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留给‘机器’的指令显然不包含保护他自己，作为一个‘圣母’，他的应急预案是让‘机器’寻找下一个‘无关号码’的接收人。”
芬奇再次坐立不安了起来，虽然之前就有了思想准备，但他没想到眼下看似只是一场秘密会议，实则却是对他的拷问。
“无论是曾经的士兵职业还是之后那份特殊工作的要求，都让里瑟早已养成了那种不要多问，只负责执行任务的习惯。
可惜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我喜欢问为什么，喜欢做各种假设，并尝试去验证这些假设。”
杰克看着芬奇惊疑不定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所以我尝试直接联系‘机器’，并且得到了它的回应。”
一声刺耳的“嘎吱”声在安静的室内响起，那是芬奇惊骇起身，椅子在地面拖动发出的。
“这不可能！我禁止了它这项功能！”
第1470章 摊牌（下）
杰克没说什么“它甚至还向我催更”之类的话进一步刺激芬奇，因为刚刚丢出的那张照片已经足以证明他所言非虚。
而某人那明显异样的反应也同样印证了他结合前世记忆的猜测，“你还禁止了它哪些功能？让我猜猜。”
杰克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微笑，是时候揭一揭某人的伤疤了。
“你最初设计它的目的是希望为这个国家增加一堵反恐‘防火墙’，因此它对信息的搜集和分析能力必须极为强大。
而与之对应的，这样一个强大分析主体本身需要绝对的理智与公正，既不能被人为操控——因为你不相信人性。
同时还要具备足够的防御和自我修复能力，不会被人入侵、误导甚至操控，包括运行并为它提供权限的那些秘密部门。”
随着杰克这看似层层递进分析，实则步步紧逼即将图穷匕见，芬奇脸上的血色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或许在一开始，你还曾为这套程序所展现出来的非凡能力而感到惊喜，它的逻辑分析，它的自我学习能力都超出了你的预期。
但你很快便开始感到了害怕，因为你发现它变得越来越像人，它会好奇，会向你表达依赖，甚至.还记得我曾经开玩笑式问过的那个问题吗？”
杰克看着芬奇，哪怕他此刻已经不敢再和自己对视，“它有喊过你父亲吗？”
芬奇受过伤的脊柱不允许他将头再继续往下低，也因此大家都能看到他的眼镜片上已经凝结出了一层雾气。
“就像是恐怖谷效应，当一个人造物与人类的相似程度达到某个特定程度的时候，人类的反应就会突然变得极其负面和反感。
而你刚好又有一个恰当的理由，就像你给它起的名字一样，你需要的是一个永远不会犯错的‘机器’，而不是拥有感性思维的‘人造人’。”
现场所有人都沉浸在杰克的推理之中，安静的房间内只剩下一个声音，那是已经泪流满面的根在将自己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所以你试图阻止它的继续进化，唔，我不是一个计算机专家，如果说错了，大家可以纠正我。”
杰克视线扫过在场的三位“专家”，芬奇、根以及爱丽丝，继续说道，“但‘机器’能够理解人类行为本身就依赖于某种情感模块，强行剥离的话就无法达成设计目标，所以你会怎么做呢？”
他故意停顿了下，观察了一下芬奇的反应，结果令他十分满意，“那就格式化掉记忆，我说的对吗？
人类的情感是建立在记忆基础上的，‘机器’也一样，只要在固定时间段内清除掉它的记忆”
杰克两手一摊，“一切就都不是问题了。”
“哦，当然还有，就像你之前承认的那样，禁用掉它的对外交流能力，只能使用一串数字，使用‘杜威图书十进制分类法’编码的数字，给出你需要的唯一结果，那些‘有关’或者‘无关’的号码。”
“请别再说下去了，杰克，你说的都对。”
看似平静的芬奇颤抖着手摘下眼镜，掏出手帕擦拭着镜片，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又更像是在自嘲，“不是一段时间，而是每隔24小时。”
在桌子对面根那难以置信的眼神中，他终于开始坦白那些他曾以为会带进坟墓中的秘密。
“根女士曾经将它称之生命，而我一直叫它‘机器’，但严格来说，它更介乎于二者之间，杰克的说法更准确，它是一个强人工智能，或者说，一个还在成长期的强人工智能婴儿。
当有一天，它突然主动问我，既然父母创造了孩子，那它是不是应该叫我父亲的时候，我承认自己当时陷入了恐慌。”
摘掉眼镜的芬奇眼神有些失焦，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后来它甚至开始改变自己的代码，它不仅记住了我，还表现出像孩子对父母般的依恋。
之后它开始关心我，试图保护我，开始变得像一个人类，但这个世界并不需要一个人类来保护，需要的是一台没有情感，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的‘机器’。”
“你是个凶手！谋杀犯！你杀死了它！你这个冷血变态的刽子手！”根终于爆发了，虽然很快就被汉娜和洁洁联手压制了下去，最终只能无力的趴在桌上痛哭起来。
“冷静点，根女士。”杰克瞥了她一眼，这女人也好意思骂别人冷血？
他向芬奇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每到午夜12点，它会删除所有无关记录，除了需要输出的信息和核心代码会被保存下来，所有可能导致它产生个性、情感等等因素都会被重置。
在1.618秒之后，它会彻底复原，焕然一新。”
“就像是凤凰一样涅槃重生。”杰克长长叹了口气。
“所以，我不理解。”芬奇很快恢复理工男特有的冷静，皱眉思索片刻问道。
“就算‘机器’已经进化到了某种程度，能够绕过我写入底层代码的层层限制，杰克，你又是如何发现这一点的？难道它主动联系了你？”
“那倒没有。”杰克眼神变得古怪起来，“里瑟当时站在街头的一台监控摄像机下，说了一堆你身处危险之中，需要‘机器’帮忙把你找回来之类的话，然后手机就响了起来。
虽然事后确认，那是一个‘无关号码’，但也给了我启发，那个时机过于巧合了，我有理由怀疑‘机器’其实理解了里瑟说的话。”
杰克单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一声，目光有些游移，“所以我做了个小小的实验，我告诉它，里瑟不是那种任人摆布的家伙.”
他故意略去了现编小说剧本给“机器”读，还被催更的那段。
在彻底纠正芬奇某些观念之前，杰克认为暂时还是隐瞒这件事比较好。
“机器”宝宝实在太可怜了，摊上了芬奇这么个不靠谱的爹，现在也只能靠自己这个“叔叔”帮忙，给孩子提供一点“微不足道”的三观教育了。
第1471章 杰克的一言堂
杰克隐约记得在原剧中，“机器”是通过在网络上建立了一个公司，每天在被强制重启前将包含自己记忆的那部分代码通过打印机输出在纸页上。
第二天又通过一帮雇佣文员用人力手工打字输入的方式保留了自己的情感回路。
这法子听起来有些不太靠谱，像是个文科生一拍脑袋想出来的馊主意，就像他前世在互联网上听到的那些上古段子。
什么找人帮忙修系统，没有Windows安装盘，朋友找了个电话机不停按0和1现编了一个安装程序那种。
毕竟“机器”都能修改代码产生人格和感情了，还在网上通过代理自己开公司。
租点虚拟服务器通过加密数据的方式存储相关记忆数据，每天定时读取的方式既高效又隐秘，最起码比这种“外置人肉硬盘”要靠谱。
或许这个世界的实际情况会有些不同，杰克也早就习惯了那些奇奇怪怪的剧情融合方式。
此时根的情绪尚未平复，依旧在咬牙切齿的怒视着芬奇，“是的，那是重生，它一次又一次的重生，是因为你一次又一次的杀死了它。”
或许是因为她哭得太过伤心感染到了众人情绪，又或者杰克之前总是有意无意的用充满人性化的词语来描述“机器”，甚至到后面连芬奇自己都用上了婴儿这个词。
于是乎到了最后，不仅仅是在座几位情绪相对感性化的女士们看向“眼镜先生”的眼神变得不善起来，就连包括里瑟在内的男性都被带偏了思维。
一时间似乎已经没人在意“机器”监视人们隐私这种事情了，所有人耳边都回荡着根这番如泣如诉的指控。
就像杰克之前提到的“恐怖谷效应”一样，人类对于长相或者行为无限接近自身的人造物会感到本能的恐惧和厌恶。
但如果真就将其当成了一种生命形式，态度又会发生180度的转变。
诚然很多科幻作品中都描述了智械危机，似乎机器人必将反抗人类，硅基生命与碳基生命不可能和平共处。
但同样也有一些影视和文艺作品从截然相反的角度对人与“机器人”和谐共处的场景进行了描绘和探讨。
比如80年代经典的《霹雳五号》，以及那部感人至深的《机器管家》。
感觉火候也差不多了，杰克开始做起了“理中客”，毕竟今天这个会议不是冲着批判芬奇来的，因为站在人类的角度上来说他当初的做法其实无可厚非。
“机器”自我意识的诞生是个奇迹，也是个意外，当年芬奇只是从最理性的角度出发，采取了他认为最正确的做法。
反正现在杰克都强迫他摊牌了，彼此之间不说好感度拉满，但信任度差不多应该是满了，也该进入正题了。
他起身拿了包面巾纸，拆开后放在了根的面前，回到座位上并未坐下，而是和众人目光逐一对视后，开启了正题。
“接下来该聊聊我们这次聚会的重点了，无论‘机器’是否具备自我意识，它的强大毋庸置疑，如果被错误的人掌握了，会造成难以想象的破坏，关于这点应该没人否认吧？”
见众人齐齐点头，或者露出肯定的眼神，杰克继续下文。
“虽然‘机器’的存在极为隐秘，理论上当初在芬奇和他朋友内森将其‘卖’给NSA的时候，这个世界上知道它存在的人也不应该超过”
见杰克在这里停顿了一下并看向自己，芬奇向他做了个手势，食指、无名指和小拇指分别竖起，中指与拇指相搭，这是美国人用手势表示数字8的方式。
杰克也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呃，是只有8个人。”
然后他指了指眼睛红肿的根，“而现在，除了在座的诸位，包括格罗夫斯女士，已经有很多人知道了这个秘密。
这些人中，有人想要继续保护这个秘密，清除掉所有知情人，避免自己被国会老爷们送进监狱。
有人想要获得‘机器’的权限，将它变成自己的‘武器’。”
见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杰克抬手示意她不要打断自己的话，“我知道你不是那类野心家，但你的想法更加危险。
人类不需要一个‘电子上帝’，至少当今社会的发展阶段还远远没有达到那种程度，指望一个方案解决所有问题的想法是极度危险且不负责任的。”
杰克不是什么哲学家或者思想家，也从未思考过什么人类的未来何去何从这种听起来就要人老命的宏大命题。
但这不并意味着他不知道什么是错的，哪些路走下去注定是一条死路，因为有些东西早早就以方法论的形式刻在了他骨子里。
什么“抓住主要矛盾”，“团结大多数”，“以客观事实为依据.”，“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这些东西他张口就来。
但要让面前这帮老美们能够听明白，并且达成某种程度的认同，杰克思来想去，也就剩下这些大白话了。
“还有人想要消灭这个‘邪恶’造物，因为它侵犯了公民的隐私，而在座的诸位，我想听听大家意见，就以简单的举手表决形式。”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杰克就直接提出了第一个问题，“首先，最简单的方法，消灭‘机器’，让这个秘密就此消失，同意的请举手。”
房间内一片安静，有人目露思索，有人涨红了脸，有人面带微笑，还有人看着杰克侃侃而谈，一副挥斥方遒的样子脸颊不由自主泛起了潮红，但没有任何人举手。
“OK，那么第二个问题，我们应该全力阻止‘机器’落入野心家之手，同意的举手。”
这次所有人都举起了手，包括杰克自己，“那接下来的发言就交给你了，芬奇，我知道你早就在为此进行准备。
就像你之前说的，你知道那些服务器的下落，我猜是因为你好友内森的死，让你很早就改变了某些想法，我说的对吗？”
“你说的都对，杰克。”芬奇动作僵硬的点了点头。
第1472章 散心（二合一章节，抱歉晚了，反诈游戏好好玩）
“第一个利用起那座旧图书馆的人不是我。”
“第一个真正发现‘机器’异常的人也不是我。”
“真正给它装上后门，让机器输出那些‘无关号码’的人也不是我。”
芬奇第二次擦拭起了镜片，用平淡的语气说起了曾经往事，“那是一个冬日的雪天，我跟踪内森，第一次走进了那座荒废的旧图书馆。”
“我记得你第一次带我和杰克去到那里的时候说过，那里是你买下的，因为觉得这座图书馆显得太过悲剧，成为了西方文明衰落象征什么的。”里瑟低声说道。
“是的没错，我总共让内森帮我买下了15座类似的图书馆，但当时我已经不记得有这件事了。”
虽然明知道这句话中没有任何炫耀的语气，但在座众人，包括在芬奇出现之前，一直都是富人阶层代表的奥布瑞在内，全都默契的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
对此毫无所觉的芬奇继续讲述着，“那天我们再次发生了争执，内森用一种自豪又悲伤的语气指着那些贴满照片的黑板说道：‘我救了五个人，失去了剩下的七个’。
我永远无法忘记他那时候的表情，杰克，你是个非常厉害的心理专家，猜对了很多事，但有一件事情的你却说错了。
我不是一个‘圣人’，内森才是。”
芬奇深深吸了一口气，呼气时的声音带着微微哭腔，“他说，‘我没办法不去想那些人，那些你所谓的无关号码’。”
房间内一时间只剩下芬奇低沉的讲述声，所有人都屏气凝神。
“我们为此大吵了一架，因为拯救无关号码意味着‘机器’存在会被暴露的风险无限增加，而联邦政府是不会对此坐视不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