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关闭电源总闸的克莱上楼时手里还提着一个盒子，打开后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一支支蜡烛。
随着所有厚窗帘都被拉上，伴随着一支支蜡烛如豆般的光亮在屋内逐一亮起，奥布瑞很煞风景的来了一句，“在桌上画个五芒星就更像邪教仪式现场了。”
所有人都不由眼神古怪的看了眼被约束服绑着的根，别说，将这位摆长桌上那味儿还真就有了。
然而事实上，今天这阵仗还真不是冲着这位来的，见所有人落座之后目光齐齐一致投向自己，之前就被杰克按在主位上的芬奇，颇有些不安的挪动了下屁股，可怜兮兮的看向里瑟。
可惜里瑟却直接避开了他求助般的小眼神，面无表情的说道，“按照我的想法应该直接给你上硫喷妥钠，但杰克说你这次应该会配合交代实情。”
不同于一副愁眉苦脸的芬奇，见到众人的态度之后，根却从原本那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恢复些许，就连眼神都变得灵动几分。
见某人还在试图“负隅顽抗”，杰克不得不轻咳一声先做了个开场白。
“哈罗德，唔，抱歉，或者我们应该尊敬的称你一声芬奇先生。
人类的道德楷模，今世活圣人，万能的造物主，人类美好未来的缔造者，焦虑无助小羔羊们的守护者，伟大的救世主”
被这一通抑扬顿挫的咏叹调和强行堆砌的华丽辞藻硬生生整出了一身鸡皮疙瘩，芬奇屁股下面跟长了刺一样坐立难安起来。
“杰克，我只是想要知道根女士的真实目的，最后也及时启动了定位装置.”
杰克“啪”一声将根之前用的那把史密斯-威森保镖型.380口径半自动手枪拍在桌上，动作熟练的卸下弹匣，将里面金黄色的子弹一颗颗推出。
“我不想说坏蛋的命也是命，丹顿·威克斯的死或许是他咎由自取，但在我们这些人早已介入这件事的前提下，你是不是应该早点发出求救信号？
或许你认为我和里瑟无所不能，但那可是火车站，这弹匣里剩下的五颗子弹可能都意味着一条无辜人命。”
杰克语气有些严厉，但他是故意的。
因为杰克真的有些生气，无论芬奇抱着怎样的想法，在他被根劫持的第一时间就应该启动自己身上的定位装置。
而不是等到出了人命了，发现事态超出自己预料了，才整这么一出。
事实上不仅仅是杰克，就连和芬奇相处时间更久，彼此都已经建立相当信任关系的里瑟都对此有些不爽。
正所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虽然芬奇大佬很土豪，很有爱心，自己掏钱雇人甚至不惜亲自上阵，只为拯救那些素不相识的无辜者生命。
可里瑟也不是真就为了钱才趟这个浑水的，毕竟以他的能力，随便找个毒贩窝点黑吃黑干上一票，也足够他和杰西卡未来养老之用了。
况且和某个有房贷要还，是真“穷”的NYPD警探相比，芬奇开给里瑟的工资比“豆豆”警探那份兼职薪水要高上好几倍。
但里瑟除了留下用来和杰西卡共同应付生活开销的那些钱之外，大部分都捐给了各家慈善机构。
换句话说，芬奇虽然名义上是里瑟雇主，但两人更多是搭档和伙伴关系，当然，同时也是朋友。
至于杰克这个不请自来横插一杠的家伙更不用说了，还有同样对此知情的通缉要犯小组、以及NYPD的小伙伴们。
大家都或多或少为“POI”二人组之前的某些行动提供过无私帮助，不为别的，只因为他们赞同芬奇的那些理念。
可除了杰克这个有前世记忆辅助的家伙之外，几乎所有人都对“机器”的具体细节一无所知，芬奇将这个秘密藏得死死的。
里瑟之前更是被芬奇安排的所谓“紧急预案”气得不轻，合着这家伙作为“机器”的唯一联络人，在出事后准备的后手不是如何救出自己，而是直接让里瑟成为“事业继承人”。
“我的错。”嗫喏了半晌，芬奇颓然向后靠在椅背上，“我眼睁睁看着丹顿·威克斯遭受根女士的酷刑，直到他最后遭到枪杀，内心中确实隐藏着某种阴暗想法。”
开口就好，杰克心中一松，他不指望芬奇会全盘托出，但至少说出点东西来，先将彼此之间的信任修复一下。
第1468章 峰回路转
在芬奇的叙述中，众人了解了他这几天和根的行踪。
当里瑟在保护里昂·陶的时候，当杰克和洁洁赶去德州的那两天，根挟持着芬奇也干了不少事。
有一说一，根女士确实是个天才，一个精通计算机技术的犯罪天才。
大概在两年多前，在进行某次诈骗活动时，根意外发现了芬奇的存在，以及他的某些神奇之处。
那个时候的芬奇身边还没有任何帮手，没有里瑟这样的行动搭档，也没有杰克他们这些FBI和NYPD私下帮忙掩盖痕迹。
他以一种极为小心，但也相当笨拙的方式尝试帮助那些“无关号码”，虽然大部分都失败了，但也少数成功案例。
简单来说就是，作为一个诈骗团伙的幕后策划人，根发现自己的每一步都被人预料到，并导致最终的功败垂成。
鉴于当时所有的计划都储存在自己的大脑之中，不存在泄密的可能，根敏锐到其中的不对劲。
这提起了她的兴趣，于是她用了将近两年时间深挖了一下，得到的结果简直令她欣喜若狂。
“关于这点，我想请萨姆·格罗夫斯女士详细说明一下。”杰克看向依旧被拘束服绑住，表情却愈发轻松愉悦的根。
“这很难理解吗？”根仿佛找到了知音一般，带着某种怡然自得，“我知道政府多年来一直在尝试构建各种秘密项目来保护那些无助的小羔羊们，或者说维系他们的统治。
比如‘棱镜’、‘星风’、‘创世纪’等等这些，我还以为他们永远都不会成功，直到我在一份文件意外发现了‘北极星计划’以及内森·英格拉姆这个名字。
之后我进行了更进一步的调查，在一场恐怖袭击的遇难者名单中发现了他和哈罗德的名字。
哦对了，那时候哈罗德还在使用沃伦这个姓氏，但你能不能提示得再明显一点？沃伦（Wren即鹪鹩）改成芬奇（Finch即燕雀）？”
说到这里她舔了舔嘴唇，看向桌上放着的水杯。
“替她松开吧，格罗夫斯女士不是什么专业的特工，之前之所以这样对待她，是出于她对普通人生命的漠视态度。”杰克朝着坐在她身边的汉娜点点头。
之前光给这妞戴个手铐他是真不放心，外加还有一点点小小的报复心理，腿上的伤让他至少得装个五六天瘸子，就特么很让人不爽。
“事实上我更喜欢被叫做根。”脱下约束服的根并没有急着去拿桌上的水杯，而是目光炯炯看向了某人，“我很好奇，你又是如何查到我真实身份的？”
杰克将那张20年的照片扔在她面前，“我们找到了你的朋友哈娜，在我们离开毕夏普的当天，她父亲和镇子上的人为她举行了一个体面的葬礼。”
那略显愤世嫉俗的笑容突然便从根的脸上消失，她伸手从桌上拿起那张照片，手指轻轻摩挲着上面笑容甜美的哈娜，眼中晶莹闪动。
“我无论如何我应该谢谢你们.”
悲伤的表情在根脸上并没有持续太久，她吸了吸鼻子，拿起桌上的水杯一饮而尽，虽然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却重新恢复了之前那种淡淡的笑容。
“所以，是它指引你们找到了哈娜？”
“算是吧。”杰克耸耸肩并未正面回应，关于某些细节问题他回头还要私下询问芬奇。
之后的事情众人也大概知道了，根在她查到的某份价格为一美元的奇怪政府合同中找到了另一个签名，也就是当初还在担任CIA副局长的丹顿·威克斯。
她在一家高档餐厅中，于众目睽睽之下给威克斯的情人下了药，将她送进医院，趁机偷走了对方手机。
然后根便带着芬奇来到两人私会用的别墅，给威克斯发了消息。
落入陷阱的威克斯在房梁上被吊了整整一晚，然后被灌下了整整一品脱含有硫喷妥钠。
当然这点手段显然并不足以让一个老CIA特工屈服，所以根耍了点小手段，假装离开给汽车加油，让芬奇帮助威克斯脱困。
不得不说根那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很具有欺骗性，威克斯在她返回别墅时轻松就偷袭将她“击晕”在地，随即便夺过根的手枪逼问芬奇关于“机器”的信息。
“等一下。”听到这里朱巴尔举手示意自己有疑问。
“如果我没记错，‘机器’当初是由你一手开发并完成，最后由你的好友内森·英格拉姆以一美元的价格卖给了政府。
那如果说威克斯就是当年参与这场交易的人，他为什么还要反过来逼问你关于‘机器’的秘密？”
不等芬奇回答，根就嗤笑出声，“答案不是显而易见的吗？无能又充满野心的家伙，芬奇当年就是将‘机器’托付给了这种家伙。”
然而所有人的目光却都依旧齐齐注视着芬奇，想要他亲口说出那个答案。
“我当年确实有过这种担忧，担心‘机器’所托非人，而事实上也是如此，早在‘机器’还处于测试阶段的时候就向我发出过警告，有人尝试通过远程手段掌握控制权。
而那些人中就曾经出现过丹顿·威克斯这个名字。”芬奇语气平静的做出回答。
“所以你将‘机器’设计成了一个黑箱，无法进行远程修改，除非能够接触到它的服务器，但服务器本身的位置是高度机密。
只要不给这个计划起任何代号，以其他名目的计划加以掩盖，这些服务器可以被藏在这个国家的任何一个地方，是这样的吗？”
见到芬奇微微点头，朱巴尔微微松了口气，其他人也都差不多。
只有杰克依旧似笑非笑的看着芬奇，“这就是你直到最后关头才发出定位信号的原因？根女士想要利用威克斯套出这个秘密。
而你，只不过是顺势而为，借助威克斯将这个秘密告诉了当时倒地假装昏迷的根女士，真是一场精彩的斗智斗勇。”
房间内响起了杰克轻轻击掌的声音，仿佛是在喝彩，又仿佛一种嘲讽。
第1469章 摊牌（上）
众人一开始都还没反应过来，但随后越听越感觉味道不对，直到芬奇那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渐渐露出某种被你看穿了的窘迫，这才恍然大悟。
根的反应最大，一下子就瞪圆了眼睛，死死盯着芬奇，一字一顿的问道，“他说的都是真的，其实是你反过来利用了我？”
“就像你之前一直不停对我说的那样，我们是同一类人，格罗夫斯女士。
不得不承认，你至少说对了一半，我曾经和你一样，只相信代码不相信人心，所以我才给‘机器’设置了完善的自我保护机制。
当然，在一件事上我们是不同的，我从不肆意伤害无辜者，这是我们最大的区别。”
“不！我不相信！”根一下子激动起来，有种恨不得扑向芬奇的冲动，但坐在一旁的汉娜只用一只手就请将她轻松按住。
“你这个卑鄙的小人！你利用了我，你也想要知道服务器的位置，威克斯说服务器被装箱送上了火车，从得梅因出发前往了盐湖城。
那你为什么不继续隐藏下去？你知道我能找到它，能够放它自由，它是你一手创造的神奇造物，就像你的孩子一样。”
芬奇瞥了她一眼，缓缓摇摇头，“其实我一直都知道那些服务器的下落，盐湖城并不是那些服务器运送的终点，你即使去到那里也只会一无所获。”
“不，你在说谎。”杰克出人意料的出言打断了芬奇的话。
见他露出一脸愕然，杰克摆摆手示意让自己把话说完，“我是说你前面的那句话，你不仅不相信人心，你也不相信‘机器’，因为它早已不是单纯由代码构成的死板程序了。”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投向杰克，其中有迷茫，有不解，有惊讶，有恍然以及不可思议。
迷茫和不解的眼神来自于在座包括里瑟在内的全体小伙伴，惊讶和恍然来自根，而芬奇则是满眼的不可思议。
杰克神秘一笑，是时候由他主动推一把剧情了，在一声轻咳之后，他用虽然不大但足够现场每个人都能听清的音量侃侃而谈起来。
“首先，我不知道大家对人工智能的了解如何，在1956年的达特矛斯会议上，约翰·麦卡锡就提出了，要让机器的行为看起来就像是人所表现出来的智能行为一样。
然而，事实上，他提出的只是弱人工智能的概念，但无论如何，当年参与这次会议的，人类最聪明的一批科学家们，第一次创造性的提出了一个全新概念，并使用了一个中性词语进行概括——“人工智能”。”
其实如果忽略“机器”这个“意外”产物，这个世界在人工智能上的发展其实要远落后于杰克前世的。
如今的时间节点虽然已经基本和杰克前世穿越时无比接近，但别说DS或者ChatGPT那种能装傻充愣加卖萌的家伙了，就连生成赛博美女的软件都没有一个靠谱的。
这就让杰克很难举例，想了想他直接放弃，继续给众人做科普，“既然有弱人工智能的概念，自然也有强人工智能了。
因为无论如何堆叠算力，让机器在某些领域，比如下棋，进行精密加工，甚至画画，文学创作等方面无限接近甚至超过人类。
但只要机器没有表现出类似人类的直觉和意识，只会模仿的它就始终是一种弱人工智能。”
听到这里就连一直兴致缺缺的里瑟都来了兴趣，“你是说，强人工智能的基本条件，呃.其实是具备.灵魂？”
于是芬奇再次变成了所有人的目光焦点，杰克的潜台词很明显，芬奇创造的那个“机器”，就是杰克口中的强人工智能，是一个具有灵魂的电子生命。
现场众人之中，除了洁洁曾经听杰克说起过某件事，并不觉得惊讶之外，其他人的眼神全都变成了难以置信，其中甚至也包括了根。
虽然她坚信“机器”是活的，甚至自认为找到了证据可以证明这一点，但与其说这是一种坚信，不如说是一种信仰。
一个能够理解人类行为逻辑并做出判断，分辨“好”与“坏”的计算机程序，对她而言不仅仅是一个电子生命，更是电子上帝，一个无所不能，永远不会出错，超越碳基生物劣根性的硅基上帝。
上帝有没有灵魂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必须足够“全知全能”，能够带领“愚蠢”的人类进入一个全新时代。
但杰克接下来的话却又让根陷入了某种迷茫与怅然。
“关于灵魂的讨论不在今天的讨论范围之内，那是哲学家和‘上帝’需要去思考的内容，我也并不清楚‘机器’如今进化到了何种程度。
但我确确实实的知道一件事，弱人工智能是不可能具备情感以及好奇心的。”
杰克十指交叉托住下巴，就差一副能反光的厚片眼镜就能COS碇司令了。
“某人应该十分好奇，但一直憋着不敢问，我为什么会突然得到哈娜的号码，然后跑去毕夏普镇追查一个20年的失踪案，并成功查明了根女士的真实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