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高龙乡绿色畜禽产品加工有限公司,是正儿八经在工商局注册了的乡镇企业,村集体还有股分。
我们的猪,都是自己合作社养猪场养的,健康得很。
屠宰场是新扩建的,卫生条件那是按规矩来的,天天有检疫。
价钱嘛,明码标价,肯定比你们以前从周老幺那儿拿要便宜至少一毛到一毛五。
而且我们绝不短斤少两,更不会强买强卖。
大家信得过,明天赶场前,可以去我们李家沟屠宰场亲眼看看,现场拉货。
信不过,或者觉得价钱不合适,绝不勉强,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当即就有几个摊主动了心,仔细询问起去李家沟的路怎么走,什么时间点去最合适。
张福德和同伴耐心地一一解答,又把合作社和屠宰场的位置详细说了一遍。
精瘦的摊主想了想,说道:“老哥,你说得在理。光听你说不行,我得亲眼去看看货色。
今天下午,我抽空去你们那儿看看,可以不?”
张福德笑道:“欢迎!绝对欢迎!到时候你直接找我,我叫张福德,我带你看,从猪圈到屠宰场,随便看!”
有了第一个人带头,后面就好办了。
陆陆续续又有好几家摊主表示今天下午或者明天一早要过去看看。
到了中午,吴磨贵和张福德在保镇街口碰头,互相说了今天上午的情况。
吴磨贵那边,副产品的老客户全部恢复,还新谈下了一家卤味摊。
张福德这边,保镇街上差不多七八成的肉贩子,都明确表示了合作意向,答应去李家沟看货。
消息传回李家沟,合作社办公室里一片欢腾。
王建安听完汇报,虽然高兴,但并没有被冲昏头脑。
他敲了敲桌子,提醒大家:“大家先别急着高兴,这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
人家答应来看,不代表就一定会在我们这里拿货。
就算拿了第一次,能不能变成长期客户,
还得看我们后面的供货能不能跟上,品质能不能稳住,价格能不能一直保持优势。
尤其是明天赶场,需求量肯定大,对我们屠宰场的产能是一次考验。
华强舅舅,磨贵姑爷,屠宰场这边,今天晚上和明天凌晨,得多辛苦一下,确保肉源充足。”
张华强和吴磨贵立刻拍胸脯保证:“建安你放心,猪圈里肥猪有的是,绝对够杀。
屠宰场这边人手也够,大家伙儿现在干劲足得很,保证误不了事。”
王建安点点头,又看向张泽安:“泽安舅舅,跟保镇那边摊主的对接,还得你和福德舅舅多费心。
明天一早,估计会有不少摊主直接来拉货,现场秩序、过秤、收钱,这些环节都要安排好,不能乱,不能出错。”
张泽安郑重地应下:“晓得了,这事我亲自在屠宰场门口盯着。”
安排完这些,王建安才稍稍松了口气。
当天下午,果然陆续有保镇的肉贩子骑着自行车或者摩托车来到李家沟。
张福德早就在路口等着,热情地引着他们参观养猪场、新屠宰场。
这些亲眼所见的事实,比什么话语都更有说服力。
肉贩子们最后一点疑虑也被打消了,当场就敲定了明天的要货数量。
甚至有两个摊主,干脆就把明天需要的肉提前拉了回去,说是怕明天早上来抢不到好肉。
到了赶场那天凌晨,李家沟屠宰场灯火通明,比以往更加忙碌。
张华强带着杀猪匠们忙得脚不沾地,烫猪、刮毛、开膛、分割……
吴磨贵带着人在旁边过秤、登记。
屠宰场门口的空地上,停满了各种自行车、摩托车。
除了保镇的人外,还有保镇往县城那边走10多公里的乡里也来了两户猪肉贩子。
他们之前也都是在周老幺那里进货,昨天下午听说保镇的肉摊老板都来李家沟进货,今天也跟着来了。
张泽安拿着个小本子,大声吆喝着维持秩序:“王老板,你的八十斤后腿肉,好了,过来这边交钱!”
“李老板,你要的半扇,马上就好,稍等一会儿!”
“大家不要急,排好队,都有份,保证都是最新鲜的!”
王建安也起了个大早,在现场帮忙协调。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最后一份猪肉被装上车,送往青岗乡,屠宰场前的喧嚣才渐渐平息下来。
张泽安揉着发酸的手腕,走到王建安身边,脸上虽然疲惫,却满是笑意:“建安,保镇这边,今天差不多要走了四头猪的量。
加上本乡和施镇、青岗乡和君镇,昨天晚上加今天早上杀了整整十五头猪,创纪录了!”
王建安也笑了:“这是个好开头,不过这对我们屠宰场的压力也很大。
这样,告诉大家,从今天起,一直到保镇那边的屠宰场建立起来,工钱都按双倍算!”
消息传开,屠宰场内外顿时响起一片欢呼。
保镇市场的初步接管,比预想的还要顺利。
几天后,王建安到县里拜访了工商局李科长。
提到周老幺的屠宰场,李科长说案子还在审理中,但那屠宰场本身产权清晰,设备简陋,卫生条件极差,评估价值很低。
等案件审理结束,大概率会进行公开拍卖,用以抵偿周老幺欠下的罚金和一些有凭证的债务。
“王经理,你们公司要是有意,到时候可以关注一下拍卖公告。
那个场地位置不错,就是底子太差,需要投入大力气改造。
你们要是能接下来,搞成个正规的分厂,对我们规范全县屠宰行业也是个好事,县里是支持的。”
回到李家沟王建安把张泽安和张华强等骨干又叫到一起。
“现在的难点有两个,一是需要一笔额外的钱参加拍卖和后续改造,二是需要可靠的人过去管理。”
钱的问题,王建安再次提到了贷款。
“公司现在走上了正轨,每天都有稳定的现金流,屠宰量也上来了,这就是我们贷款的最大底气。
以公司发展的名义,再贷一笔款,应该问题不大。
我这两天就准备材料,再去跑跑信用社。”
至于人的问题,确实更棘手一些。
李家沟的本村人,各家都有大棚要照料,确实很难长期派驻到保镇去。
就在王建安为保镇的负责人发愁时,张福德提供了一个意外的人选。
“建安,我倒知道一个人,不知道合不合适。周老幺他有个亲侄子,叫周建军。”
吴磨贵一听就急了:“周老幺的侄子?福德,你糊涂了?
那不等于又请了个小周老幺过去?
不行不行!”
张福德连忙摆手:“磨贵你别急,听我说完。这个周建军,跟他幺爸周老幺完全不是一路人。
他年纪大概25、6,以前在部队当过兵,听说还入了党,复员回来后,一直在周老幺的屠宰场里帮忙干活。
但那孩子性子直,看不惯周老幺欺行霸市、弄虚作假那一套,为这个没少跟他幺爸吵架。
后来干脆就不去屠宰场了,自己在家里弄了几亩地,偶尔打点零工,过得挺清贫。
保镇街上不少人都晓得他们叔侄俩不和,说周建军是周家难得的明白人。”
王建安听得心中一动:“哦?还有这样的人?”
张福德点点头:“嗯,我特意打听过,口碑确实不错,都说他做事踏实,讲义气,不搞歪门邪道。
而且他懂屠宰这一行啊,从小就在屠宰场里混,手艺没得说。
就是……毕竟他是周老幺的亲侄子,用他,会不会惹闲话?
大家心里会不会有疙瘩?”
王建安沉思起来。
用周建军,利弊都很明显。
利在于他熟悉保镇的情况,懂技术,而且他能和他那个幺爸划清界限,说明是有原则的。
弊在于他的身份敏感,容易引人猜疑,万一他内心其实记恨合作社搞垮了他幺爸,将来使坏,那就是埋了个大雷。
“这事不能草率,福德舅舅,你再想办法,更仔细地了解一下这个周建军的为人和具体想法。
最好能找个机会,我亲自跟他见一面,谈一谈。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要得,这事包在我身上。”张福德答应下来。
又过了几天,保镇那边的生意已经完全走上了正轨,每天的要货量稳定在了三到四头猪。
王建安抓紧时间整理好了贷款材料,再次去了乡信用社。
这次接待他的还是那位刘主任。
刘主任显然也听说了保镇的事情,对王建安更是客气了几分。
仔细看了王建安带来的材料,公司的营业执照、近期的流水账目、扩建后的屠宰场照片。
以及关于计划收购保镇屠宰场并改造为分厂的简单方案,刘主任频频点头。
刘主任笑着说着官话:“建安,你们这个企业发展势头很好啊,又为地方做了实事,解决了周老幺那个老大难问题。
贷款支持你们这样的优质企业,是我们信用社的责任嘛。
这笔贷款问题不大,金额你申请的是五万,我看可以。
回去等通知走流程吧,应该很快就能批下来。”
王建安连连道谢。
资金问题有了着落,王建安又把精力放回了寻找分厂负责人这件事上。
张福德那边也有了消息。
周建军得知李家沟有意盘下他幺爸的摊子,并可能请他去做事后,沉默了很久,最后只说了一句:“要是真能堂堂正正地做生意,我愿意去看看。”
这个回应,让王建安觉得有点意思。
他让张福德安排,就在保镇街上的一家小茶馆,和周建军见一面。
见面那天,王建安特意提前到了,要了壶茶等着。
周建军准时来了,个子不高,但很精壮,皮肤黝黑,眼神清亮,确实有一股不同于普通农民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