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爷爷在去年去世了！他当然不是十级工，这一点是我骗人的，但我爷爷确实是正儿八经的八级工！只不过是民国那会儿的八级工！”
“解放后，我爷爷就没再进入钢厂工作，而是让我进了马钢，你们保卫处可以联系公安部的同志打电话给徽地马钢人事处，我就是他们那儿的三级工！他们应该还有我的人事资料！”
“我之所以进京，不是因为我犯错误被马钢辞退或其他原因，而是我遵照我爷爷临终遗嘱，主动提交了离职申请，是来京寻亲的！我爷爷临终前说，他在咱四九城内还有一个表妹，让我跟着逃难北上的人来找我姑姥。”
“只不过……”简祖琴原本的哭腔一顿，恼怒的声音随即响起：“只不过路上碰到了一些不好的事儿，都怪我喜欢凑热闹，分了神，随身带着的包裹和我贴身放着的财物都被人偷走了！”
“我晕倒前饿了四天，没来前我也以为咱四九城没有受到影响，但来了后饿了四天我才知道……”
简祖琴这番话没有继续说下去，显然她懂得拿捏这些，更知道有些话不能乱讲，说不准她现在讲的话都已经是很含蓄了。
“你姑姥叫什么？”肖胜利适时出声打断，“你现在下来，再不下来，你就算是手里有绝活，我也不收你！你这是扰乱车间秩序！”
“肖师傅，我……我这就下来，您一定要看看我的绝活！我姑姥叫葛兰芳，我刚才说的没有一句假话……”
人群中，黄建军在这时候却脸色骤变，星目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简祖琴，因为葛兰芳正是他奶奶名讳，但他从未听自己奶奶提过还有这么一远房亲戚。
良久，黄建军才不由摸了摸鼻子，低声嘟囔道：“我这算不算吃瓜吃到自己头上了？”
第389章 对话简祖琴
对于黄建军的神色变化，站在他身侧的朱常顺和郑富强两人自然是感受到了，不由看向黄建军。
“黄小子，你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朱常顺可是黄有义老友，黄有义走之前专门找过他，当时两人几乎聊了一晚上。
郑富强也是关心看着黄建军：“黄大师傅，您没事儿吧？就是这姑娘说的她姑姥名字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好像在哪儿听过呢！”
黄建军回身看着两人，苦笑：“郑处长，您听过正常，毕竟您之前是军管会分管南锣鼓巷的队长！”
“什么意思？她姑姥是我们南锣鼓巷的？”郑富强疑惑看着黄建军，他不记得也正常，毕竟他都从南锣鼓巷转入红星轧钢厂有几年了。
“不仅是南锣鼓巷的，并且……”黄建军声音微顿，看了一眼已经在几位女工搀扶下从高处走下来了简祖琴。
在朱常顺和郑富强疑惑的眼神中，黄建军这才继续对两人说道：“并且，我老家儿就叫葛兰芳！”
“什么？”朱常顺脸色也变了，“黄小子，真是？”
“嗯！真是！”黄建军点头。
郑富强也在这时候恍然：“对，我想起来了，我在南锣鼓巷做队长时确实曾做过有关黄奶奶的身份材料，这么说，这姑娘是黄大师傅您远房亲戚？”
“别介，郑处长先甭着急这么讲！我没听我老家儿提起过有这么一远房亲戚，这事儿您怕是得带人回去找我奶奶问一问，最主要的是，要跟徽地马an山公安部的同志联系联系，最好能从马钢那边得到这姑娘的资料、照片、近几年在厂内表现等有关的所有材料信息！”
黄建军说话的工夫，简祖琴已经从高台下来了，他看了一眼，才又继续道：“这样，我先跟我肖师哥讲几句话，郑处长您找公安部同志跟马钢那边联系看能不能拿到这姑娘有关信息，等会儿咱俩一块儿去我那院儿问问我老家儿情况。”
“嗯！成！那咱们等会儿一块儿过去！”郑富强点头。
黄建军对朱常顺也给了一个安心的眼神，没再多讲，而是朝前走了过去，惹得易中海、贾东旭不由都在朝他看过来。
“师父，黄建军他几个意思？怎么厂里院内哪哪儿他都要插一脚？”
易中海一双倒翻眼瞥了贾东旭一眼，眼底带着对贾东旭的警惕，自他上次被敲闷棍后，对贾东旭一直都这样！
“东旭，你家搬进来咱院儿也这么久了，你是一点儿都不关心咱们院儿内的情况，黄老太太叫什么你知道吗？”
“这我上哪儿知道，黄奶奶又不跟我讲，不过黄奶奶不姓黄是肯定的……”
说着，贾东旭声音戛然停住，这会儿突然反应了过来，看向前方，“不是，师父，您意思不会是说黄奶奶是这毛丫头要找的姑姥吧？黄奶奶她叫葛兰芳？”
“是不是她要找的姑姥不确定，毕竟重名的太多了，但黄老太太确实就叫这个名字！我听你聋奶奶讲过！”
“啧！那还八成是，有时候缘分还是很微妙的，要不然不能肖师傅救了这个毛丫头！肖师傅可是有义大爷的大徒弟！”
易中海没有回应，而是看着前面的简祖琴，一双倒翻眼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前方，已经走下来的简祖琴给众人鞠了一躬，继续道：“各位同志，肖师傅，我身家绝对清白，我也是正儿八经的三级工，我们那儿实在是太难了，就连山上的树皮都没了，更甭提粮……”
“我刚才确实是唬人的！但绝对没有影响到车间的机械正常运转！事后，我甘愿挨罚，肖师傅，您就看看我的绝活吧！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我就想拼出一口吃的，能按照我爷爷临终嘱托找到我姑姥！”
简祖琴说的悲切，下方一些个女工都忍不住在抹眼泪，一部分男工也是脸色无奈，垂着脑袋，一时间车间内竟然安静了下来。
这两年四九城内什么样他们这些工人知道，四九城外什么样，他们大部份人也都知道，因为轧钢厂大部分职工本就不是四九城内老住户。
受灾最严重的区域还真就在豫、徽交界的位置，马钢不说挨着那个位置，但也距离不远。
黄建军听着简祖琴那番话，已经走到肖胜利身侧，盯着简祖琴，在其话落后，开口道：“简祖琴同志，我想问你一句，你身上可有什么证据证明你姑姥是葛兰芳？”
“你谁呀？”简祖琴眉宇之间确实有着一抹英气，但更多的是没踏入社会的一股蠢劲儿，只不过现在眼角还挂着泪痕。
“这就是我小师弟，你可以喊他黄大师傅！”
肖胜利这一句，可把简祖琴吓了一跳，审视的看着腰杆儿挺直一眼看过去气质就跟旁人不一样的黄建军，带着打量。
“黄……大师傅？肖师傅，您小师弟难道也是八级工？”
“那倒不是，我小师弟不在车间工作，是我们食堂大师傅……”肖胜利摇头否认道。
黄建军就拉住了想要继续说的肖胜利，他可不想耽误功夫听简祖琴搁这儿又要乱扯一通，继续问道：“你到底有没有什么身份证明，证明你姑姥是葛兰芳，或者证明你爷爷是简培忠，亦或者证明你是简祖琴，有没有身份证明，或者有没有什么证明身份的信物？”
对面，简祖琴有些错愕，抹掉眼角的泪痕，再次看着黄建军，秀眉微蹙：“不是，黄……黄大师傅，我有些不懂你在问什么？你让我证明我自己是我自己？这不是开玩笑吗？”
“这么说，你就是没有任何的材料能证明你姑姥是葛兰芳？”黄建军不为所动，依然盯着简祖琴。
肖胜利等几师兄弟也看出来了黄建军的异样，神色间不由再次打量简祖琴，肖胜利也收敛了原本的心思：“你这个虎妞，你要是有什么证明材料就拿出来给我小师弟！”
“肖师傅……”简祖琴神色为难，眼底却带着警惕，她的一只手忍不住轻碰了碰裤腿的位置。
这些小动作落在别人眼中可能没什么，但落在黄建军眼中，他的星目流转，忍不住收起了刚才的一些情绪，暗道：看来这姑娘对我很警惕，她难道真有什么信物？
“黄大师傅，我不知道您是不是为难我，但我刚才也都讲了，我是跟着逃难的人来的，路上所有东西都被偷走了，我上哪儿拿出来什么证明材料！但是你们只要去查，一定能从马钢查到我的身份信息！”
“那你这是川地口音，还是湘地口音？你爷爷是哪儿的人？”
“我爷爷是湘地人！我出生在徽地，随着我爷爷生活，所以口音不纯！”
“好！”黄建军点头，“你姑姥真是葛兰芳？”
“你这人……对！我姑姥就是叫葛兰芳！这不会错的！我爷爷临终前跟我讲的！我爷爷叫简培忠！我没有爸妈，我爷爷说我出生后没多久他们就死了！对了！我还有一未婚夫在京，是饭馆大师傅，他学的是徽……”
“成了！你也甭跟我套近乎！”黄建军摆手打断了简祖琴，扭头看向肖胜利：“肖师哥，你看看她到底有什么绝活吧！让她现在给我们展示一下！我也看看！”
“你看得懂吗？”简祖琴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她现在都不明白肖胜利为什么要听黄建军的。
黄建军也不以为意，对肖胜利示意了一下。
“那成，我小师弟既然要看，那你就好好表现！我还是那句话，我小师弟同意让我收你，我才收！”
肖胜利这话一出，简祖琴原本的满不在乎立刻收敛了起来，再次古怪地看了一眼黄建军，点头正色道：“肖师傅，那您出考题吧！”
“嗯！”肖胜利也正色点头，“先不看你绝活是什么，你刚才一直说你是三级工，那我要先看看你三级工的技术！”
“铲钢筋！你若是三级工，应该知道规矩吧？”
“知道！”简祖琴肯定点头，伸手再次抹了一下眼角，神色也变得正色起来，“十下内，铲断钢筋！但这可不是三级工的要求！我可以平锉六方！这才是三级工的考核标准之一！”
“好！那就考两项，铲钢筋和平锉六方！”肖胜利忍不住叫好。
黄建军从肖胜利这个神态看得出来，简祖琴这位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的姑娘说的至少是对的。
这会儿，黄建军才认真打量简祖琴，齐耳短发被她扎了两个马尾支棱在脑袋后，齐刘海，柳眉，右眼眼白有一个小黑点，看起来应该是眼内痣。
眼中有痣，福祸相依！
黄建军看到简祖琴眼内痣那一刻，心头冷不丁冒出来这么一句，但神色间并没有过多变化。
肖胜利看黄建军不再开口，继续道：“那你做好心理准备，现在，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儿，通过这两项，我再看你绝活！”
“行！没问题！我要铲最粗的钢筋！”
简祖琴话音一落，车间内嗡嗡的议论声就再次响起。
“这丫头真就是一虎妞，最粗钢筋，她十下内能铲断吗？咱们轧钢厂能铲断最粗钢筋的现在为止也没几个女工能做到！”
“可不是嘛！我就知道一个张翠花，她当初就是凭着铲断最粗钢筋才被定的一级工，实际上其它东西，她是真不懂！”
“铲断钢筋不重要，这姑娘她真能平锉六方？这可真是三级工的考核要求！咱们厂的女工中到现在也就岳工最后收的那位女徒能做到。”
第390章 绝活直轴杠惊六座
“嘁！师父，从这一点来看，这毛丫头指定跟黄家沾亲带故！都是喜欢说大话乱扯一通的！跟黄建军一个样儿！”
这话自然是站在易中海身侧的贾东旭说的，他此刻面色不屑：“我在车间这么多年，为了跟我妈争一口气也才升了个二级工，她一毛丫头，看着能有二十吗？她三级工？平锉六方是什么她懂吗？”
易中海斜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视线依然在最前面黄建军、肖胜利和简祖琴几人身上。
肖胜利听着身后乱烘烘的声音，看了一眼简祖琴，还是回身扫向所有人，开口道：“咱们厂在这两年有很多新入厂的学徒工，铲断钢筋，相信大家伙儿都知道什么意思。”
“而平锉六方，可能很多同志还不清楚其中意思，既然这位简祖琴同志说要平锉六方，那么就由她先给大家伙儿讲讲什么叫平锉六方！”
“肖师傅，这也是对我的考题吧？”简祖琴看着肖胜利，又看看黄建军，这才看向车间内众人，也没有怯场的意思，继续道：“好！那我就来讲讲什么叫平锉六方！”
“平锉六方，简单来讲，就是只用锉刀徒手将一个工件锉出六方来。细讲，就得把平锉和六方分开来说了。”
“平锉，是咱们车间车工们常用的一种锉刀，主要用于平面或曲面的锉削、修整和打磨。”
“六方，就是字面意思，指六边形工件，这里的六边形可不是随随便便的六边形，而是等边的正六边形，咱们常见的六方有螺母、螺栓头等！”
“肖师傅，各位师傅们，我讲的没问题吧？”
“没问题！”肖胜利点头，“简祖琴小同志说的没错！这就是平锉六方！这边我让我徒弟给你备好了工具，你现在就开始吧！先铲钢筋，再平锉六方！”
“这两项原本也是入厂考核的其中两项，你要是能通过这两项考核并合格，我可以看看你的绝活！最好是能拿得出手的绝活。”
“您放心！这些我都知道，我要的就是一个能拜您为师的机会！我相信我要是亮了绝活，您一定会收我！”简祖琴言语中带着笃定与自信，说完也不再废话，走到准备好的设备前，拿起铲刀就朝固定好的钢筋铲了过去。
砰！
砰！
敲击声响了八下，钢筋落地的声音骤然在众人耳边响起，惹得不少学徒工、一级和二级工们纷纷惊呼。
“这丫头果然厉害，手上有股子劲儿！”
“你以为有劲儿就能在十下内铲断最粗的钢筋吗？这可是需要巧劲儿的！”
“确实需要巧劲儿！不然八下可铲不断！这虎妞手下工夫可比张翠花当初要厉害多了！”
“咝！这么一看，她不会真是三级工吧？如果是，那还真可能是来寻亲的！不然一三级工，可不会跑这么远来。”
这些声音，简祖琴都没管，在铲断钢筋后，就开始在拿起锉刀看了又看，看没问题后对着工件就开始平锉，“沙沙沙”的锉磨声响起。
随着时间流转，简祖琴额头不由冒出了细密的汗，郑富强都已经安排好工作去而复返，想要上前找黄建军，却被朱常顺拉了他一把。
“郑处长，甭着急，依我看，这个简祖琴不简单，你不在车间，你不懂，我现在都有些好奇她手里的绝活是什么了！她刚才很笃定只要她亮出绝活，肖师傅就会收她！”
“朱厂长，这……黄大师傅不会同意让肖师傅收徒吧？不是说黄工走之前交代了不让他几位徒弟收徒了吗？”
“这可不好说，万一这丫头说的都是真的呢？对黄小子说，这姑娘可能是远房亲戚，但对老太太来讲，可不能算是远房亲戚！”
“您说的对！那就等一等吧！反正我已经跟公安部的同志讲了，有关她的信息大概要在三天后才能全部调过来，当然前提是她说的都是真的，她要真是马钢三级工，三天内就能把信息调过来，但她若是扯谎，那就得好好查一查了！”
“嗯！是得查查！”朱常顺点头。
这两人话落，前方简祖琴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肖师傅，您请上眼！”
“不用看了！”肖胜利没有接简祖琴递过来的螺母，而是点头：“很不错，误差虽有，但在规定范围内，手上确实有工夫！现在，你说说你的绝活是什么吧！”
简祖琴点头，把锉好的螺母小心放在一边，朗声道：“我的绝活是直轴杠，从我爷爷那儿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