙?跟砂子似的?里头掺啥子了?”张春城心直口快,直接问了出来。

  赵胖子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小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但立刻又被更夸张的笑容掩盖:

  “哎哟!张老板真会开玩笑,哪能呢?!

  我们这是正经饲料,这是科学!

  科学懂不懂?

  特意添加了精确配比的优质麦麸和天然骨粉。

  增加粗纤维,促进肠道蠕动,还补钙。

  猪吃了消化好,骨头硬实,长得才结实。

  你们要是不放心?

  好办,我现场给你们演示个高科技。”

  说着他变戏法似的拿过桌上一个搪瓷缸子,里面还有半杯水。

  只见赵胖子把手里那把饲料“哗啦”一下全倒进了水杯里,然后得意地看着张泽安和张春城:“两位老板,看好了,高科技膨化技术,见证奇迹的时刻!”

  张泽安和张春城瞪大了眼睛。

  只见那些深褐色的饲料颗粒一碰到水便疯狂地吸水、膨胀。

  短短十几秒钟,那小半缸水竟然被吸得干干净净。

  杯子里塞满了胀大了近一倍,黏糊糊的灰白色糊状物,几乎块要溢出来了。

  “看见没?”赵胖子得意地晃着那个被饲料装满的杯子,“这就叫膨化,高科技。

  猪吃下去一斤,在肚子里能胀成两斤,猪吃了经饿得很。

  省料又省钱,效果那是杠杠的好。

  别家饲料都没得这个技术!”

  张泽安和张春城看得目瞪口呆。

  还有这种说法?吃下去在肚子里胀大?

  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啊!

  又便宜,又能“胀大”顶饿,这不正是他们需要的吗?

  两人被赵胖子这手“高科技”展示唬住了,再加上那诱人的价格,心里的天平彻底倾斜了。

  连日在大厂受的窝囊气,此刻似乎都在这便宜又“神奇”的小厂饲料上找到了宣泄口。

  “赵老板,你这饲料……真能有你说的这么好?猪吃了真没事?”张泽安还是有点不放心,追问了一句。

  “哎呀我的张老板!”赵胖子猛地一拍桌子,震得那杯饲料糊都晃了晃,他脖子上的假金链子也跟着一阵乱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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