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察觉,一座新的“二代母巢”正在山峦尽头缓缓降临。
它的躯体覆盖着虫壳与黑金属般的组织,拖曳着节肢器官,仿佛自末日中走出的巨影。
虫尸先遣部队如黑潮蔓延而来,所经村庄仅留残垣与焦土。
河水面浮起死鱼与腐烂水禽,沿岸的野狗开始疯咬同类逃窜。
山口哨所早已失联,空中飞鸟仓皇南逃。
密林之中,有虫子雾悄然漫延,如同世界正被某种不可名状的“瘴气”覆盖。
帕尔仍沉浸于自己“苦尽甘来”的胜利感中。
直到他的坐骑突然嘶鸣、前蹄高举。
前方一名哨兵跌跌撞撞地冲来,浑身血污,胸腔已塌陷,双目翻白,如同撕裂状的残躯。
他扑倒在帕尔马前,下一刻竟在地上痉挛爬起,嘴中吐出长舌般的虫足,猛然朝帕尔扑去!
“保护领主大人——!!”
亲卫迅速斩下那人的头颅,并砍成肉泥。
虽未受伤,但帕尔已面如死灰,几乎从马上摔下。
“那是……那是……怎么回事……这是什么?!”
他结巴着,眼神惊惶,在场亲兵互望一眼,都感到某种不祥正向他们逼近。
而仅仅几分钟后,危机全面降临。
帕尔仓促下令集结所有人马,三百名塞尔顿留下的重甲士兵与数十名斗气骑士列阵于营地外围,意图阻挡敌人。
但他们连几分钟时间都没守住。
巨型虫尸如山而来,从雾中跃出,直接撕裂前排士兵的胸甲。
几头巨型虫尸盘踞在防线上,横扫如同推倒草人。
一道道粘液从空中抛洒,燃起士兵躯体,斗气结界如纸糊般崩解。
帕尔惊恐地站在后方,眼睁睁看着营地化作人间炼狱。
那些他亲自设计的“城堡”,在火焰与浓烟中崩。
那些刚竖起的哨亭变成了虫尸攀附的支柱。
熟悉的骑士哀号着跌入浓雾,被虫足拖走。
他甚至看到那头由数十具尸体拼合、像蜈蚣一样蠕动的巨型虫尸,从山口碾压而下,其上覆盖着他领地的骑士的面孔。
帕尔脸色惨白,转身就跑,甚至踢开阻拦他的骑士,尖声喊道:
“快!备马!我要走!去赤潮领求援,立刻!我得亲自……不,我是卡尔文家族的血脉,不能死在这……你们挡住他们!!”
在混乱中,他丢盔卸甲,带着十几名亲卫骑马冲出营地背后的侧谷,放弃了仍在抵抗的士兵与官员。
那一刻,他根本无暇顾及“荣耀”、“责任”或“指挥权”。
他心中只剩一个念头:“活着……必须活着……这场灾厄不是我能对付的。”
帕尔被部下强行护送突围,一路奔逃。
他满脸是灰,披风焦黑,狼狈至极。
身后是彻底溃败的营地火海,而前方则是浓雾缭绕、虫啸不断的雪原。
他不敢回头,直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从火光中扑来。
那是他的守护骑士,在他小时候就在守护他的骑士,此刻已变为虫尸,眼神空洞,满脸虫丝扭动,张口便扑咬一名骑士。
“杀了他!杀了——”帕尔尖叫,手忙脚乱地抽出佩剑,却在几秒后就将剑扔掉,爬上马背逃离。
奔逃几小时后,他们在后方一座临时山洞中短暂歇脚,准备向西突围,却迎来了更彻底的绝望。
侦骑带回消息:大部分突围点已失守。
更糟糕的是,一支“模样熟悉”的虫尸部队正向山洞逼近。
帕尔往远方看去,看清了它们的脸。
他的侍卫队长那名在寒夜中为他挡过箭矢的忠臣,如今披着残破铠甲,眼窝内蠕动着虫子。
塞尔顿派来的管家,曾在他少年时教他礼仪,如今张着撕裂的嘴巴,以怪异姿态扭曲前行。
还有他吹嘘无数次的骑士团,他们的纹章已经被血污覆盖。
他们一个个面容扭曲,口中仿佛还在呼喊“帕尔大人”,却满是虚假的重复与回音。
帕尔瘫坐在地,喃喃道:“不,不可能……他们……他们不该这样……”
无论他怎么想,但现实就是他很快就被包围了。
他试图逃跑,却被一根根虫刺贯穿四肢,狠狠钉在堡垒废墟的石墙上。
他拼命挣扎,血流如注,脸色苍白,却没有立刻死去。
而在临终之际,他反而咧嘴笑了,眼中带着疯狂与诅咒:
“路易斯……我等着你!看看你能撑多久?
我不该来北境……不该听信他们……该死的老头、兄长、还有你,路易斯……你凭什么,凭什么什么都对了……”
他死前的眼神充满不甘。
可惜没有人听见,没人看见。
帕尔死于愤怒与绝望中,痛苦着咽下最后一口血。
他的尸体被抬至母巢面前,重新“编织”:躯体解构、脊柱掏空、意志抹除,仅余战斗本能。
最后他成为虫子大军中的一具虫尸。
一身披铠的骑士,却嘴裂至耳根、内脏爬满孢网的战场前驱。
帕尔的领地在短短半日内沦陷,地表被虫尸吞噬殆尽,只余断旗与腐败蒸汽。
很快这座母巢如听到了某种“召唤”,旋即向南蠕动而去。
其体积再次暴涨,骨架更密,孢雾更浓,其下虫群涌动如潮,速度竟较先前更快。
它的方向,直指下一座关键据点:霜戟城。
…………
终焉母巢在“绝望巫女”的引导下,终于撕开北境的封锁,以扭曲而庞大的躯体带领着巨量虫尸军团,自冰原深处轰然南下,目标直指帝国北境重镇——霜戟城。
而且不只有他一个母巢,伴随着终焉母巢一同现身的,还有二十三具沉睡于北境之下的“第一代”与“第二代母巢”。
它们或如坍塌之树,或如倒挂之茧,携带各自特化的子巢、寄生系统与虫群意志,接连于沿途苏醒,组成了一场跨越全北境的毁灭性冲击。
这是一场不宣之战,一场天灾般的屠杀。
所过之地,虫尸如海潮般涌入人类据点,虫卵、寄生体、污染触须如恶疫般迅速扩散。
火油、投毒、土墙、箭塔……曾在与雪誓者交战中立下战功的手段,在这股完全陌生且压倒性的“群体智能”面前几乎无效。
只有伯爵以上的大贵族封地,凭借祖上的积累,才得以短暂抵抗。
而大部分中小贵族封地,如纸制灯塔般在虫浪中被扑灭。
甚至不少领主连一封求援信都来不及送出,整座领地、全数人口、庄园与哨塔,便在数日之内被直接抹除。
仅仅几天时间。
北境的地图上便留下一块又一块失联、失光、失守的暗色斑点。
贵族的驿站系统被切断,原有的联络网逐段崩溃,“边防线”这一概念在实际战术上已经不复存在。
这一切,只是序章。
…………
十月十一日,清晨未过。
在主堡最高的战情室中,埃德蒙公爵披着黑金纹边的厚重披风,手中拿着情报羊皮卷。
他手中展开的,是第五封紧急情报也是目前为止,最沉重、最明确的一封。
羊皮卷边角沾染着深褐的血痕,书写的墨迹在风中微微晕散。
那是格兰特伯爵的笔迹,一位以沉稳、果断、战功赫赫而闻名的北境强者。
在整个北境,若只论军事力量,格兰特伯爵绝对可以排进前五,可以说是自己的左膀右臂。
信的内容大概是虫群南下,母巢觉醒,沿途贵族封地接连失守,全军覆灭,仅存少数脱逃者。
“该来的,还是来了。”他低声说。
这场灾厄,他早有预料,但他没想到会这么快,以为至少还有两三年时间。
而且来得如此猛烈,如此全面。
不是一只母巢,而是二十三具一代、二代母巢在北境各地齐现。
虫潮同时突破多个封地,北境领主防线如同脆弱的冰层,层层碎裂。
一个个贵族领地化为沉寂。
他皱起眉头,但那张因岁月与战火雕刻坚毅的脸上没有惊慌,没有恐惧。
是多年戎马,早已锤炼出的冷静。
他不是第一次面对天灾,也不是第一次眼看朋友与部下葬身雪原。
相较之下,慌乱的贵族信使、跪求增援的领主使团,反倒显得格外刺耳。
他没有向外派出援军。
不是不救,而是已经没有意义。
“所有还能抵抗的封地,自会自行坚持;而不能的……早已沉没。”
他说完这句话,只是将战术图上的标志一一点灭。
随后,他下令:霜戟城全面封闭,由寒铁军团接管城门。
战争堡垒模式启用,全城调转至战备轨道,粮仓锁定、军械启封……
这座战争堡垒,将封锁自身,化作北境最后的盾牌。
同时他命令亲信骑士长,携带他的印信和密封文书,直奔帝都——向皇帝发出帝国最高级别求援信号。
他知道这已不仅是“北境的灾难”。
这是一场针对整个帝国,甚至整个人类文明的阴谋……
霜戟城将化做最后的一条锁链,将母巢牢牢地锁在北境。
第217章 救援
风雪灌入破碎的瞭望塔,血与孢浆的味道混合成令人作呕的腥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