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领主:从每日情报开始 第257节

  …………

  麦浪领的晨雾尚未散尽,一缕缕地热蒸汽从田间升起,汇入透明棚顶的金光中,仿佛这片育苗棚被温柔的光芒与炊烟一同包裹。

  这是春耕的关键节点,全境大棚已全部搭建完毕,育苗土层调试完成。

  今天,便是“开犁”的日子。

  在麦浪领最大的一座大棚前,村长、育苗官、工匠代表、民兵头目与各村老农早已列队站好,衣着不一,却都十分严肃。

  外头的农户更是早早围拢过来,沉默地注视着棚门。

  而就在众人的期待下,路易斯走来了,脱去了那身黑色披风,只穿一件朴素的白衬衣,袖口挽起,脚步稳而不急。

  他没说什么,径直走进育苗棚内,棚顶的光照在他身上,宛如一道笔直落下的圣光,将他映照得十分神圣。

  两名骑士正将一头特制的铁犁缓缓抬入棚中,铁质犁头在灯光下泛着寒光。

  两头毛色浓黑的健牛早已就位,身上绑着新换的犁具铁环,在寂静中偶尔喘息。

  米克迎上前来,低声说道:“这、这……这是头犁,讲究个‘起势稳、走线直’。得您亲自来。”

  说完他将缰绳轻轻递出,眼神中带着庄重:“咱麦浪领这年开得好不好,全看这一下。”

  路易斯接过缰绳,犁柄入手的一刻,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那口寒气在蒸汽中散作轻雾。

  他看了一眼前方那块尚未翻动的黑土,仿佛看见了无数麦浪、无数口粮、无数温饱的家庭。

  “……那就让我,替这一年开个好头。”他低声道。

  牛蹄踏动,沉稳有力。

  铁犁缓缓破土,厚实的泥层翻开,一道笔直的深褐色犁沟铺展开去。

  蒸腾的热气伴着犁刃翻卷而上,如同从土地深处冒出的暖雾,在金光下若隐若现,竟像极了初夏炊烟。

  路易斯握着犁稳稳前行,一步一寸。

  四周一片肃静,没人说话,但每一双眼睛都紧紧跟随着那条犁沟,看着它从无到有、从虚到实,像是看见了一整年的希望被种进了泥土里。

  终于不知是谁先鼓起了掌。

  接着掌声从最前排的村长那里传来,迅速蔓延到了棚外,到了看热闹的村民群中。

  掌声响起时,是一种安心的感觉,不断在众人中散播开来。

  路易斯当然知道,这“开犁”的仪式,不过是象征性的形式,真正的春耕早已按照计划有序展开。

  他并不需要亲自扶犁,那些精准的调度表、详尽的工序、专业的农务官才是效率的保障。

  但他也清楚,有些东西不能只靠效率去完成。

  那些望着他的目光,不是看一个领主在种地,而是在寻找信心、寻找他们生活会变好的凭据。

  村民最朴素的希望从来不是冷冰冰的命令中来的,而是看见你亲手动手完成开春第一犁。

  路易斯缓缓停下脚步,轻轻拍了拍牛背,然后转头看向米克,露出一抹轻松的笑。

  “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

  米克重重地点头,脸上是控制不住的笑意。

  第二天清晨,苗床翻整工作率先在各村铺开。

  田头已经结霜多日,若贸然播种,种子还未发芽便会冻死在土里。

  于是由农务署统筹,各村展开了地热预热式翻耕。

  翻耕顺序严格遵照地热管网分布优先级。

  凡是地热运行稳定的热区,都提前一天调集劳力松土排寒,翻出的一锹锹泥土间仍冒着热气,冰碴在晨风中轻响碎裂。

  村长们踩着热泥巡查,记录着温度差异,准备绘制春播热图。

  紧随其后的,是底肥施入这一环节。

  “混合堆肥来了,快!一斗草灰兑半斗干粪,一亩地平均洒三桶!”

  施肥小组身影穿梭田埂,每一块即将播种的地,都须耙入至少一掌深的肥土。

  对于贫瘠地块,还需特别添加从赤潮运来的克拉粉和鱼骨粉,以补充微量元素。

  浇肥用的水,也是讲究的。

  井中引出的地热水温暖适宜,洒下去不仅助肥腐熟,还能再次软化冻土。

  每村设有施肥日志,施几桶、浇几次、全记得清清楚楚,

  总务府那边,可是每天都会派人核对“亩数与施量”是否相符,哪怕差一斗,也会被记入不良记录。

  而一边翻土施肥,一边育苗的温棚也在昼夜不息地运转。

  青麦与马铃薯的种子早在十日前就进入了催芽阶段,由农务官与女工轮番守护,每隔两个时辰就检查一次温湿度,棚内空气仿佛水汽腾腾的温汤。

  种子发放制度也格外严格。

  每村须在指定日统一登记,由农务署亲自派人发放。

  “手印按好,签名确认。”

  “村长亲自监督,明天还得抽查。”

  “转卖者取消耕地资格,永久逐出麦浪领。”

  这些是条铁令,没谁敢违。

  从种子到土壤、从热力到肥料,一切都仿佛被拉进了某种精密的齿轮之中。

  缓慢而坚定地转动,为整个麦浪领的春耕,打下了最坚实的一块根基。

  每一块田、每一座棚户、每一处村村,都有了它应当运转的位置。

  而每天最先响动的是各村的铜锣与集合哨。

  天色刚亮,田间的薄雾还没完全散尽,第一批朝耕村的主力劳力便已整装出发,肩扛锄头,推着犁车,踏上了冻土刚解的土地。

  他们的任务是最艰苦却也最关键的,大面积翻土、施肥、播种,一口气拉开一整天春耕的节奏。

  紧接着午时的阳光洒下,午耕村的青壮、女工与少年出动。

  他们负责的是棚户的修补、地膜检查与苗床的精细工作。

  “第六棚膜角度不对,风会灌进去!”

  “火炕热量偏西了,要调一寸!”

  苗床上,热气蒸腾,技术工与育苗官手持记录表,轮班检查每一处细节。

  等到日落西沉,轮到夜耕村接棒上场。

  民兵与村丁们换上短甲,挑着火灯,在寒气渐重的夜色中巡视灌渠、温棚与物资堆。

  灯照出温棚内隐约的蒸汽,脚步声、滴水声与偶尔的轻语低笑交织在一片静默之中。

  这就是麦浪领自春耕启动以来首次执行三段作业制。

  白昼不息,黑夜不停。

  每个村都有自己的作业时段,每一段都环环相扣、不容出错,像是精密齿轮中的一枚齿轮错位,就可能影响全盘进度。

  而就在这些看似日复一日的劳作背后,是整个赤潮体系下最早的一次大规模农业调度试验。

  若麦浪成功,那未来整个北境的春耕,都可以仿照这套模式执行。

  为了让这场轰轰烈烈的春耕真正落到实处,路易斯还专门下令推行了一套全新管理机制。

  每一个村都被指派设立一名耕作记录官。

  这不是个清闲的职务,而是专门负责丈量、播种、施肥、棚户修补等环节的每日汇总工作。

  所有数据将在夜晚前整理完毕,交送至总务厅登记归档。

  而在麦浪领中心地带的临时政务厅外,一块巨大的木制公告牌也随之立了起来,上面漆着醒目的红字:《耕作榜》。

  榜单每日更新,密密麻麻记录着各村当天播种的亩数、棚户修补的进度、施肥与灌溉情况,甚至连“迟到一次”都不会被漏记。

  午饭前后,是耕作榜最热闹的时刻。

  总务厅门前那面大木板,每日午后都会由记录官换上新榜。

  粗大的羊皮纸一展而开,上头写着最新的播种进度、翻地亩数、施肥记录,村与村之间名次一目了然。

  “嘿!我们‘五村二组’上来了!排到第六了!”

  “看这儿看这儿,‘三村一组’还是榜首,三天连着头名,太猛了!”

  孩子们叽叽喳喳地围着榜单跑圈,小孩看不懂数字,就听大人念。

  但也记得哪一栏是自家人的村组。

  年纪稍大的少年更把它当成战绩榜,谁家的父兄靠前,回家吃饭都挺直了腰板。

  “我爹今儿干了十亩翻地!”

  “切,我们那头牛拖犁不用人赶,自己能漂移!”

  一旁的农妇笑着摇头,却也眼角含光,那种骄傲,是发自内心的。

  更年长些的劳工、村长、屯长们,则常常站在榜单前互相点头致意:

  “你们屯今天又翻了六亩,我得催催我们那边老杰克了。”

  “别急,我们这几块是坡地,播得慢,但水渠修得快,下周就赶上来。”

  那种你追我赶的劲儿,不是命令逼出来的,而是榜单本身唤起的一种看得见的荣誉感。

  而这些荣誉,也不只是好听的名头。

  经过宣传,村民们都知道,每年年末,总务厅会依据耕作榜上的全年数据,评出一位“耕王”。

  这人不但能得到整整一亩优质田地的永久耕种权,还会收到粮食作为奖励。

  而入选“十佳户”的人家,更能优先获得下一季的物资补助,甚至被邀请进入村议会,作为农事顾问参与制度制定。

  谁不动心?

  “只要咱家今年争口气,明年就能分到靠河的那块地了!”

  “我听说耕王的地连地税都不用交,真成自家地了!”

  他们嘴上说着地、粮、榜,心里却都明白,这些都是那个穿白衬衣扶犁开沟的年轻领主给的。

  不是施舍,不是怜悯,是一条路,一种选拔,一种“你做得好,就能站得住”的制度。

  有老人背着工具,站在榜前久久未动,最后只是低声说了一句:“路易斯大人……要长命百岁啊。”

  在这片曾被雪灾虫祸碾过无数次的北境荒地上,人们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靠自己双手争来的未来。

  于是第二天的清晨,榜单还未更新,村民们已再次上路。

  肩挑、手推、犁赶、铲挥。

  他们不仅是为了饭碗,更是为了那个榜上的名次,为了家人脸上的光彩,也为了那个始终不曾骗过他们的年轻领主——路易斯·卡尔文。

  …………

首节 上一节 257/338下一节 尾节 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