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径的可控性?”
“从两指宽到三尺半全试过了!”希尔科咧嘴一笑,“您要五连爆也没问题,爆炸是我们炼金组的特长,路径叠写、递进引燃,我们全搞定。”
路易斯轻轻点头,视线落在那块爆痕焦黑的铁靶上:“很好,真正的爆炸……是用来制造战术空间的。”
最后是综合实验,试验场最后被重新布置,一侧竖立起十数个铁人盾阵,混杂着铁制魔兽靶模拟蛮族阵型。
另一侧,钢铁狂牛待命,钢铁兽沉稳伫立,数名工匠与骑士依次进入腹舱与控制位。
“整合测试——开始!”麦克下令,。
首先是爆矢试射。
来自远端平台的魔导弩精准击中敌阵后排,数个铁人盾兵“轰”然炸飞,焦黑的爆痕在草地上扯出一道缺口。
接着狂牛怒吼,四头披甲的钢铁狂牛牵引钢铁兽启动,铁轨上的轱辘低鸣如战鼓重击。
它们撞开前路,冲阵而入。
钩矛机制弹出——“咔嗒——嘭!”伴随金属撕裂的尖啸,前排铁人盾阵被猛力勾住扯裂,碎木与铁屑横飞。
钢铁兽随之展开侧翼装甲,内部滑轨旋转,重甲结构宛如关门般封死两侧,成功包围模拟敌军残部。
末端发射仓释放寒爆弹,魔兽靶在冰蓝冲击中半边爆碎,冻结痕迹犹如雪原风暴咬啮其上。
短短四十秒,模拟敌阵被彻底碾碎。
沉寂片刻之后,试验场内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
“成功了!”
“全流程!全流程协同成功!”
不少工匠都激动得几乎跳起来,有人抓着同伴的衣领怒吼:“我们居然真的造出了这种战争机器!是我们干出来的!”
年轻的炼金学徒眼圈发红:“这种级别的整合作战系统……翡翠联邦那些炼金狂人才玩得转的东西,我们也能做出来了!”
站在高台的路易斯静静地望着演练场,接着他转身看向布拉德利:“亲手参与制造者,皆记功。”
这番话一出,现场再次响起雷鸣般的欢呼,哪怕是希尔科也难掩笑意,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嘿嘿地对身旁工匠说道:“今晚喝酒别忘了我。”
角落中,一道身影静静站立,眼神幽暗。
是维萨,她随着希芙前来看完了全程,这场景让她不寒而栗。
维萨望着远处如山般缓缓停下的钢铁兽,那是她在北原战场上从未见过的东西。
它无情、沉稳,推进时毫无情绪,就像真正的战争化身。
她曾是蛮族斥候,熟知蛮军战阵与骑队冲锋的节奏,可眼前这种东西……
如果这种武器真能批量出现,她想不明白,未来的蛮族要如何抵挡?
第276章 伊恩的一天
天还没亮,穹顶屋内却已泛起淡淡的暖意。
木制墙板被昨夜炉火烤得微微发热,空气中还残留着些许灰香与木炭气息。
伊恩在厚重的羊毛被下缓缓睁开眼。
刚醒来的片刻,他甚至忘了自己是在哪儿,搬到这里半年了,还是有些不习惯。
这张床太软了,被褥太暖了,头顶的天花板也太过整齐光洁。
他习惯性地转头,看到床头角落里摆着一个布制的小玩偶,耳朵微卷,一只眼睛还歪着,是米娅做的玩意。
屋外传来低低的脚步声,像是有巡逻的骑士走过泥地巷口,又或者是早起的工匠在搬运工具。
伊恩静静躺着,盯着那小玩偶看了好久,忽然感到不真实。
他曾是白石村的一名木匠。每天和木头打交道,早上喝妻子煮的粥,晚上抱着女儿听柴火噼啪燃烧的声音入睡。
日子虽不富裕,却也温暖而完整。
直到三年前的冬天,雪誓者像一把匕首般划破了他人生,将他一点点剖成了血肉模糊的廓形。
那天他只是为了砍几根像样的山杉枝,提前进了山林。
归来时,看到的只有黑烟、倒塌的屋脊,还有那口早已碎裂的井。
他跪在血迹尚未凝结的门口,捡起妻子的围裙。
他没有哭,来不及哭。
米娅还活着,他在谷仓残壁后找到她,那双总是笑盈盈的眼睛此刻被恐惧撑大,蜷缩在干草堆后不敢出声。
最终在她开始高烧昏迷的第五夜,他们几乎死在了一块结冰的石板上。
伊恩脱下最后一层外衣,把她裹进麻布里,坐在雪地中,像是等待神明施舍最后一根稻草。
没有等到神明,但一队赤潮领的巡哨骑士找到了他们。
对方只是低头看了一眼他怀里的米娅,便果断低声道:“还来得及。”
就这样,他跟着火光走进了临时的营地。
一处像是从废土中升起的微型城市。
有秩序,有热粥,有取暖的帐篷和不问来历的医师。
他记得那位疲惫的医生,连夜给米娅退烧,而他就像一块裂木般坐在门外一整夜,直到有人递给他一双旧靴。
他才第一次低声道:“谢谢你们。”
后来,他被归入工匠队。
起初是钉栅栏、锯木桩、铺地板,这些活他都熟。
他的工具在火中烧毁过,但他的手艺还在。
再后来,他有了固定的营帐、有了换洗的衣服,还有每天不必担心米娅饿肚子的晚上。
最初的冬夜,他每天都要醒来三次,确认她在身边、没有再发烧。
再后来……她被选中了。
滴血石验出了她的骑士血脉。那是他们谁也未曾预料的未来。
她进入了训练营,穿上了训练甲、学会了骑术与怎么使用斗气。
他看着她那双坚定的眼,突然觉得这个孩子已经不再是从柴堆中走出的瘦小姑娘,她会成为守护者。
如今他们被分配住进主城第二居民区,一栋真正属于他们的“赤潮式圆顶穹屋”。
“从前只能在木棚下裹着麻袋过冬,如今睡在这大房子里,谁能想到呢。”
伊恩轻声嘀咕着,靠着炉边穿上厚棉织的内衫与领口紧束的粗布外衣。
接着从桌上取过昨晚剩下的那小半碗粥水,咕嘟一口喝下,吐了口气,扣好围巾,推开门,走入赤潮领的清晨。
他已经习惯了这一条路。
从住家区出发,穿过熙攘的商肆,走过广场,再拐进靠城西的工坊巷。
地面是平整的石砖,两侧墙角嵌有排水沟,夜里飘下的薄雪已被扫去大半。
远处的火灯柱还亮着,暖黄色的光在青石板上摇晃。
一个穿着厚大衣的男人从街角走过,手里拎着刚换的热水桶。
他点头与伊恩打了个招呼,伊恩也回了个笑。
行人逐渐多了起来,大都是工匠、后勤兵、市场管理员,有条不紊地穿行在街区间。
偶尔有几个孩童从巷子里跑出来,脖子上围着统一发放的红围巾,蹦跳着躲进拐角,身后母亲在远处喊他们名字。
路过一处墙边时,伊恩停了停脚步。
公告栏上张贴着今天的通知:粗笔写着“第九批冬季物资发放”,下方还有配图,是小面包、咸肉和香皂,还有个孩子拿着烟火棒的笑脸图。
快到交易所广场时,他远远看见一辆四轮运输车停在坡道下,几个搬运兵正将一袋袋麻布包抬上车,那是干粮,编了红绳的是北境军配额。
伊恩眯起眼辨认,麻袋上用熟悉的印章标着:“雪原冬令营·储粮第六批”。
他知道这些东西会沿着主干道运往北方赤潮的前线哨站,是米娅将来的去处。
他继续往前走,脚步不紧不慢,风雪中的人声渐渐变得密集。
工匠坊到了,整个木工营早已人声鼎沸,木屑与蒸汽混杂着炉火味道在空气中缭绕。
远处木梁架上挂满了干燥好的杉木板,有人背着工具穿梭,有人抬起一截车轴,呼喊着尺寸误差。
伊恩走入那片熟悉的热气里,一名年青木匠冲他打了个招呼:“头儿来啦!”
“最后一日上工了,迟了可没铜灯。”他笑着回应,脱下披风,换上皮围裙。
营地中暖意渐盛,靠西墙的炉火已经烧得正旺。
今日是冬封前最后的一个工作日,不必再大兴土木,大家都只负责收尾和整修。
伊恩带的几名木工学徒正围着两口未完工的大木箱忙碌。
他走过去,没多话,直接动手接过刨子,开始修整边角的凹槽。
木屑飞溅中,他双手节骨嶙峋,手指上结着年复一年沉下的老茧。
刨刀走得极稳,木料表面被磨得滑如鹅卵石。
一名少年木匠忍不住赞叹:“师傅,您刨的边,连我爹都刨不出这水平。”
伊恩低声笑了笑,没有回应,他埋头赶工,每道榫口都一丝不苟。
今年他升为木工小头目,一年里跟着城建司带了三十几号人,建出二十四栋新屋、三座木桥。
人们开始叫他“伊恩师傅”,这对一个从雪夜中爬出来的逃民来说,已是莫大荣耀。
中午前,今日的配额就以全部完工。
箱子封好,车轴打磨完毕,记录表交上去,图巴亲自来核准。
这位矮小的木工坊主管捋了捋胡须,咧嘴笑着开口:“各位,今年干得极好。照老规矩,勤工满年者,每人一灯。”
一名助手捧出小布包,一盏盏包着油纸的小铜灯被分发下去。
伊恩站在队列里,当他接过自己的那盏灯时,双手忍不住微微颤了一下。
那是一盏小而厚实的灯,火口圆润,灯体刻着“第七工坊赤潮三年冬”字样,还有一枚精雕的赤潮太阳徽记,据说是领主大人亲自设计的。
他望着那盏小小的灯,仿佛看见了那个雪夜的自己。
风雪漫天,怀里裹着发烧的米娅,一步一步走过冰封的荒野。
“如果不是路易斯大人……”他低声道,“我如今早就是一堆雪下的枯骨了。”
身边的同僚听见了,不约而同望向他。
一人开口:“能为这样的领主干活,是咱们的本事。”
另一人笑着举起手里的铜灯:“今年的冬灯真好看!明年我还要拼一个!”
众人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