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且不说犯罪过程被提前终止,有犯罪意图但未能实施的嫌疑人是否有罪这种能让各派法学门阀打破头的命题。
仅仅是普罗大众在得知自己隐私全方位无死角暴露在司法机关监控之下的恐惧感,就能让这个国家彻底翻天。
内森是纯粹的理工男思维,他的想法直接且单纯。
大众不理解,那就向大众解释清楚“机器”的黑箱原理,没有“人”在窥伺他们的隐私,所有的逻辑判断都是在一个“黑箱”中运行。
最后得出的结果也是由人去执行判断,完全不需要恐慌。
至于司法问题,无非就是立法讨论,犯罪未遂也是有大量对应法律条文的,要做的无非就是完善这些法律而已。
在被NSA断然拒绝之后,内森内心由于“机器”不停给出的“无关号码”而备受煎熬。
就如同芬奇口中的“潘多拉魔盒”一样,如果“机器”没有被他发明出来,对于“预测犯罪”这种事一无所知也就算了。
报纸和网络新闻中每天都有各种不幸的犯罪案件发生,每天都有无辜的受害者死去,但对于普通人来说,也无非就是感叹一下,然后庆幸这种事没有发生在自己身边。
但对于内森来说,他每天都能将这些报道和自己提前一周甚至更久从“机器”获得的“无关号码”联系到一起。
那些血淋淋的现场照片,电视台采访受害人家属时那些悲凄的哭诉,都仿佛一道道鞭子般拷问着他的良心。
内森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了芬奇,他知道这么做必将引起轩然大波,也知道并非所有人都能理解“机器”的运行原理。
但他依旧想将决定权交给大众,由大众决定是否要关闭掉“机器”。
而芬奇作为一个遭受过现实“毒打”,就连开发“机器”都要隐姓埋名,坚决不出头露面的人来说自然极力坚决反对好友的做法,两人甚至为此爆发了激烈争吵。
芬奇认为这会儿给两人的安全带来威胁,因为自“机器”正式运行那天起,就不断有人试图突破他设置的防火墙,意图窥探甚至掌控“机器”这个黑盒内部的情况。
这说明已经有野心家盯上了“机器”,考虑这个项目的保密程度,芬奇不得不做出最坏的猜测。
然而,他最终还是被内森说服了,或许是因为理想主义者总是有种感染他人的特质,又或者单纯出于对两人多年友谊的珍惜。
就在
内森当场死亡,芬奇重伤,颈椎的第三到第五节上被植入了固定器,头部从此只能分别向左右转动不到30度,走路也变得一瘸一拐。
鉴于这样的背景和经历,芬奇至今对杰克他们这帮FBI抱有必要的警惕心也实属正常,哪怕他隐隐已经猜到了某人之前在加勒比海做了些什么。
“正经人”才不会在加勒比海某个小岛发生核爆的时候突然在古巴联系他,让自己帮忙弄一架公务机飞往希腊。
杰克这么做可不是为了让芬奇先生有些参与感,而是一种极为明显的暗示。
事后两人私下聊了一下,杰克十分坦诚的将“德西玛”的相关情报,还有他们在欧洲以及某个小岛上所做的事合盘托出。
芬奇听完之后整个人呆愣了很久,颇有种新世界大门在自己眼前打开的感觉。
至此之后,双方的信任度是否加深杰克不得而知,但他知道从那一刻起,《疑犯追踪》的主线剧情大概已经崩差不多了。
在里瑟每天来到基地小楼进行恢复性训练的这段时间,杰克让芬奇如果出现新的号码可以直接联系自己,由他视情况的严重决定是否让里瑟参与行动。
于是在两天后,他便在早上五点不到收到了来自芬奇的电话。
早上6点整,当杰克带着两杯咖啡走进某间废弃图书馆二楼的时候,这个日常行踪隐秘的亿万富翁正趴在桌上睡得正香。
“早上好,芬奇先生。”咖啡杯放在桌上的声音将芬奇惊醒。
“呃早上好,塔沃勒探员。”摘了眼镜的芬奇眯着眼睛看清来人这才微微松了口气,整个人从瞬间紧绷的状态重新放松下来,随后小声抱怨了一句。
“你们FBI都像你这样连门都不敲的吗?”
杰克耸耸肩回以微笑,“不,这是CIA的风格,如果你不喜欢下次我可以提前在门口高喊一句,‘FBI!开门!’。”
“这玩笑可一点都不有趣。”芬奇戴上眼镜拿起桌上的一份资料夹,扶着椅子扶手艰难起身。
看他表情略显痛苦,杰克给出建议,“其实你也可以像里瑟一样尝试下针灸,那至少能让你平时运动的时候轻松一些。
如果你总是熬夜工作,适量的运动有助于保持健康。”
芬奇低头看看自己几乎没什么知觉的右腿,脸上露出苦笑,“你说的运动总不会是每天去公园慢跑吧?”
“即便是在室内也有各种保持健康和体能的锻炼方法,我认识一个英国特工,他在狭小的单人囚室内被关了30多年,出来后依旧老当益壮。”
杰克说的当然不是那个不久之前被干掉的那位天才核物理学家和工程师爱德华·贝利,而是更早之前与他一起勇闯恶魔岛监狱的梅森。
第1358章 就医
“说到健康问题,不知道你今天是否有空陪我去一趟医院。”将手中的资料夹交给杰克,芬奇又掏出一个寻呼机朝着杰克亮了亮。
寻呼机这个名字可能会让人感觉有些陌生,但直接说“BP机”的话,大多数1995年前出生的人可能都会有些印象。
在那个移动电话尚未普及的年代,满大街都是腰里挎着这么个小东西,在听到滴滴声之后到处找固定电话的人。
对于赛里斯人来说,这东西就和之后出现的“小灵通”一样,慢慢淡出了大众的记忆,很多人甚至已经健忘到,不记得手机曾经是可以换电池的程度。
不过在美国以及世界其他一些地方,由于手机网络的不稳定,以及出于某些考量,寻呼机被认为是某些特定应用场景和地区不可替代的东西。
比如医院、赌场、地下停车场、以及一些极端注重隐私的“商务人士”。
毕竟寻呼机不像手机那么高度依赖移动网络和信号塔,即使是在突发自然灾害的情况下,通常也能正常工作。
因此欧美以及很多基建不发达地区的很多医生,尤其是住院医生,他们或许不会24小时带着自己的手机,但一定会随身携带一个寻呼机,方便紧急情况下病人或者医院联系自己。
所以某国当初搞出的那起在“寻呼机”中安装炸药,进行无差别攻击的行为属于妥妥恐怖主义。
杰克起初看到芬奇手中的寻呼机还有些不明所以,翻开手中的资料夹这才恍然,原来这次“机器”给出的号码是一位女医生。
寻呼机由于功能过于简单反而不容易入侵,更别说跟踪定位了,所以芬奇这次只能用个一模一样的西贝货换掉人家在用的那个,这样才能保证不错过任何消息,并且保证能精准定位对方。
梅根·提尔曼,30岁,以第一名的优异成绩毕业于哥伦比亚医学院,从成为住院医生那一天起就从未请过一天假,单身,独居。
“所以这次这位是受害人?”
某人通宵加班查到的资料暂时就只有这样,杰克合上薄薄的资料夹调侃道,“你的机器还能预警‘过劳死’这种事吗?这位医生不仅从不缺勤,每周在医院待的时间甚至超过了80个小时。”
“最好不要过早下结论,塔沃勒探员,医生的职责虽然是救人,但想要杀人的话更是易如反掌。”芬奇显然对不久之前的那个案子记忆犹新。
他们起初都将某位女助理检察官当成了受害人,结果人家最后却是一名与黑警勾结的罪犯。
“那就让我们先去拜访一下这位提尔曼医生,说实话,这样的一位工作狂医生让我感觉有些害怕,如果她真的是嫌疑人,而受害人是她病人的话,那数量一定很庞大。”
杰克说着便帮芬奇拿起挂在旁边衣架上的西服外套,做了个请的手势。
“倒也不用这么悲观,我简单查阅了她的医疗记录,没有投诉也没有医疗事故诉讼,病人对她的评价是友善和受欢迎。
所以至少我们可以确认她是一位相当负责的大夫。”芬奇苦笑答道。
——
负责任的医生似乎和过度忙碌是挂等号的,杰克和芬奇在医院里等了将近3个小时,才等到了梅根·提尔曼医生。
“八号病房的戴维森先生需要做一个CBC(全血细胞计数),EKG(心电图)以及胸透检查。
五号的那个孩子需要清创缝合,头部撕裂伤,伤口约四厘米,暂时先这样,谢谢。”
随着病床隔离帘被拉开,面容姣好,一头金发高高扎成丸子头的女医生出现在两人眼前。
“嗨!”她抬手和两人打了了个招呼。
“看得出来你确实很忙,说实话我本来今天不想来医院的。”坐在病床上的芬奇抬手和对方打了个招呼,站在他身后的杰克同样微笑颔首。
女医生正要说什么,腰上的寻呼机便发出滴滴两声,她拿起看了一眼,便随手放在了病床边的小桌上,带着歉意的微笑重新打招呼。
“很抱歉让你们等了这么久,我是提尔曼医生。”
“你好。”
“好肚油肚。”杰克和芬奇分别与她握了握手,态度极为有礼貌。
杰克注意到这位女医生的笑容很温暖,就如同之前芬奇所说,是那种很容易第一眼就让病人感觉到信任和友善的医生。
提尔曼医生的目光在杰克脸上多停留了不到半秒,便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芬奇带来的病历上,“你的求诊理由是背痛”
芬奇不露声色的看了眼桌上的寻呼机,脸上的假笑略显僵硬,“是这样的,我的医生去加勒比度假了,然后因为最近那些众所周知的原因,他预订的航班被取消,一时半会回不来了。
我来这里只是想要再开一些止痛药。”
见女医生再次将目光投向自己,杰克开口简单做了个补充说明,“我叔叔虽然有旧伤在身,但平时很少吃止痛药,但这两天连续阴雨,你懂的。”
提尔曼医生微微点头,然后在诊断报告上打了几个勾。
趁着她低头的机会芬奇用力扭头看向杰克,厚眼镜片后面的眼珠子瞪得溜圆,似乎是在质疑杰克为什么不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剧本来,从陪他看病的弟弟变成了侄子。
杰克心说就你这个发际线,说是你弟弟人家也不信啊,这明显差着辈呢。
在女医生抬头的瞬间两人便结束了这段短暂的眼神交流。
“好吧,疼痛指数从一到五,你的程度是多少?”提尔曼医生问道。
“好的时候差不多在三左右,但就像我侄子说的,这两天是不太好的情况。”芬奇的演技和他的假笑一样十分僵硬,但好在这种事情上他并不需要演技,他的背痛完全不需要装。
提尔曼医生测试了一下芬奇的双手握力,从资料袋中取出两张CT片夹在观片灯上,上面连接着三节颈椎骨的固定器清晰可见。
“哇哦,我注意到你做过脊椎融合手术.时间大概在.两三年前?”
“是的。”芬奇垂下眼帘。
“如果你长期背痛,我建议可以取出内置物,使用其他的治疗手段可能会更好些。”提尔曼看着CT片若有所思道。
芬奇没有回答,很显然他十分清楚其中的风险,取出内置物或许能让他好受点,但同样也有瘫痪的风险。
某人身为半个法医显然也能看懂CT,在一旁解释道,“我叔叔胆子比较小,比起忍受疼痛,他更害怕从此只能坐轮椅。”
芬奇配合的直了直腰,做出一副疼痛难忍的模样,然而提尔曼医生却丝毫不为所动,表情甚至略显严肃,“你是怎么受的伤?”
“那可真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芬奇不由向杰克投去求助的眼神,示意自己真搞不定。
请假一天
没注意昨天吃的西瓜有点变质,拉了一天肚子,这个月最后一天假没了,惨。
第1359章 “豆豆”警探的麻烦
仅仅只看这位提尔曼医生此时的态度,杰克就能判断出,她绝对是一位相当负责且具备专业精神的好医生。
芬奇表现出的态度就是来开处方药的,或者说开止疼片的。
老美止疼片上瘾的问题众所周知,但除去那些与医药公司深度绑定的无良医生,大部分拥有处方权的医生也只会稍微注意一下,别开太多被FDA(食药监管局)盯上就行。
通常来说像芬奇这种临时接手,症状明显的长期病患,随手开上一周的止疼片打发走就完事,并不值得浪费太多精力。
“你叔叔真的应该做一次全面检查,CT,核磁共振这些.”
然而话音未落的下一秒,女医生对上了杰克的眼睛,后面的话也就说不下去了。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但有些窗户是带窗帘的,很多时候人们第一眼透过窗户看到的不一定是房间内部,也有可能是特别漂亮的窗帘。
“我向你保证,提尔曼医生,我会努力说服我叔叔的,我们一家人都非常关心他的健康问题,但你知道,有些人上了年纪,难免会变得有些固执”
杰克说话的同时努力让自己的眼神变得更加“真诚”一些。
提尔曼医生硬生生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露出无奈的笑容,“好吧,鉴于你和你叔叔是我这周接待过的最彬彬有礼的家属和病人,那我就破例一下,但只能开三天。”
说着她转身写起了处方,正朝着杰克“怒目而视”的芬奇在他提醒下才连忙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寻呼机,和提尔曼医生之前随手放在小桌上的那个做了调换。
——
“我真的看起来很像是那种上了年纪的老顽固吗?塔沃勒探员。”离开医院之后,芬奇依旧有些愤愤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