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章 果然是人无完人
“这么一说，我确实有个题目给天下学子。”
“哦，不知道是什么？”
“保密。”
景泰帝竟然还保密起来了，九阙耸了耸肩，对此倒是无所谓。只不过他今日要谴责一下父皇把所有政事都丢给自己处理的无良行为。
这会儿表情有点哀怨。
“父皇，不是我说，您最近是不是有点儿太闲了？怎么能把所有的任务都丢给我处理？我也想出去玩儿，想出去逛街啊。我都很长时间没出去跟朋友聚会了。他们现在是胖是瘦，是圆是扁，我都不知道，哪有我这样做朋友的？要不今天的折子就交给您处理？”
景泰帝听到前面的时候还十分惭愧，但听到最后一句话，立马柔弱无疑的捂着脑袋，面色难看。
如果不是进来的时候他还红光满面，这会儿大概所有人都会认为他生了重病。
“咳咳咳，九阙呀，是父皇的不是，不该将这么多政务都交给你，没关系，父皇今日身体好了许多，你就出去耍吧，不必管父皇。咳咳咳……”
瞧瞧对方几乎要把自己的肺咳出来的模样，九阙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不是，这装的也太不像了吧，难道父皇认为自己眼瞎了？刚刚还红光满面，身强力壮的一个人，在短短一个呼吸时间内就变成这般年老体弱模样，真是在考验自己的表演水平呀。
九阙只能做个孝女了。
“既然父皇如此虚弱，那还是算了吧。我陪父皇一起处理，咱们父女也很长时间没坐在一块儿说话了吧？刚好，今儿就是个好日子。”
咦？
景泰帝有些纠结，他的本意是想将这里的折子都丢给闺女处理自己回宫休息。可怎么听九阙这么一说，他也不好意思丢下闺女自己走了呢？算了算了，反正都是批折子，他们父女两个加在一起，速度总能变快吧。
于是扬起父慈女孝的笑脸。
“当然，咱们两个得说说知心话。”
两败俱伤成就达成，九阙露出了虽败犹荣的微笑。
今天又是徜徉在折子里的一天呢。真好。
很快，恩科如期举行，短短半个月时间内，天下各地涌来的学子几乎将京城塞满，大大小小的客栈甚至民宅都塞满了来参加恩科考试的学子。旁的不说京城治安就是一大项，人多了，彼此间的摩擦就多。书生们倒是没几两力气，但书生意气说的大概就是他们，往往只是几句口角就能引起大规模的讨论。
而且这年头的读书人吧，还真不是后世想象的文弱模样，要知道大景立国才十几年，前朝战乱时期，身体素质差点儿的都活不到现在。所以哪怕只是一些‘文弱书生’，身上也是有几分武艺在的，毕竟嘴巴上讲不过，还有几两力气在身上。
景泰帝曾经还跟九阙说过，他的朝堂之上，那些大臣们彼此争论，政见不合之时，也有大打出手的热闹场景，景泰帝自己倒是接受良好，毕竟他都是从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帝王，遇见不平之事，嘴巴上讲不过，当然要拳脚相加，这也是独属于开国帝王的奇景了。
巡城军这半个月来工作量成倍成倍的增长，不过他们倒是没什么好抱怨的，毕竟亲王殿下给了他们以往三倍的俸禄。别说正当值的巡城军了，就连那些恰逢休沐的同伴都羡慕嫉妒的牙痒痒。
唉，怎么偏偏轮到自己休息的时候殿下给这么多俸禄？生不逢时啊，生不逢时，那几个在自己面前多番炫耀的兔崽子们不仅有三倍俸禄，还有许多殿下赏赐的好物。首先就是焕然一新的盔甲武器，都是工部新出的，听说是用了好铁锻造出来的。那长刀看起来雪亮的一片，上面还有一层层的纹路，一看就知道是把好武器。这样好的武器，他们此前从未见过，说是用了殿下给出的新型冶炼锻造方法。他们也曾好奇的拿着新式刀具与以往的旧刀做对比，两个力气相当的人用尽全力互相劈砍，结果旧式道具竟然应声折断！
当时所有在场的巡城军眼都红了。殿下说这些新式刀具并不多，因此只能一批一批的供给，首当其冲的就是这半个月仍在当值的巡城军。天可怜见的，他们这些休沐的当时就差扑上去直说自己愿意一天也不休息来换这样的新式刀具，但凡从军的又有哪个不爱宝马武器？这样好的东西竟然暂时没他们的份儿，怎让他们不羡慕嫉妒恨？
不仅如此，他们每日都有清凉解暑的冰绿豆汤，里面还放了足足的糖，每日的饭食必有肉。那些牲口短短半个月都把自己给吃胖了一圈儿，还说什么辛苦，他们是掉到福窝里去了！
因此就算面对那些酸唧唧的文人学子，巡城军众人也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虽然听到他们的某些言论很不爽，但听着听着也就习惯了，还不如想想今儿个中午回去能吃上什么肉菜。话说回来，殿下特地赐下来的厨子手艺那叫一个好呀，煎炸烹煮样样在行。而且还自带了两口大铁锅，带来了一种叫做炒菜的饭食，那叫一个好吃，就算是最普通的青菜，放到热油里一炒，都好吃的不得了。
而且给他们每人订的饭量都足足的，他们不仅自己能吃个八九分饱，还能将剩下的带回家中，让家中的父母妻儿也尝个鲜。不过殿下可说了，他们必须吃饱，保证有足够的力气巡街，如今恩科将办，若是在这个紧要关头出了差错，殿下绝对不会轻饶。
大伙也都听劝，他们又不是傻子，这个关键时刻若是出错，让殿下脸上没光，他们日后还有前程可言吗？他们可是卯足了劲儿想在殿下面前露脸呢！别的不说，只看巡城军这半个月来的待遇，就知道殿下绝对不会亏待麾下之人。
因此哪怕京中的人多了许多，会有一些小的摩擦，但大的纷争却是没有的。
对此，满朝文武都看在眼里，虽说他们面上不显，但心底宸睿亲王的评价更高了。但唯一惋惜的是，这样好的亲王为何不能是个男子呢？果然是人无完人啊……
第463章 女子不卑
那些千辛万苦赶到京城考试的读书人们对此自然也有自己的看法，只不过他们的看法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一堆又一堆的糖衣炸弹给征服了，尤其是那些家境贫苦的学子，本以为此次来京定然会受些波折磨难，没想到朝廷竟然给家境贫苦的学子提供了住处，虽说有些拥挤，可对于那些真正出身贫苦的学子来说，确实不会介意的。这些青云客栈每日还会提供两顿粗茶淡饭，真的是粗茶淡饭，家境但凡好一些都无法下咽的那种。但正因如此才能确保出身好的学子不会抢占出身贫苦学子的名额。
这两样真金白银的砸下去，就算那些心中对女子颇为不屑的文人学子都无法在这当口说九阙的不是。
只是考试当天，贡院外头却出了不小的乱子。
这次考试尤为重要，因此考生的家人们大多都来送行。其中还有许多女子，这倒也正常，毕竟还要送自家夫君，父亲兄弟科考。只是在核查身份进场的时候，那些学子们惊讶的发现竟有一大批女子也排在了核查身份的队伍里。
这下可算捅了马蜂窝。
王姮安安分分的站在那里排队，没想到前后的学子不停的扫视她，还是用那种一言难尽的眼神。不过只要对方不主动挑衅，她也不会在这个关键时候跟对方起龃龉。只不过该来的还是来了，前方是个30多岁模样的中年学子，在看了王恒好几眼，发现对方并没有离开队伍的意思时，顿时激情开麦。
“你这女子！这是进贡院考试的学子队伍，你莫不是走错了地方？赶紧离开。我精心准备了18年，才终于等到加恩科的时候，女子之身这般晦气，莫扰了我的前程！”
“……”
王姮深吸一口气，抬眼上下扫视了这人几下，表情看着平静，说出口的话却如刀子一般，刀刀致命。
“当今并不是没有举办过科举考试，但你直到今日才第一次进贡院，说明之前从未考到能进贡院的时候。你这般才华，跟我是不是个女子，站不站在你身边有什么关系？而且此次恩科，陛下都没强求必须得是男子。你难道比陛下还要厉害？”
“你！我！真是不可理喻！”
眼看着就要轮到他们搜检了，那男人又不是个傻子。不敢在这个时候生乱，只能恨恨的说一句，甩袖子扭头，眼不见为净。
倒是旁边的队伍里有看不下去的男子对着王姮以及其他参加恩科的女学子指指点点。
“待会儿可是要搜官搜检身体的，一群女子被男人摸了个遍，以后怎能嫁的出去？还有一点妇德吗？这如果是我家女儿，直接打死不论，省的出来丢人现眼。”
“说的是，你可是不知道，我有个妹妹，今年17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中了邪，非得跟我一起参加此次恩科，你说这不是闹吗？恩科考试入朝为官可是男人的事儿，跟女子有什么关系？”
“这还真是，那后来怎么办了？”
“怎么办？我怎么可能让她来参加？那不是丢我的脸吗？我把她锁在家中了，想来也出不来。老老实实在家中等着嫁人不就行了？她们就是把外面的世界想的太简单了，若是受一番毒打，就知道如今的日子有多好……”
王姮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对着那个不断说自己有多么英明的男人冷笑一声。
“这位倒是人中龙凤，靠着强夺自家妹妹得来的资源在这儿耀武扬威，还真是第一等的人才。说什么为了自己妹妹好，让她以后好嫁人，把她锁在家中，不就是因为害怕你妹妹的天资比你高，所以事先断了她的退路吗？哈，你也就这点儿本事了。做了这种事不仅不知道反省，反而还拿出来炫耀，这些年的利益廉耻真是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你！”
那人顿时憋的脸红脖子粗，也不知是不是被戳中了痛脚，这会儿狗急跳墙，不断用恶毒语言攻击王姮，只不过这么多年，这样的言语攻击对王姮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了，她甚至还笑了一下。
“这可是贡院，你若是想被禁卫军拖走，尽管再大声嚷嚷！”
那个男子顿时像被咬到了舌头，一声不吭了。
周围人也不敢再看，生怕引火烧身。倒是那些听到动静的女子，此刻也断然发声，为王姮说话。一时间大门外熙熙攘攘的，很快就引来了巡考官的注意，那是一个面目严肃的老者，站在台上，对着下方吵吵闹闹的学子厉声呵斥。不多时，贡院门外就恢复了安静。那位老者看到人群之中点缀着的女子，眼角抽了抽，不过很快就冷静下来，一双老鹰般凛冽的眸子死死的盯着人群，众人再也不敢造次，安安静静的排队进场。
不过这还没完，考场之上，当平复下来的考生看到那道策论题时，不少人更是神情复杂。景泰帝确实没什么文采，所以题目也出的直白。
女子不卑。
是的，就这么四个字，让许多第一眼看见的文人学子忍不住皱眉，更有许多古板之人甚至顾不上这是在考场就呵斥出声。
“成何体统？！”
“有辱斯文啊，有辱斯文！”
“这真是……”
不过那些来回巡查的禁军却不会给这些还未入朝为官的学子们面子。尤其是这样在考场上喧哗的，实在不成大器。
“都闭嘴，再有喧哗者，枷出去！”
不得不说这些读书人们还是很识相的，听到呵斥声，不管心里怎么想的立马闭嘴，他们费尽千辛万苦才进到考场，以后谁还知道什么时候会加恩科，可不能因为一两句话就失去考试的资格。不过话说回来，这次恩科是陛下举办，难道这题目是陛下的意思？
可，陛下怎能冒天下之大不韪说这样的话？
不对！这会不会是亲王殿下的意思？毕竟举国上下，只有她一个位高权重的女子最有资格问这句话。但大家也只是心中有所猜测罢了，考场之上，总不能开口询问这句话是谁说的吧？
第464章 考后风波
然而不管他们心里在想些什么，考场之上，他们总不能畅所欲言，说自己认为女子就是卑微的吧？他们只是迂腐了点，又不是脑子有问题。
更何况，谁都知晓如今那位在朝堂之上举重若轻的亲王殿下，可是陛下最疼爱的女儿。说不定这次恩科考试那位亲王殿下还会亲自参与评卷，如果他们在考卷之中大肆评价对方的女子身份，定然会招致亲王殿下的厌恶。心里怎么想的无所谓，但是写出来的文章必须得奉迎上意，否则他们还怎么在恩科考试之中脱颖而出，得到上头的赏识？
但前来参加考试的学子那么多，总有一些有见识的人对此很是赞同。其中就包括王姮以及一大批突然冒出来的学子。
王姮看到考题的时候并没有如何震撼，毕竟在此之前她早就有过预料，不过在她的斜对面坐着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女娃娃，这会儿鼓着一张严肃的小脸儿奋笔疾书，看起来倒是格外让人喜爱。
如果没有殿下据理力争怎会不分男女老少让他们参与恩科考试既然有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她定然要好好考，对得起自己以往学的那些东西，也要对得起殿下的殷切期待。
毕竟她们能来参加恩科考试只是遇到的第一件难题，真正的困难还在这场考试过后。可想而知，成千上万的学子考试完之后都在京城里等着发榜，无所事事之际自然会议论起这次参加恩科考试的女子。如果皇榜出来，有女子上榜倒还好说，若是没有女子上榜，就给了这些男人更多抨击女子的机会。绝对不能给他们这个机会！
奋笔疾书的王姮眼中燃烧着灼灼烈火，那种坚定不移的意志让旁边看到的人都觉惊心。
全国上下关注这场恩科考试的人不在少数，等那些被关在考院里三天三夜才跟瘟鸡似的被放出来的学子出来之后，策论题目更是让天下哗然。从考生们被放出来的那天起，一直到皇榜公布，这期间京城的茶楼可算赚了老大钱了。但凡是个有人群聚集的地方，就少不了对此次恩科考试的议论抨击。
尤其是那些参加恩科考试的女学子，无父无母，孤身一人的倒还好，那些瞒着家里人前去参加的，则是受到家中众人前所未有的责骂，甚至还有动手的。
“啪！”
京城平民区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儿里，原本和乐的氛围在家中年轻男子对自家妹妹狠狠挥出一掌后，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父母听到声音连忙出来，看见女儿脸上的红肿难免心疼。
“辉儿，你干嘛打你妹妹？看看她脸都肿了。你妹妹还这么年轻，如果留下去不掉的伤痕就不好了。”
“就是……”
“爹！娘！你们知道她做了什么吗？她竟然瞒着我们去参加了恩科考试！”
“什么？那个恩科考试不是只有男子才能参加吗？你妹妹可是个女孩儿啊。你弄错了吧？而且这三天她一直都在家绣花，从来没有出去过……”
父亲的话说到这里，再看到神色明显不自然的妻子，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当即怒火中烧，狠狠对着自己的妻子扇了一耳光。
“我早该知道你们不会这么安分！秀娥一个女孩子不老老实实在家绣花做饭，等着出嫁，跑到男人窝里参加什么科举考试。这要是传出去还有什么名节可言？你这也叫当娘的？你这是害了孩子一辈子知不知道？！”
“娘！”
秀娥原本默不作声，但此刻见到自己母亲被打，连忙冲上前去将母亲护在身后，一双不服输的眼睛死死盯着父子二人。
“娘，这是为我好，什么叫害了我？我在家里绣花做饭就叫好女孩儿了？谁规定女子不能参加科举考试？不能进官场？！亲王殿下也是女子，她不仅入朝为官，还在边疆带兵打仗，打败了北蛮，推平了大半个草原。我也是女子，为什么不能效仿亲王殿下？！我……”
“我打死你个不孝女！就知道顶嘴！就知道顶嘴！你能跟亲王比吗？人家是皇亲贵胄，出身不凡，你是什么？”
“我是什么？我也是从小读书识字的人！我的才学不比他差！凭什么他能去我不能？！从小到大你什么都偏心他也就算了，如今这样能改变前途命运的事你还要偏向他，我难道就不是你的女儿吗？你难道不是我的亲生父亲？！”
“你！你这个不孝女，有你这么跟自己亲爹说话的吗？你还好意思跟你哥比，你哥正正经经上了10年学堂，你只不过在旁边偷偷听了几天而已，字儿都不一定能认全，就算去参加考试，怎么可能考得上？”
“不仅如此啊爹。去参加科举考试的人要被搜检官搜查身上有没有带小抄。小妹也被人家摸了个遍！”
王耀辉的声音怎么听怎么带着一股幸灾乐祸，王父的表情更难看了，他抖着手，几乎要气的晕过去。
“你疯了吧？如果这样的名声传出去，以后谁还会要你？你还有没有一点女孩子应该有的样子了？”
“王耀辉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
王秀娥根本不带怕的。她已经在这个家里压抑了十几年，小时候明明她的天赋比哥哥强，却被强压着在家里绣花做饭做家务，如今好不容易得来的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却要被王耀辉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污蔑。
她怎么可能甘心？
“搜检明明分男女。你为何不说这句话？”
“我……”
王耀辉有些心虚，但看了看王父的表情，下一刻就理直气壮起来。
“我说的难道有错吗？就算搜检分男女，你也算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摸了个遍。讲究些的人家又怎么可能会娶你这样的人为妻？从小我就告诉你，要有女德。你一直都不听我的话，现在可好，闯下这么大的祸，我看谁能保得了你。我可先说好，你以后若是嫁不出去，我可不会养你！”
“谁需要你养了？这么多年，你养过家吗？你在这里侃侃而谈，不就是因为担心我考的比你好？你放心吧，我一定考的比你好。不为别的，就因为你临到考试还出去喝花酒，坑骗家里的钱财。像你这样的人，能考上才怪！”
第465章 当沉默者不再沉默