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从养猪开始 第73节

  不知什么时候王湘推着婴儿车来到堂屋,这是王太平专门用竹子给王刚打造的。

  王刚伸出小胖手就想去抓簸箕里的红肠。

  “哎哟!我的小祖宗!”冯彬蓉眼疾手快,一把将香肠拉开,“生嘞!吃不得!”

  王刚看着近在咫尺却吃不到的美味,“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引得大人们一阵哄笑。

  很快两头猪都被分好了,一部分被王太平拿去分给来帮忙的张春城兄弟。

  剩下的,除了腌成腊肉和灌香肠的,还留了不少新鲜肉。

  张玉清指挥着尹祥平:“祥平,把这块二刀肉切薄片,等下炒回锅肉,再把泡椒泡姜都准备好,等哈再整个爆炒猪肝猪腰子!”

  “要得。”尹祥平回应着,开始去厨房准备东西。

  院坝里,张华强已经把家伙什收拾好,用热水洗了手。

  王建安拿着一个用红纸包好的“封封”(红包),还有一条用稻草拴好的,足有四五斤重坐墩儿肉,笑呵呵地走过来:“华强舅舅,今天辛苦你了!搞了一上午,硬是费神费力,这点小意思,你别嫌弃哈。”

  红包里是二十块钱和两包好烟。

  张华强没有推辞,伸手接过肉和红包,那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也难得露出一丝笑意:“谢了哈,建安。你们屋头今年搞得红火,是该好好闹热热闹。”

  “明天中午早点来吃饭哈,全家都来,好酒好肉管够!”张华强临走时王建安再次发出邀约。

  “要的,明天我肯定第一个来!”张华强笑着离开了王建院子。

第108章 合作社团年

  第二天清晨,送走来收菜的尹彬,除了去喂猪的,其他人都集中到了王建安家。

  此时王建安家灶房屋顶的烟囱已经白烟滚滚。

  张玉清系着粗布围腰,脸被灶膛的火光映得通红,嘴里没停过:

  “建安,喊你不要买那么多,你偏不听!”她挥着锅铲,对着刚从镇上把鸡挑回来的王建安吼道,“这几只鸡都没锅儿弄了。”

  王建安嘿嘿笑着:“妈,没得事,我都给春城说好了,鸡就在他家做,等哈我给他送过去。”

  说着王建安从灶里掏出个烤得焦香的洋芋,烫得他在两只手里来回倒腾:“妈,一年就这一回,大家伙儿敞开吃嘛,吃不完的,喊他们打包带回去吃!”

  张玉清没好气,锅铲在锅沿敲得铛铛响:“我看你挣两个钱尾巴翘上天了!”

  院坝里,其他人也在忙碌着。

  “泽安舅舅,板凳摆这边角角上稳当些。”

  “要得。”

  “吴磨贵,不要光站到撒,再去柴劈点柴,蒸笼底下火不能断。”王太平抱着一大碗从堂屋出来,朝蹲在街沿上裹叶子烟的吴磨贵喊道。

  “要的,要的。”吴磨贵慢悠悠站起来,拎起斧头朝那堆树疙瘩走去,嘴里还在咕哝,“杀猪饭嘛,搞成酒席阵仗了,王建安硬是舍得下血本…”

  临时搭起的几个土灶上,几口大铁锅热气蒸腾。

  一口锅里,切成巴掌大的带皮肥肉块在滚水里翻腾起伏,这是预备做咸烧白的。

  旁边一口大甑子架在锅上,里头垫着厚厚一层切好的红苕块。

  上面铺满了已经拌好调料的肉条,粉蒸肉的香气已经飘了出来,勾得人一个劲的吞口水。

  另一口锅里,裹了红苕淀粉的鱼块正往里下,“滋啦”一声,白烟腾起,焦香四溢。

  尹祥平系着围腰,不停的用长竹筷翻动着锅里的酥鱼。

  “祥平,泡海椒坛子搬来了,放哪儿?”蒋德春抱着个土陶坛子问道。

  “就放条凳边上,等哈煮鱼的时候再用。”尹祥平头也没抬。

  王建安家的泡菜已经告罄了,又找张春城要了一坛子。

  “王湘,不要带弟弟在灶房边边上耍!”冯彬荣忙碌中看见女儿推着王刚好奇地往炸鱼的锅边凑,连忙吼了一嗓子。

  王湘吐吐舌头,赶紧把婴儿车往后推了推。

  很快时间来到中午。

  十几张高矮不一的桌子板凳沿着院坝边排开。

  桌上,猪肝腰花,儿菜粉丝滑酥肉汤,粉蒸肉,咸烧白……

  全是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硬菜。

  “开席喽!”

  王建安站在院坝中间,拖长了调子一声吆喝。

  刚才还散在各处说笑抽烟的男女老少,呼啦一下全涌了过来。

  男人们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

  半大的孩子单独坐了两桌。

  其他娃娃们则挨着母亲。

  见都入座后王建安对王建平说道:“大哥,把酒坛子抱出来,先给长辈些满上!”

  王建平应了一声,抱着酒坛子出来挨桌倒酒。

  “来来来!端起碗!”王建安自己先端起一碗酒,站到稍微高点的地方,“今年子托大家的福,我们李家沟养猪场搞成了,大棚菜也卖了大价钱,这第一碗酒,敬我们自己!干了!”

  “干了!”

  “敬自己!”

  院坝里响起一片应和声。

  “咕咚咕咚。”

  男人们仰脖子,一碗烧酒下了肚。

  火辣辣的感觉瞬间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驱散了腊月的寒意,也点燃了场子里的气氛。

  女人们也笑着抿上一小口。

  小孩子们则喝着王建安专门给他们买的甜酒。

  一时间整个王家院子都热闹了起来。

  “安逸!硬是安逸!”张春城干掉第二碗酒,抹了把胡子上的酒渍和油星,满足地拍着鼓起来的肚皮,“玉清嫂,祥平儿,你们屋头这手艺,开馆子都够了!”

  “就是,这粉蒸肉,比我婆娘蒸的溜耙多了!”张德全嘴里塞得满满的,含糊不清地捧场,被他婆娘在桌子底下狠狠掐了一把大腿,疼得龇牙咧嘴,惹得满桌哄笑。

  酒过三巡,社员们大多脱了臃肿的棉袄,一边喝酒一边诉说着明年的打算。

  小孩子们早就吃完一起出去玩了。

  就在这片喧腾的热闹里,一个声音不大不小地冒了出来,是坐在王建安隔壁桌的张华安。

  他几杯烧酒下肚,脸上泛着红光,夹了块回锅肉,却没立刻放进嘴里,像是斟酌着词句:

  “建安,今天这饭吃得巴适,心头也热和。就是……有句话,不晓得当讲不当讲。”

  热闹的声音稍微小了点,附近几桌的人都看了过来。

  王建安放下筷子,端起酒碗抿了一口,看向他:“华安舅舅,有话你直说嘛,都是一家人。”

  张华安清了清嗓子:“我想说的是我们搞这个养猪合作社,辛辛苦苦喂大一头猪,卖的钱……硬是比不上种菜。

  像春城屋头,一亩半大棚今年卖的菜顶得上1、200头猪的钱了!

  这养猪天天要人守着,剁猪草、煮潲水、清圈舍,累死累活半年的,刨掉猪崽钱、饲料钱,一头猪落到手里头的,也就100多块辛苦钱,划不来,硬是划不来!”

  此话一出,刚才还喧闹的院坝,瞬间安静了一大半。

  不少人停下了筷子,目光在王建安和吴庭安脸上来回扫。

  “就是就是!”立刻有人小声附和,是只搞了半亩大棚的刘寡妇,她男人走得早,一个人拉扯孩子,劳力实在不足,“喂猪太磨人了,种菜松活(轻松)得多!我想……想不养猪了,明年把大棚再扩几分地。”

  “我也想多搞点大棚……”

  ……

  张泽安脸色沉了下来,端着酒碗没说话,目光看向王建安。

  那些没搞大棚,只专心养猪的人,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静静地看着王建安的反应。

  王建安脸上没什么波澜,他端起酒碗慢慢转着,看着里面晃荡的酒液。

  片刻后王建安终于开口:“你们说的是这么个道理,大棚菜价钱高,来钱是看着比养猪安逸。”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但是,账不能这么算,这就像做生意,是要算长远,要算风险的。”

  张华安皱起眉,他想到了自己的肥猪:“种菜能有啥子风险?我们这不是有大棚罩着嘛,养猪才有危险。”

  王建安的声音提高了几分:“你们默倒(难道)以为搭个棚子就万事大吉了?

  明年要是来场冰雹咋个办?

  要是连下半个月的绵雨又咋个办?

  冬天要是降温凶,还下雪咋个办?”

  他每说一种情况,院坝里的气氛就凝重一分。

  这些在土地里刨食半辈子的农民,太清楚老天爷翻脸不认人的厉害。

  刚才还觉得种菜保险的人,脸上轻松的神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和思索。

  见起到了效果,王建安继续说道:

  “大棚里面的菜都是非常娇贵的,有一点风吹草动不对劲,它们就敢死给你看。

  养猪就不一样了,就算大旱天,只要井不干,给它喝够水,猪圈遮好阴,通好风,它照样子长肉。

  冰雹,绵雨更没有影响,只要圈不垮就没问题,而且我们的猪圈位置那么高,也不可能会被淹到。

  一场天灾下来,大棚可能血本无归,养猪顶多是长得慢点,损失有限,不至于让你一次就栽得爬不起来。”

  这番对比让那些刚才想退社的人瞬间冷静下来。

  张华安想起自己那几头中毒的猪,又想想王建安描述的菜苗死绝的场景,后背竟有点发凉。

  “我晓得大家觉得养猪累,耗时又耗人。”

  见气氛有点沉重,王建安话锋一转,带着点笑意。

  “所以啊,我今天请大家吃这顿饭,一是热闹热闹,二来就是要说说养猪场往后咋个搞,让大家喂猪喂得松活点,多腾出手来搞大棚!”

  这话瞬间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了过去。

  就连那些只养了猪的人也都放下了酒碗。

  “建安,快说,有啥子好法子?”张春城第一个吼出来。

  王建安伸出一根手指:“第一,换饲料,把我们现在自己配的猪饲料,换成饲料厂做的成品饲料!”

  “成品饲料?”张福德立刻摇头,“那玩意儿贵得吓人,喂不起,喂不起。”

  “就是,我们自己配饲料用到的玉米那些,家家户户都种到有,就算去粮站买也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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