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在想,领主大人都亲自下田了,我们还能不干?
镰刀此起彼伏,割麦声“刷刷”响彻山谷,如同战鼓起伏。
马车川流不息,沿着田埂辗出一条条土路,把一车车麦束送往临时谷仓。
妇女们包头裹袖,在田间弯腰割麦,嘴里哼着久违的收割调;孩子们在麦垛间翻滚打闹,笑声透亮。
老人们也没闲着,在晒场边剥麦、捆束、翻晒,哪怕只是坐在一边帮着看火、递水,也觉得分外踏实。
地热棚那边,女工小心翼翼地剪下一串串温棚瓜菜,汗水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少年们肩扛草筐、麻袋,脚步不停,脸上带着一股比阳光还要明亮的喜气。
路易斯骑马穿梭于谷地之间,沿着每一片麦田、大棚、晒场一路巡查。
比如他眼尖地发现东坡那边动作慢了些,立刻调转马头,向临近村社调派人手:“二组十人,马上过去支援,太阳下山前必须清完那一片!”
随后他来到临时谷仓,亲自翻查几袋刚进仓的青麦,用手指捻了捻干湿度,又蹲下检查通风道和防鼠陷阱。
烘干炉边,他脱下手套,亲自伸手试了试炉温,转头吩咐工匠:“火候偏湿,再多烧半刻钟,不许让青麦闷坏。”
对护粮队他只说一句:“今晚巡夜加人,一粒粮也不能浪费。”
走到哪里都要提一些建议,刷存在感。
太阳西斜,整片麦浪领已成了一台轰鸣不止的丰收机器。
镰刀割麦声、车轮碾地声、笑声吆喝声交织成一曲秋日之歌。
路易斯站在田埂上,远望整片谷地:麦田如浪,人群如潮,谷仓如堡,孩子们在麦垛上翻跟头,烟火味和麦香混着阳光在风中飞扬。
就这样,这个初秋的黄金时节,在一把镰刀接一把镰刀的挥舞中缓缓走向尾声。
谷地的每一寸田地都被仔细收割,每一袋粮都被准确登记,每一车收成都被稳妥入库。
原本空荡荡的新仓,如今已堆得满满当当,连通风走道都被腾挪出来垒麻袋。
格林不得不三次调度新仓棚的位置,甚至在谷口边新搭起一排排粮篷。
“我们,收多了。”他有些恍惚地念叨着,却笑得像个孩子。
这一季的麦浪,不只是撑满了仓库,更让每个人心里装下了一种久违的踏实感。
第273章 北境奇迹
麦浪领的仓库外,工人们吆喝着,将一袋袋麦粮扛进仓门。
脚步声、滑绳声、布袋撞击木架的沉闷声在谷地回荡,夹杂着笑声与呼喊。
仓库前的晒场上,金黄的麦堆像一座座小山,阳光下反着温暖的光。
山谷被金色染透,谷底活像一口巨碗,正被一点点填满,秋风掠过,扬起阵阵麦香。
路易斯站在坡顶,眯着眼看着这一切,眼中难掩喜色,接着他对身边的格林说道:“格林,把所有代表都叫上,咱们就地开秋收总结会。”
不一会儿,米克、格林,以及各村村社、工坊、巡查骑队的代表陆续赶来,按着习惯围成一个半圆。
一张帆布就地铺在麦垛前,木桩插地、石板压角,权当会议桌。
格林站在最前,脸上汗未擦净,却拢了拢衣襟,站得笔直。
他看了看那片波涛似的粮山,深吸一口气,抬声说道:“启禀大人,各位代表,截至今日麦浪领秋收已完成八成,现将初步统计结果汇报如下。”
接着他展开手中羊皮账册,语气带着掩不住的自豪:“总计收获粮食十一万五千吨。”
然后指着账页一行行点着:“青麦五万一千吨,是咱们的主粮,占比最大。主要来自南坡平地和棚外田带。
大米一万九千吨,来自温棚中层和山脚梯田。杂豆九千吨,都是旱地和棚侧产的。”
他翻过一页,继续:“块根作物二万三千吨,寒薯、白根芜菁、甘萝为主。
干菜油籽一共一万一千吨,其中油籽七千出头,干菜三千多,主要是棚内和暖丘出产的,够熬油腌制过冬。
最后是饲草和杂用作物五千吨,给牲畜冬饲和春耕准备的。”
格林合上账册,语调缓下来,但每个字都像石头敲在地上:
“估计总计可食用的粮食达九万五千吨。可养赤潮十万人整整一年。并且还有几万吨余粮,已划入军储或紧急备用。
目前已入公仓的粮食大概是三万三千吨左右,占到应缴量四成半,五大仓里有两个已经封仓。
烘干炉、通风墙等设施也都验了几轮,没出什么岔子。只要雪不来得太早,粮肯定能全收完,让这个秋收圆满结束。”
最后格林环视在场众人一圈:“这是麦浪建领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全域收获!”
话音落下,人群先是一片寂静,仿佛整个谷地都在屏息聆听。
风吹起一角麦秆,晃过格林手中那页沉甸甸的账册。
村社代表们望着那页纸,那串串干巴巴却滚烫炽热的数字。
他们早有心理准备,心中或多或少估过收成。
但此刻数字以如此确切、赤裸的形式呈现在眼前,便像一柄锤子,实实地不断砸进胸膛。
这样的沉默持续了几秒。
一位老村长喉结滚了滚,终于忍不住低声喃喃:“……真有这么多?”
他的声音像是打破静止的第一根针,紧接着一股几乎压不住的轰然情绪在众人中炸开。
“十万户一年口粮……”有人喃喃着,像在梦里重复。
“我们真的做到了!”
“这是咱们种出来的粮啊!”
“老天爷保佑,领主大人万岁!”
“这仓库都快塞爆啦!哈哈哈!”
笑声、喊声交错在一起,有人甚至激动地抹了把脸,像是在抹泪也像是在擦汗。
村社代表们相互拍着肩,几个老村长干脆蹲下了,抱头大笑:“活了大半辈子,头一回见这么多粮!”
有人朝谷地方向高喊一声:“麦浪必丰!”
其他人立刻跟上:“领主万岁!麦浪必丰!”
这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在金黄的田野上回荡,引起在劳作的农民注意,也纷纷看了过来。
站在主坐的路易斯没说话,只是缓缓地看着这些人,嘴角勾出一点微笑。
这是在保持领主的威严,但他的内心也是十分激动的。
别说是在这片贫瘠干冷的北境了,就算放眼整个帝国,也没有哪个领地能在一年之间,产出这样一座座堆到谷顶的粮山。
这是一次彻底的逆转。
是一整套制度、一整条思路,硬生生压下来的结果。
它不是运气好,不是天赐粮年。
是路易斯从春天第一锄下地那天起,就掐着时辰、死盯着节奏,一步步打下来的仗。
这种事在北境从来没人做过,更别说做到过,可他做了而且成了。
村民们也很清楚,是路易斯带来的一切,从他踏入这片土地那天起,便一点一点推着它往前走。
他定下规章制度,整理土地归属、整合劳力分配,让过去分散混乱的流民变成一支真正的生产队伍。
他带来一种近乎疯狂的务实主义。
比如修渠引水,推广高产作物,把农具从旧木耙换成了更高效的铁制滚轴犁……
连播种与灌溉时间都按时辰分段,精准得像军队调度。
春耕、灌溉、农具改革、三班轮耕、防霜收割……每一步都像是为这场收成铺下的轨道。
过去只能靠天吃饭的农户,如今在规模化农田中工作,身后是一整片按照风向与土壤温度排布的作物区块。
就连冬天也不再是死寂,地热管网将温度引入棚内,那些过去冻不出一根苗的地方,现在连甘蓝和胡萝卜都能一年两熟。
他们不再是被命运牵着走的孤舟,而是真正地用双手和智慧,撬动了整片土地的未来。
这一切所有人都看得真切,都是因为一个名为路易斯的男人,如太阳般悬挂于麦浪之上。
对于这些民众来说,他的光照进每一条田埂,温暖这片被寒风侵蚀的北境。
他的热量灼烧掉冬夜的饥饿,让人们在荒漠中重新看到生机与尊严的边界。
正如麦浪在晨曦中起伏,他的存在塑形了收获的节奏,正如盛夏骄阳下的禾苗蓬勃,那是他带来的秩序。
在他们心中,路易斯给的不是一片麦田,而是一缕希望之光,让他们相信即便冰雪冷土,也能开出金色的麦浪。
在众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十几分钟后,热烈的情绪仍在空气中回荡,仿佛还未完全散去,但会议还得继续。
路易斯轻轻咳了两声,众人停下热烈欢乎自动回到了半圆形的位置坐好。
纸本重新摊开,笔尖再次落下,声音从热血重新转向务实。
格林翻开路易斯写得方案,重新开口:“咱们接着说收尾工作,作物余料处置。”
他翻至记录第二页:“青麦秆、豆秧这些,打捆封藏做冬料和燃柴;先分给牲畜合作社,剩的送到仓后空地集中堆放。
病麦、发霉的豆子,别丢。酿酒、喂牲畜、肥地,全有用场,专人挑拣,按类入桶,酒坊和肥田组已经准备好了。
至于薯皮和烂根,全进堆肥池。堆够一个月,正好冬春能翻出来当有机肥用。”
他顿了顿,看向麦田的方向示意:“接下来是地块整修与轮耕布置。
收完的地块尽快封冻。盖枯草压土、压实,防霜冻开裂。
还有南坡那几块高产田,建议翻耕一遍,掺麦壳豆梗养地。春天再种,效果不会差。
沿河那一带,水位稳定,明年咱们可以试一轮水稻,或者芦苇养编工也行,留着。”
说完这段,村长们已经开始交头接耳地安排自己那片地谁来干哪块活。
格林又看向另一头铁匠代表:“还有农具统计。”
那人点头答应:“已经派人各村数了,破损镰刀、犁头、锄头有了清单,报修清一色送铁匠铺和木工坊,加班干。
还有磨石,这次收的粮太多,打磨得跟得上。我们那边人手不够,可能得从赤潮工坊调两批人来帮忙。”
路易斯点了点头:“我会调人过来的。”
接着农务总管米克站了起来,拎着自己那本皮边发黄的速写本,先是咳了一声,又憨憨地笑了下:
“目前咱们麦浪这边,一共已经建了二十四座地热温棚。还计划明年春前,打算再建六座,这些棚子加起来,差不多能保百姓冬天吃上蔬菜。”
他说到这儿时,语气里带了一点难掩的自豪,一边指着粗糙图纸上的棚区示意,一边接着说:
“第一茬,也就是冬初到寒中那段,种青菜、芥菜、小白菜,莴苣、菠菜、还有点韭菜,长得快,管饱。还有胡萝卜、冬萝卜、小洋葱、芋艿,种一茬够管整个冬天的汤菜了。
第二茬就以黄豆、小扁豆为主,既能补地力,又方便下一季接种粮。试验棚那边预留种苗区,番茄、黄瓜,还有香草类都已经备好种子。”
“至于守棚的事,棚队增加到二十人,每晚轮两组。鼠害、漏风、结冰,尽量都能顶住。”
说完这些,他收起本子,看了眼坐着的路易斯,又看了一圈众人,腼腆一笑:“嗯……大概就是这些。”
会议席间随后便响起了热烈的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