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领主:从每日情报开始 第284节

  工坊的空地被清理出一块,地上铺了干草与木板,一张临时搭起的木桌摆上了干果、熏肉、烈麦酒与冒着热气的胡萝卜炖牛肉。

  早有学徒在吹口哨,几位老匠人围坐讲起了辉煌往事。

  伊恩坐下时,有人已经递来了酒杯。

  他没有推辞,只是慢慢站起,举杯朝众人环顾一圈。

  他喉头微哽,却仍说得平静:“为了我们,也为了路易斯大人。”

  “为了路易斯大人!”众人回应。

  酒杯碰撞,发出一片清脆声响。

  他们就这样在工坊后场坐了一个多时辰,说笑、吃肉、喝酒。

  铜灯被摆成一圈,火光在铜壁上映出模糊的光斑,像是星星落在人间。

  直到下午,图巴这才拍拍膝盖起身:“好了,喝一点就行了。等会还得去领物资呢。”

  于是大家陆续起身,有人打着酒嗝收拾桌面,有人背起工具往住处走。

  伊恩也拎着工具,走向房子的分配所。

  那是赤潮领的物资发放点,今天是按街区与工坊编号依序发放。

  长长的队伍蜿蜒在石砖小广场上,秩序井然,人们披着皮袄或布斗篷,站在雪地中,却没有一丝焦躁。

  他站到熟悉的一组队列中,身旁正好是邻居汉克与纺织妇吉娅。

  “伊恩,这回回来得正巧。”吉娅笑着点头,“今年真是个好年,你说,这是第几次发东西了?”

  “第九次。”汉克插话,声音低低的,眼中却藏不住感慨,“要是年年都这样,多好。”

  吉娅忍不住笑:“会的。只要有路易斯大人在。”

  说这话时,周围排队的人都有些默默地点头。

  轮到伊恩时,他双手接过今日的发放物资:

  粗麦粉一袋,二十五斤。

  三大块咸肉,封条上有赤潮领的烙印。

  洗净干净的柔软棉被一条。

  羊脂香皂两块,是他女儿米娅最喜欢的香味。

  还有一个小包烟火,是冬节之夜燃放用的。

  他看着手里的东西很是高兴,女儿看到香皂一定会很开心的。

  前方忽然安静下来,一阵低声呢喃传来:“是路易斯大人。”

  伊恩循声望去,只见那人自人群尽头缓步而来,身披暗红斗篷,身形挺拔,神情沉静。

  几名随员低声交谈,似乎汇报着什么,但那位领主仅是颔首,又转身亲手将一包咸肉与被褥递给队首的一位断臂老兵。

  那老兵眼圈发红,颤巍巍地鞠了一躬。

  路易斯拍了拍他的肩。

  这一幕,安静得像雪地中燃起的灯火。

  而当路易斯走过伊恩身边时,伊恩下意识站得笔直,双眼发亮。

  他深深低下头,声音不大,却格外虔诚:“感谢您,领主大人。”

  那人只是脚步微顿,轻轻点头,随后继续前行,如同一阵风从冬夜中掠过,却带着的重量。

  伊恩站在原地,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握住那块咸肉与香皂,掌心微微发热。

  他没有说话,只是在心中默默发誓:“我还得努力干下去……要配得上这样伟大的领主。”

  黄昏来得缓慢而深远,天边泛着绯红,像是被火苗熏染的云层。

  伊恩提着东西回到家,推开穹顶屋门的那一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门框上悬挂的一缕红丝穗。

  简简单单地打了个结,颜色却鲜亮得几乎跃出雪色背景。

  他笑了,那是米娅放假回家的信号。

  屋内炉火已起,暖意扑面。

  厨房那头传来锅勺轻响。

  米娅正脱去那件赤潮制式的骑士训练服,换上了刚发放的新毛衣,袖口还卷着。

  她的背影挺直宽厚,肩膀撑得毛衣绷起弧度。

  伊恩站在门边愣了愣,心头忽然一热:“当年她瘦得像一把柴火,如今却能劈盾了。”

  今晚是节前的团聚晚餐,所以有些丰盛。

  有烤肉、萝卜炖羊、黑麦酒、甜菜根浓汤。

  这是往年想都不敢想的东西,如今已经可以久久吃上一回。

  父女二人坐定,双手合十,低声同念:“感谢路易斯大人赐予我们的一切。”

  这句话他们早已熟稔,但每次说出,心中总仍泛起庄重敬意。

  饭间,米娅兴奋地讲起在训练营的见闻:“今天我们练习攻防,我第一次把同学摁进雪里了!”

  她扬起眉毛,满脸骄傲:“还好那是演练,不然他真要掉牙。”

  伊恩一边笑,一边叮嘱她:“别太得意,他放你一手也说不定。”

  接着伊恩又讲起工坊发铜灯的事,说到大家喝酒庆功的热闹情形。

  他们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便到夜深了。

  窗外银雪覆瓦,穹屋被月光照亮,如一座静默的小丘。

  整个赤潮之城此刻沉浸在温柔与安宁中,火光从窗沿透出,一户户人家都正安然入梦。

  米娅早早睡去,被子里只露出一缕浅浅的呼吸。

  伊恩坐在壁炉旁的旧木椅上,拿出那盏奖灯,用布一点点擦去铜身上的雪痕。

  他看了很久,眼神沉静,唇角的笑意缓缓敛去。

  那盏灯映着炉火,光影仿佛晃动起妻子的身影。

  他低声道:“要是你还在就好了……”

第277章 霜戟之困

  冬天即将降临。

  母巢战争之后的第一个完整年头也将随之终结。

  而埃德蒙公爵,仍旧保留着他旧时代的传统,在深秋将尽、雪季初临之前,召开一次北境会议。

  只是今年,会议的地点,已不再是那座记忆中恢弘威严、寒气自拒的霜戟城。

  那座城市,已死。

  整个城市被虫毒反复吞噬、啃咬、掘穿之后,早已变得像一具死去不久的庞然尸骸。

  街巷崩塌、屋檐塌陷、水井干涸,有的甚至冒出一股黑色的粘液,没人再敢靠近。

  不像是城市,是坟场。

  如今留在地图上的“霜戟城”三字,只是个虚名。

  真正的新城,建立在旧城西北二里外,依山靠岭,是个临时选址。

  它被称为“新霜戟”,但更像是用灰砖、板材和回收残材堆砌出的避风港这里一砖一瓦都显得仓促而窘迫。

  即使如此,公爵还是坚持把它命名为“霜戟城”。

  因为在他看来,如果连名字都丢了,那北境就真的再无骨架了。

  但新霜戟城的重建尚未完成,甚至称不上“成形”,只是依山就势,围起了一个粗略的框架。

  只有核心政务厅、指挥塔、兵营三座主要建筑已初具雏形,其余区域则以大量预制木屋、临建板墙与简式屋顶搭建而成。

  走进街道,随处可见还未粉刷的灰砖,屋檐低矮,排水槽临时固定,潮气未散。

  人都住进来了,屋就显得挤。

  白天能听到锯木和捶钉的声响此起彼伏,晚上则是一户连着一户传来的炉火噼啪。

  孩子在泥地间跑,妇人晒着湿衣被,士兵巡逻时与街头摊主交换几句闲话。

  士兵戏称这地方为“帆布要塞”,平民私下则管这里叫“临冬营地”。

  但公爵始终坚持一个称呼:“它就是霜戟,我们不会放弃这名字,就像不该放弃这片冻土。”

  也是他坚持冬前必须召开一次“霜戟会议”的理由之一。

  会议举行的场地在霜戟城的新总督府,其实只是将一座废弃堡垒仓促修缮后的产物。

  但在旧霜戟城沦陷后,它便成为了整个北境最后的会事之地。

  北境的贵族向来不讲究排场,尤其在母巢战争之后,他们更关注柴堆是否足够、卫兵是否吃饱。

  但即便如此,为了这次会议他们还是稍微打扮了一下。

  会议厅穹顶被刷成深灰,帷幔挂起,木质讲台与长桌经过打磨重漆,几盏炼油吊灯努力撑起一点温暖的光晕。

  说不上庄严,也谈不上舒适,但比起在帐篷里议事,已经算是“体面”了。

  这是一场属于埃德蒙家族的内部高层会议。

  只有真正握有实权、留着埃德蒙家族血脉,或在虫灾之后依旧能勉力维持一方秩序的百年旧部才得以列席。

  不是谁想来就能来的,就连如今如日中天的赤潮领主路易斯,也未被列入名单。

  没有交头接耳,也没有无谓的寒暄,会议厅中一时间沉默压抑。

  他们大多都明白,埃德蒙公爵如今掌握的力量到底还剩下多少。

  而整个北境旧贵族这一年过得又是何等艰难。

  议桌边的众人神色各异,疲惫如罩,一年风雪、一年尸腐、一年虫毒,仿佛都刻进了眼底。

  门在这一刻被人从外推开。

  那是一位身穿黑红披风的魁梧男人。

  他的出现仿佛令整个厅堂的空气都变得凝重了些。

  披风下是简洁却厚重的军式制服,肩章上镶嵌着金龙纹徽,一枚象征帝国之盾章别在胸口,无比显眼。

  他便是埃德蒙公爵,整个帝国北境最具威望的战将之一。

  尽管岁月已在他脸上刻下些许皱纹,鬓角也染上了灰白,但他的体魄依旧如铁石一般壮实。

  他看上去不像一个老人,更像一尊从古老战场中走出的铸铁雕像。

  然而再怎样沉稳的面孔,也掩不住那双眼中时而闪现的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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